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腾》茧

3、三 郭晓

　　小警察姓郭名晓，是家里独子。小时候长得乖巧可爱，嘴又甜，很得四邻八亲宠爱。除了他自己老爹。

　　郭老爹军人出身，潜艇上下来的，是大海和Vodka陶冶出来的死硬派男儿，满腔英雄主义浪漫情怀。□□时候郭老爹蹲了八年大狱，平反以后没再回部队，一头扎进改革大潮，还真独领风骚了十来年，不过，也就十来年。
　　开放久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坑蒙拐骗的都来，郭老爹说到底不是个生意人，做事凭着理想和一股子血气，于是被一帮哥们儿坑得头破血流。
　　但郭老爹从不承认，他说朋友有难，出手相助本就没想过回报，谈不上骗不骗。
　　郭妈妈揣着明白装糊涂，也不跟他争。
　　郭妈妈比郭老爹小十岁，打小崇拜这郭家哥哥。
　　当年郭老爹离家从军，小女孩拉住了大男孩说：“成栋哥哥，等你回来娶我作新娘子好么？”
　　大男孩笑，抱起小女孩扛在肩头：“丫头，你哥哥我戍边报国，没准儿这辈子都不回来了。”
　　“那等我长大了，我就去找你。”考虑了一会儿，小女孩看着大男孩的眼睛，严肃地说出她的决定。
　　“成，你真找来我一定娶你。”大男孩笑得灿烂，拉过小手打了勾。
　　十三年后，女孩真的找去。
　　那天男孩出狱，跨出铁门，迎面一个女人裙裾飘飘。那年头穿裙的女人极少，男孩揉揉眼凝视半晌，认出是当年的小女孩长成了小女人。
　　对啊，原来自己也早已从男孩变成男人。
　　男人依然胸怀报国大志，一切从头开始，在新的领域做他认为该做的事业。女人理所当然地追随男人的脚步。
　　女人辞掉机关公职的时候，老主任拍着桌子大骂，苏小琴，你这是中了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你还算什么先进工作者！？算什么优秀团员！？
　　女人昂着头说，没人比他更忠于党和国家，我这辈子跟定他了。
　　可这样的话，当着男人的面，女人就说不出口。她看出男人在回避，她不明白男人到底怎么想的，难道只有自己把儿时的诺言当真？
　　其实男人的想法很简单。他觉得女人还年轻，别说儿时的痴话，就是当下的心境也难免随着时间改变。他怕自己现在拴住了女人，等青春不再的时候，女人会后悔。
　　男人心疼他的小丫头，他觉得自己不能这么卑鄙。
　　于是俩人就这么耗着，在共同创业的名义下。
　　三年过去，男人冲锋陷阵，女人从旁披荆斩棘。男人发现女人其实很强悍，她比自己更适应这个社会和它的种种规则，她完全可以甩掉自己独挑大梁。可她不，她在自己面前永远柔顺娇弱，惟自己马首是瞻。男人惊觉原来自己低估了女人的头脑和心。于是男人抱住女人，说，对不起，嫁给我好吗？
　　那天，女人第一次在男人面前落泪。
　　后来，女人怀孕过好几次。不知道为什么，女人特别容易怀孕，用套、吃药、上环，避孕措施用了个遍，还是会意外中标。可他们那时候没精力要孩子，都拿掉了。三十岁那年，女人又怀上了，她说这回怎么也得留下，你都四十了，我也不年轻了，该要个孩子了。

　　孩子出生正是破晓时分，起名郭晓。

　　若干年后，雷铭问郭晓：“你家老妈、老爷子都彪悍得很，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温良恭俭让的没用儿子？不是当年医院里抱错了吧？”
　　“你家抱错的能长得一模一样。”郭晓不屑地斜雷铭一眼，那目光冷峻得让雷铭下半身立马有了感觉。可惜政府同志明显没兴趣配合，色狼只得暗自忍耐，赔笑道：“也是，你跟你爸基本就是一模子里倒出来的。”
　　“遗传变异吧。我爸就看不上我这性子。”郭晓轻笑。
　　雷铭盯着郭晓的脸，沉默。他知道这孩子平静的背后一定还有很多，只是他不想说他就不问。

　　郭晓从小就很惜命，上幼儿园的时候就知道，危险的地方不能去，所以他不像别的男孩子那样喜欢登高爬低。他喜欢安全的游戏，比如看小画报，比如和女孩子一起做手工。别人都说郭晓真是好孩子，特别乖巧好带。可郭老爹不这么认为，他觉得这孩子胆子忒小，没理想没热情，更没男子气概，哪里像是他郭成栋的儿子！在郭老爹看来，男孩子就该上房揭瓦，打架斗勇——哪个男孩不是这么长起来的？他自己就是这样长大的！
　　其实不是郭晓不敢打架，实在是他没机会。他性子温厚，对人总是和和气气，从不惹事，别人惹他，他也不大计较，跟人红脸都少有，何况动手。
　　真要动起手来，郭晓倒是不怕的。
　　小时候他妈嫌他体格瘦弱，送他去学武术，求个强身健体。郭晓运动神经很好，悟性也高，又肯吃苦，很快成为教练的爱徒。几年下来，教练推荐他去参赛。郭晓很动心，他想这是个机会，拿了成绩的话，没准老爹也会发现自己其实不是个孬种。这个诱惑对于郭晓来说太强烈了，他背着家里报了名，很刻苦地训练，很热切地期盼着比赛。如果那个师兄没来找他，那年他可能真会成为少年组的冠军。
　　可惜没有如果，师兄来了，拉他到训练馆后墙外，气势汹汹地问，你以后打算搞专业吗？
　　郭晓愣了，他没想过。他来练武就是为了强身健体的，虽然没能像老妈期望的那样，练成膀大腰圆，但至少有肌肉，也很少生病。老妈挺高兴，自己也不讨厌，就这样。
　　可师兄不是。
　　师兄很激动，他说他是要搞专业的，武术就是他的命，没道理郭晓一个玩票的压在他头上坏他前程。郭晓很惭愧，他清楚师兄的实力，若没有自己，这个机会一定是师兄的——他没想到自己的无心竟让另一个人这么困扰。
　　于是，开赛前半个月，郭晓突然不来训练了，教练电话打到家里去问，郭晓说自己考虑了，决定还是退出比赛。教练急了，上门来劝导。郭晓铁了心，只说是马上要考初中得专心念书。教练无功而返，伤心之余只得更换参赛人选。师兄参赛夺冠。郭晓觉得自己果然没做错。
　　但郭老爹为这事揍了郭晓一顿。
　　教练登门的时候郭老爹也在家，教练前脚走，郭老爹后脚就按住郭晓来了顿竹笋炒肉，边打边骂，没胆子比赛就别答应人家，言而无信最他妈操蛋！
　　郭晓忍了，没辩解。
　　那以后郭晓不再练武术，顺利考上市重点中学。新同学里没人知道他学过武术，只知道郭晓个子不高但体育很牛，而且脾气超好。

　　心思细腻的孩子，容易被感动，也容易被伤害。

　　郭晓后来选择上警院，跌破了一堆老师同学的眼镜，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想要的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唉~~~ 不修文我这叫一难受
一个字儿我也得修
不是强迫症就是职业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