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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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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人非獍从来都知道,自己是个罪人,是个只会给别人带来不幸的人。从他的刀刺入母亲身体那一刻开始,那个恶毒的命批便与他紧紧的绑在了一起。于是,他远离人群,住在落下孤灯。
雪峰。小亭。每天只有亭角那盏随风摇曳的宫灯为伴,除了接受任务,执行任务,再不与人打交道。
一个人的时候,清冷,孤寂。时间仿佛很快,又仿佛很慢,却又更像完全静止。反正每天都是一样,天光亮了,天光暗了,周而复始。一天,和一年,十年都没有什么分别。
直到那天,一场红雪将一抹暖黄带进了他的生活。他惊惶,他逃避,却终究敌不过那人的纠缠。三个月的枯等,让羽人非獍坚固的心防裂开一道小小的缝隙——他以为自己不需要友情,那一刻他才忽然明白,自己不过是不敢奢望友情,却又分明渴望得到关怀……
有了裂痕的心防终究不再牢固,在那个人诙谐的调侃里,羽人终于节节败退,让那个人住进了自己的心里——反正,他只是岘匿迷谷的一名隐医,只要不入江湖,应该应该不至于会有什么。反正他是名医,即便有伤也可以自己及时医治;反正,他说自己是九命怪猫,上天不会轻易收他回去;反正,日子还长……
剑子仙硛的坠崖将那个人引入江湖。羽人非獍慌乱起来,在他与素还真比试的前夜,硬着心肠对那个人道:“远离我吧。我是不详之人,只会给你带来噩运。”
那双晶亮的眼噙着笑,定定的看了他许久,吸一口烟,缓缓的吐出来,看着烟圈升腾、飘散,直到消失,才低声道:“岂曰无衣。”
只有这简单的四个字,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羽人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那个人也没有解释。
之后,异度魔界汹涌而来,翳流黑派死灰复燃,罪恶坑趁乱加入。两个人都忙了起来,即使见面也不过匆匆几句话便要各奔东西。羽人终究没能问他那句话到底要说什么。
再后来,春霖境界婚礼上新郎的喜服变成梦魇的红裙,师父的人头从天而降……
枭獍非獍,终究不过是自己欺骗自己的一个谎言。疯狂的世界里只有战斗、只有杀伐。当报仇失败,水晶湖里大雨倾盆,那个人叫自己靠在他温暖的胸膛,一遍一遍的说:“没事了,羽仔……没事了,羽仔……”
那个人说,他会解决一切,道了一声“暂别”便走了。这一走,却再也没有回来。
血誓岩下,素还真把一切告知。那个时候,羽人非獍是希望有人骂自己,甚至打自己一顿的,然而,除了蠹鱼孙,再没有人对他说过哪怕一个字的责怪。
众人都夸那个人以天下为先,大局为重。他却知道,那人不过是用自己的命换他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那就活下去吧。于是,勘魔,斩龙,灭奇象,毁长生。人人都说他是英雄,他却更加寂寥沉默。愈发思念当年,在落下孤灯,小亭里那抹暖黄。那个人吐着烟圈,淡淡的说:“岂曰无衣。”
当一切平静下来,重新回到落下孤灯,没有了黄色的雪峰更加冷的厉害。在没有风的日子里,羽人常常会想起,那天,那个人轻轻地说:“岂曰无衣。”
这个时候,他已知道,那是诗经里的一句,接下来是:“与子同袍。”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岂曰无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