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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3°F 界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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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怀揣着贝多芬的忧伤,阴郁的眉角,在暗淡的世界里逐渐消亡。
请让我一夜消失吧。
*
在下午坐上回东京的列车前去看望了长谷川由希。灵堂之类的东西已经收了起来,院子里只隐约弥漫着一股纸灰味道。
“我想着你也会来,茶泡好了,进来吧。”
女生的嗓音带着一点沙哑,却没有了先前的沉闷。她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用像蜜糖一样的声音说话的日子。
“日安。”
迷度点点头,走进了那片阴影里。
紧接着瞥见了几个行李箱。
“……你要回奈良去了?”
有些惊愕地问。
“不是啦。”由希拿起茶壶,“反正樱井那边的工作丢了,找起来又太麻烦,我决定住到舅舅那里去。”
舅舅指的是八神井奥先生。至今寡居的男人,收养了由希的弟弟椴一。
“不过我是不会跟那老头子姓的,毕竟差不多二十年了,早习惯了。”
由希的弟弟椴一现在的姓氏是母亲出嫁前的“八神”。不知道他当初改的时候,是什么想法。
“由希,你母亲为什么会离开你们?”在看到端起茶杯的动作一顿时,迷度急忙改口,“对不起,因为昨天有点想起了母亲的事情所以……”
“没关系。”轻声打断迷度慌乱的辩解,由希的手掌放到迷度的脸侧,微眯起眼睛似乎怀念地说,“我明白的。”
迷度微微睁大了眼睛,左脸侧微妙的热度让她有些出神。
“其实我完全可以体谅夕一。总一郎是个老实人,也是个懦弱的人。婚后的感情慢慢被家务和事业上的矛盾所代替,不断的争吵和冷战,还有拼命为了孩子的忍受。向来没有人是能够忍受不切的。你知道吗,其实我最讨厌抽烟了。尤其是在夕一离开前,他们吵得最凶的时候,总一郎不停地抽烟,满屋子都是烟味。即使跑到院子里,也能闻到。那时候我傻乎乎地把他的烟都藏起来。”
说道这里的时候由希狠狠吸了一下鼻子。
“夕一走的时候是在凌晨,她走进我的房间和我告别,并询问我愿不愿意跟她一起走。我假装睡着了。之后我不知道她是否去了椴一的房间问了相同的话,早上起来的时候,满屋子都是烟味。后来总一郎一蹶不振……就是这样。”
“抱歉,让你回忆了不愉快的事情。”迷度望着由希的眼睛,抱歉地低下了头。
“傻孩子。”由希揉着迷度的发顶,尾音上翘,“都过去那么久了。反正没有他们,我也一样活着不是么。”
“恩……恩。”
“我上学的时候在图书馆看过一本书,扉页上就写着‘生命只是一个过程,结局是走向死亡’。那时候就觉得这句话太对了。无论怎么活,光彩亮丽或是默默无名,再或者街头鼠辈,到最后还不是死了进棺材。”由希有些用力地拍了拍迷度的肩膀,“所以啊,别一副伤春悲秋的模样啊!”
……
“注意安全,再见!”
之后不久八神先生开车来接由希,两人在开满小花的门口告别。
“再联系哦!”
目送远去的小轿车,迷度转身看着落锁的铁门。上面依然爬满了绿色的植物,满满覆盖了墙头。在初春的日子里,茂密非常,充满生机。
初次留意到这个小院子,是某次出门散步,被那些恣意生长的小花吸引了,又意外邂逅了主人。
长谷川由希是那样一个坚强独立的女孩。她说,生命只是一个过程,结局是走向死亡。
死亡啊……自己已经经历过一次了。
从身体里溢出的红色,渐渐游离的神智,和脱离脑海的记忆。
过去的记忆真的那么重要吗?
迷度垂下头,望着掌心的纹路。
那天与幸村精市的交谈,究竟是对是错呢。
*
柳生比吕士单手支着下颌望着车窗外。
“等一下父亲。”他突然出声,有些歉意地看着父母,“我想在这里下车。”
反光镜内扫到母亲微红的眼角,她匆忙地揉拭着,应道,“好啊,早点回来。”
“知道了。”
比吕士推开车门。
“迷度!”
有些不确定的声音在喊她。迷度恍惚地回过头,在道路的对面看到紫色头发的少年。
“……比吕士?”
朝她而来的柳生比吕士显然脚步一滞。
——为什么称呼变了?记得出院后的迷度就一直称呼他的姓氏。
“啊,想起了一些事情。”迷度摸摸后脑勺,有些尴尬地笑。
“是吗?”比吕士维持着微笑,来到迷度面前。“出门散步?”
“……差不多。过来见个朋友。”
“是这家人?”
“恩。刚刚搬走了。”
短暂的沉默,两人沿着深灰色的道路往前走。
“今天里奈去看你了吧?”
比吕士推了推眼镜,隐藏在之后的眼睛模糊不清。
“是啊。里奈和津度。”迷度简短地回答。
“抱歉今天有事情,没去医院。”
“是因为……奈奈的事情吗?”
让比吕士诧异地看向身旁的女生,她只是低垂着头,刘海半遮着眼睛,看不清表情。只有嘴角,微微抿起,是她常有的动作。
“你想来了?”
“医生说是T|GAS症状的凸显期……远期记忆开始复苏。”
“……是么。”比吕士又开始摆弄鼻梁上的眼镜,“什么时候会全部记起来呢。”
“很重要吗?”迷度突兀地问。
“什么?”不解地反问。
“我忘记掉的记忆。”女生一字一顿地说,“很重要吗?”
难得对方如此固执,出神地看着她浅色的眼睛,里面自己的影子有些恍惚而不真实。在春日的午后折射着淡淡的光彩。
柳生比吕士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随便问问。”迷度率先继续脚步,男生停留在原地。“反正还有很多很多以后呢。”
还有,很多很多以后……么。
紫色头发的少年有些自嘲地勾起唇角,手指停在颊边。春日的光影透过薄薄的镜片落到瞳孔上,却像灼热的夏季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