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白石相关）》微**暖

1、回家

　　>>> 001

　　雨下得很大，积水浸漫了柏油路。车子经过，溅起混浊的水珠。苏景歌望向车外，这场雨从元

　　月十二号起就一直在下，已经二月四号了，却还没有要停的迹象。

　　这种阴霾的天气，让她原本死灰的心更加的黯然，脸上血色全无。

　　怀里的孩子动了一下，然后哇的一声哭了，尿了她一身。她也无动于衷。

　　十多分钟过去后，和她临坐的大妈终于忍受不了，提醒她。

　　“大姑娘，孩子哭了，哄哄呗，太闹了。”

　　“哦。”苏景歌如大梦初醒。

　　终于孩子不哭了，她自己两行泪却刷刷的流了下来。

　　雨还在下，终点站到了。

　　>>> 002

　　今天是农历十三，还有两天就是元宵节了。虽然没有四处张灯结彩，但浓浓的年的氛围还是如

　　此的清晰。

　　苏景歌望了一眼身后的小车站，那是别人的终点站，却不是她的。

　　她拿着手机的手还在抖。她终于明白什么叫做绝望，因为此刻，无家可归。

　　去哪里？去哪里？去哪里？这样的问题在脑海里回响，让她头痛欲裂。

　　妹妹的短信息发来了，说：“你还是别回来了，找个旅社过一夜，然后回娘家去吧…”

　　不用妹妹挑明，她早就知道爸爸还没有原谅她。

　　回娘家…她要回得去才行啊…最重要的是，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以后，她对母亲的思念，就象

　　六月池塘里的浮萍，没有节制没有目的的疯长起来，终于不堪重复，愈来愈难受。

　　她想看看母亲，她此刻一定花白了头，坐在大院前，两眼望着，希望她回家。

　　她咬咬牙，回去！哪怕父亲拿着菜刀砍了她。

　　弟弟在这个时候打来了电话。

　　“姐，我知道你倔强，但这次真不能回来，我不怕咱爸怎么你，我是怕咱妈，她心脏不好，受

　　不了刺激。你回去吧，都已经这么些年了，她已经对你没了念想了，让她清静吧。”

　　苏怀珉撒谎。苏母有病是真，不想苏景歌却是假的。

　　“嗯，晓得了。”苏景歌终于打定的决心又被粉碎了。

　　她摸出另一个电话，没有任何的动静，只是时间在不停的走，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停留。

　　>>>003

　　苏景歌长长叹了口气。

　　真的应了那句话：我们想象过未来，却没想到过结果。

　　没错，她苏景歌自己找贱，出国留个学，被人家拐跑了。

　　苏父经历过抗日战争，左腿还被日本刺刀刺成了残疾。苏景歌出国那会儿他的意思是，出国学

　　了人家的技术才能更好的保卫祖国。

　　但谁能想到，几年以后她嫁给了父亲最为痛恨的日本人呢？

　　都说不是长江人不饮长江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她苏景歌可是长江养大的，怎么就“叛国

　　”了呢？

　　现在好了，男人也不要她了。

　　其实她不想这么承认，踏上国土以前，她还在幻想他会追她回去。

　　但他没有。

　　“白石藏之介，我们完了。”她这样给他发过邮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人老色衰黄脸婆，犯贱！

　　去哪里？去哪里？去哪里？头又痛起来。

　　胃里泛着恶心的苦水，想吐又吐不出来。

　　真的无家可归了。

　　无家可归！

　　>>>004

　　“从此以后，就当我苏家元没有生过你这个女儿！你死在哪里，尸体腐臭在哪里，都跟我没有

　　半点干系！！”这是父亲说的，无论她认过多少错，哭着跪着哀求过多少次，得到的永远是这

　　句话。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最大的伤害其实是无动于衷。白石从头到尾没有跟她说过一句狠话，却比

　　父亲来得更支离破碎。

　　吉野明明就不是个好男人，她亲眼看见他跟着别的寡妇私会，友香里爱他，所以不信她说的，

　　这可以理解，但是怎么全家都不信她呢？

　　她千方百计，好不容易抓住了吉野的罪证给友香里看，她怎么就自杀了呢？虽然没死。

　　但她怎么就成了看不惯丈夫疼爱妹妹，所以逼死小姑子的妒妇了呢？

　　父亲不愧是过来人，他估计早就预料到了她命中的劫数，所以才那么狠绝，才不想她嫁的吧。

　　苏景歌想不明白，卷缩在车站的角落里，孩子睡得安详，不知世事。

　　这就是多管闲事的报应。

　　太绝望了，两个手机，一个远洋，一个近在咫尺，再也没有响过。

　　时间悄悄流逝，梅雨断断续续。华灯又初上，灿烂了霓虹。

　　“大妹子，给孩子买点吃的去吧，哎哟这大过年的…”一个中年男人给她丢了一张红色大团圆

　　，摇着头远去了。

　　小站的候车室没有暖气，寒冷使得孩子醒了过来，哇哇大哭。

　　“这个孩子出生了千万别像你这么笨这么丑啊！”曾经白石说。

　　当时觉得是那样的甜蜜，所有妊娠反应带来的痛苦全都化在他的温柔里，觉不到一丝苦楚。

　　而如今…

　　拉紧了被褥，她站起来向一家餐馆走去，服务生看到她的狼狈样死活不给她进去，即使她掏出

　　了很多钱。

　　她不是乞丐，却也没区别了。没有人愿意施舍一点温暖，哪怕只是一点点。

　　>>> 005

　　“你知道她无处可去。”忍足谦也检查了友香里的病情，没有异常，头也不回，对坐在一旁的

　　白石说。

　　白石没有说话。

　　“你不追去的话，也许就永远追不回了。”忍足谦也又说。

　　“她已经跟我没有半点干系了。”他终于开口。

　　他不知道，苏景歌的手机还在为他开着，只是想等他说，你回来吧。但他不会说。

　　他永远不会知道，因为没有表示，所以才给了她错觉，才让她不死心的等。

　　他以为，她既然说他们完了，还回国去了，肯定就放开了，有了好去处。

　　忍足谦也无话可说。但愿真的如白石所想吧，她已经有了好去处。可是她有么？他怀疑。

　　>>> 006

　　“我不相信你看不出事情的端疑。”作为一个未婚男人，忍足谦也有所顾忌。但作为朋友，他

　　还是开了口。

　　“友香里现在的情况的确是安眠药过量引起，但我们在她口腔里发现了□□。”他点到即止。

　　白石又不说话了。

　　“总之友香里拜托你了。”他站起来向外走去。

　　“理事长，药厂那边出了大事了。”藤原常务匆匆迎面而来。

　　“怎么回事？”白石嘴上问着，表面却一片平静，好像事先就知道了一样。

　　“好多药店来退药，说我们的药有问题，杂了好多毒药材。”藤原快步跟着他，一脸的焦虑。

　　“别急，我们去看看。”白石出言安慰。

　　已经夜了。

　　车站里的最后一个人走掉了。苏景歌的眼泪也流干了。她站起来，抱着孩子，消失在茫茫的夜

　　色里。

　　有一个黑影，悄无声息的尾随…

　　>>> 007

　　白石揉了揉太阳穴，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拿起桌上的相框，那上面，苏景歌抱着儿子笑着。但笑容里却多了些不易觉察的哀愁。

　　儿子的名字是苏景歌取的，叫白石念。他当然知道她念什么。她念她的家乡桐城，她念她那已

　　过古稀之年的双亲，念那个只比她晚出世三分钟的弟弟，念国土的空气，念……一切的一切。

　　他见过苏家元，他求过他将女儿嫁给他。他向他保证他会给她幸福。但是那个狠绝的老头，拄

　　着拐杖，将他们赶走了。他说他信不过他。

　　不愧是活了七八十年的人，早就知道他总有一天会对她不好。

　　他老来得了一对双胞胎子女，别提有多疼爱。苏景歌回到桐城，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吧？

　　>>> 008

　　“姐，不好了。”电话那头传来苏怀珉焦急的声音，“咱妈，咱妈不见了！”

　　“咋？”苏景歌站在长江大桥上，底下一片怒浪惊涛。

　　“你在哪里？”苏怀珉感到了不寻常。

　　“你说咱妈怎么了？”苏景歌没有回答他，反问到。

　　“我先前给你打电话，估计让她听到了，隔壁张婶说她向街上去了，准是寻你去了。”苏怀珉

　　说。

　　苏景歌匆匆退下大桥，往回跑。那个黑影又紧紧跟了上去。

　　她是一个很奇怪的女人，在面临大事的时候总会变的异常冷静。母亲的事情让她冷静了下来。

　　跑出千百米的时候，她终于感觉到有人在跟踪她。

　　“什么人？”这样的疑惑闪过脑际，然后又被她甩出脑内。

　　找母亲要紧。

　　她终于见到了母亲，在清晨的时候，隔着并不宽阔的人行道。

　　“小歌啊，妈泡了好多的柠檬米酒水等你回来喝勒，妈放了冰糖，不苦的～”母亲吆喝，看向

　　的却不是她。她记得什么是柠檬米酒水。那是把柠檬煮开切碎晒干，放到糯米酿成的酒水里浸

　　泡的一种补品，因为是老来子，体质不好，母亲尝试用过很多偏方来增强他们姐弟的体质。

　　“妈…”她的声音卡在了喉咙，终是没有喊出来。黑黑的枪口正指着她的背脊，阴冷无比。

　　“小歌呐，放学了啊，跟妈回家吧～”她拉住了一个羊角辫的小学生。

　　苏景歌泪流满面，母亲精神失常了，从她被父亲赶走的那天起。

　　“妈，对不起…”她跪伏在地。

　　苏怀珉找到了她们，他想拉着母亲过对面来，却看到苏景歌摇头，还有她身后的男人，和那把

　　黑色的枪…

　　苏景歌向另一个路口走去，再没回头。她知道母亲一定看到了她，此刻，也一定望着她的方向

　　。她不能回头，要活着，就要走下去。

　　>>> 009

　　“白石君，我们之前提的条件，你想好了么？”桌子那头那个肥胖的中年男人声音沉沉。

　　白石沉默。

　　他知道他们什么来头，是宫町的一股□□势力，他们为了能跟歌舞伎町的势力叫板，正在筹集

　　资金，迫切的吞并着一些新兴的企业。

　　“山本君，我…”

　　“你不必急于回答。”他制止了白石的讲话，挥手示意手下。那人即刻捧着电话走了上来。

　　“喂…”他孤疑，却还是开了口。

　　那边久久没有出声。

　　“说话啊！jian人！！”是吉野的声音，和着清晰的巴掌声，还有小孩的啼哭声。

　　白石脸色终于变了。

　　“如山本君所愿。”他扣下了电话，“但我必须先见到人。”

　　“白石君痛快。”山本哈哈大笑。

　　>>> 010

　　苏景歌说，电视里面坏人最终都受到了惩罚，而好人得救，从此幸福。

　　但这不是她的故事。她确实得救了，以白石辛苦十年建起的药庄为代价。

　　她没有跟他说对不起，只是说：“我想回家。”

　　“啊。”他应，也没有过多的言语。

　　走在宫町昏黄的街，苏景歌突然就释然了。这个男人还走在她身侧，母亲那双深陷的眼还是那

　　么殷切。有这两样，还有什么能阻挡她回家的路？

　　也许，望着村口的人，从来就不止一个…

　　泪水又掉了出来。

　　“我说的是桐城。”她声音哽咽。

　　“嗯。”他当然知道。

　　“明、明天是我们国家的元宵节…”她又说。

　　“我知道。”一个古老的团圆节。

　　“谢谢啊…”终于说出口。

　　街灯映射，将两个人的影子融到了一起。

　　夜，还很长。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