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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久艾(中) ...

  •   二
      一个月不过三十天,等平静的日子到头时阿九感慨,投最后一颗玻璃珠进水晶盆里。
      旧式的玻璃弹珠,五颜六色的,放在小口水晶盆里,如今的人爱好怀旧,会喜欢这样的摆设。
      一共三十颗,不多不少每天一颗。
      这一个月来阿九观察吴羽,如果她心情大好便投颗红的,一整天落寞便投颗蓝的,半阴半晴的话就投颗粉的。
      除去她没来那几天投下的黑色,整个盆子里还是蓝多红少冷色占了上风。
      看来收拾好店里一切比收拾好她的心情容易,阿九感慨,把盆子放上货架。
      趴到桌间准备休息时一滴鼻血落了下来,在玻璃台面上洇开一朵血蔷薇。
      阿九打开抽屉,从里面找出纸巾仔细擦干净,顺便找出药瓶。
      药是普通的止痛药,□□,十几块买来胖胖一瓶。
      瓶子上面拿粗钢笔写着字,六个大字:每天最多十片。
      这是阿九对自己发的指令,为了加强印象特地拿笔做个记号。
      “十片。”到最后他拿起药瓶翻了记白眼:“一天十片,我偏偏一顿吃十片看会不会死。”
      一把大白药片塞进嘴巴,喝口茶水后阿九趴上了桌子。
      约莫一小时后胃里果然开始翻涌,准点,半夜一点左右。
      去厕所吐了个干净后阿九洗澡,铺好睡袋按下闹钟,去墙边撕日历。
      “最后一天。”把日历纸投进纸篓后他喃喃自语:“不是我贪心,八月大,一个月本来就是三十一天。”

      早上八点,小巴和他马子来店里报道,照旧哈欠连天揉着眼。
      阿九笑,从抽屉里拿出那只牛皮信封。
      “一共两千零八块。”他抽出信封里钞票给小巴过了一眼:“你和你的腮帮小姐这月工资,扣掉你俩打碎的瓶瓶罐罐一共剩这么多,从明天起你俩就是正式员工了。”
      小巴有点不可置信,伸长脖子搓手:“这……这么多,我……们打……打碎了十好几只瓶子呢,隔……隔壁超市收银才八百。”
      “你忘了你是双重身份。”阿九朝他狭狭眼:“除了店里营运总监兼上货兼接客兼打扫厕所,还是替强哥照料强嫂的,身份双重么,薪水难免高点。强哥可还说了,他看你表现,如果你把这个店料理好了,那说明你还有商业才干,将来指不定派个大场子给你打理。”
      “可……可是我从来没……没见过强哥呢,一次也没。”小巴接过钞票开始沾了唾沫一张张细数。
      “废话!”阿九抱住膀子:“大白天的强哥来店里做什么,来看你还是给你看。”
      旁边小巴恍然大悟:“那是那是,来瞧嫂子也得晚上,去嫂子家,月黑风……风高好做…………做事。”
      话没曾说完,手里钞票已经给马子抢了去。
      “包,买包,1200那只,我看过八十遍了。”一会功夫她已经安排好钞票去处。
      “给……给我。”一旁小巴跳脚:“我得给我妈买咸黄鱼,我……我答应过她。”
      两人顿时前逃后扑扭做一团。
      阿九只好扯高嗓门:“那个一缸屎同志,我教你的你记住没,上货的地方,哪些卖家的东西要不得,你记住提醒老板。”
      “还有朱丽花小姐,韩文学会没,那韩国款婆可是咱们的金主!”
      一缸屎和朱丽花这会子追的正欢,没空理会就胡乱点头。
      阿九摇头,去门口挂上营业牌,迎头正好碰上来店的吴羽。

      眼睛下面一团青,看来晚上她没睡好。
      阿九往旁边让了让,她却不往里走,立在门口叹气。
      “你真的预备走么,其实……”这语气里已经有了依依不舍。
      阿九的眼眸亮了亮,子夜里涌出一点星光,在里间明灭闪烁。
      “只要你答应我做两本帐,一本官帐一本私帐,我就放心的去另谋高就了。”到最后他发了话,却是笑盈盈这么一句,将所有心事按下,说了无关紧要这样一句。
      吴羽摆摆手,第八百次拒绝他,坐到玻璃窗前发怔。
      而店里渐渐开始有了人声,熟客生客慢慢踏将进来,脚步声将吴羽搅的益发烦乱。
      阿九提着咖啡壶,到跟前替她倒上咖啡,黑咖啡加一勺奶,口味还是她最最钟情那种。
      “你走了,就没人会冲这么好的咖啡了。”吴羽拿勺在杯里搅动,眼神有些黯切。
      “我已经教会小巴了。”阿九接口:“基本上所有东西都教会他们了,这个小巴虽然笨点其实本性还是纯良,他马子倒是聪明,你以后记得督促她,别打扮的跟个吸血鬼似的就成。”
      说完转身,去柜台督促那两位做事,来来去去忙的不亦乐乎,根本不给吴羽挽留他的机会。
      吴羽只好一口口品她的咖啡,看着早起时一颗橙子似的太阳慢慢变成了火球,悬在半空,照的她心间滚烫睁不开眼。

      就这样烦闷的时光流走,下午一点的时候有人叩门,送来半张台子大小的纸盒,说是要吴羽签收。
      吴羽签了字打开纸盒,看见里面装着套丝锻礼服,外加还有字条一张。
      朱丽花惊叫一声,连忙抖开那礼服在灯下比划。
      一件黑色改良旗袍,立领挖肩,裙裾是西式的,长长拖倒脚后,前襟上绣着一枝荷花,枝叶蔓延到腰间。
      此外还有一只墨绿色串珠手包,呼应旗袍上露了一角的荷叶;一双八寸高跟鞋,看着都摇曳生姿风情无限。
      朱丽花又是惊叫一声,连忙把衣服贴到吴羽胸前,说她穿了一定赛过李嘉欣气死关之琳。
      吴羽哭笑不得,将那纸片看了又看,却没发现署名。
      “龙宫酒店,晚上六点……,许墨五十寿诞。”念着字条她蹙起了眉头:“许墨……,我新姑夫?他五十岁生日,怎么会想起送我这个?”
      这当口她手机响了起来,按下绿键听了几句后她神色大变。

      “晚饭我去不成了,我姑夫,姑妈第三任丈夫做寿,我得去。”放下电话她看向阿九,有些愧疚外加无措。
      本来说好了为阿九饯行,台子都已经预定好了。
      “上次新婚那个?”阿九探头:“哦那么你去好了,长辈的事马虎不得,失了礼的话人家一辈子念叨你,晚饭我会和小巴他们去吃,回头老板记得付帐就成。”
      言语间没有一点不满,阿九终究还是阿九,总归退后一步,看着你脸带笑意。
      那阵烦闷又袭了上来,吴羽捧头,想了想最后还是交代一句。
      “要不改夜宵好么?”她看住阿九:“吃完晚饭我们避风堂见,九点,不见不散。

      ※ ※ ※ ※
      晚上六点,吴羽立在酒店门口,头顶冷气吹的她有些凉。
      一辆银色兰博基尼停在她跟前,车里下来个男人,穿黑色窄版西服和她相衬,车钥匙丢给泊车小弟,吹个口哨立在了她身边。
      “我叫叶寒,刚从香港来。”那人在她耳边吹口气,一把挽起了她胳膊。
      吴羽差点站不稳脚,一个趔趄被他扶住。
      “叶寒韩夜,你不觉得你太张狂?”她抬头,看那张陌生的脸孔:“你真当警察是傻子吗?”
      那叶寒启齿笑了,笑容依旧的自信刚愎。
      可整容实在是成功的,五官几处改动,将他脸孔上戾气磨去大半,他立即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由韩夜变成了叶寒,面孔沉静略带忧郁的型男叶寒。
      “你放心,我张狂自然有张狂的道理。”他一把搂住吴羽肩膀,连声音都有变化:“咱们进去吧,拜会你那位姑丈。”

      姑妈看见吴羽有些吃惊,不过收下韩夜沉甸甸礼物后立即笑意盈盈,把他们迎进门口。
      又是自助晚宴,看来姑妈的西方情结很严重。
      水晶吊灯下绅士们比肩美女们暗战,标准晚宴光景。
      “你这位姑丈是个人物,黑白两道都买他很大面子。”韩夜在吴羽耳边低语。
      吴羽睁大双眼,有些吃惊也有些茫然,为自己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成了人家棋子。
      水晶灯这时刚巧投下一道光在她头顶,把她身影拉长美也放大。
      她的美是安静的,平常日子里并不叫人侧目,可一旦站到这种场合就不同了。
      周遭美女如云,她立在中间,就是万紫千红里的一朵芍药白,安静却是最最强烈的存在。
      那一瞬韩夜有些神迷,不但为这美,还感怀旧事,回想这等沉静的吴羽那时是如何火山一样爆发。

      那是三年前,他记得很清楚,六月时他被拘留,罪名是涉嫌故意杀人。
      人不是他杀的,虽然他手间沾满鲜血,可这次他偏偏是遭人算计。
      而吴羽那时念完硕士刚回国不久,接了几个案子正声名鹊起。
      记得接下这个案子后她连连熬夜,找证据找路子,给相关人员陪酒喝的大醉,找人收买证人,制造假时间证据,无所不用其极叫人跌破眼镜。
      认识她那么久,韩夜是第一次看见她方寸全乱。
      最后韩夜无罪开释,而她则因为妨碍司法公正,被人一封检举信告了上去,到最后执照被吊销前程尽毁。

      “我欠你良多亲爱的。”回想到这里韩夜叹了口气:“那么我卖身给你如何?卖给你一辈子。”
      吴羽回他一眼,眼神里有些复杂难测。
      可韩夜没曾注意这么多,因为那位许墨姑夫这会子正迎上前来,带笑要吴羽介绍自己的新男友。
      “我叫叶寒,做进出口贸易的。”他赶紧奉上名片:“前阵子居留香港,在网上认识吴羽,想不到一谈如故。”
      许墨点头,韩夜赶紧话题转移,开始夸奖他气色,又从气色转移到天气,天气转移到政治,政治转移到足球,总之是相谈甚欢。
      吴羽无趣,到桌边找吃的,塞了一肚子鱼生。
      之后开始有人请她跳舞,她在大厅正中一路旋转,最后还是转回韩夜身边,陪他跳起了四步。
      韩夜舞艺高强,到最后众人开始鼓掌,他成功的叫主人侧目,在许墨心间留下深刻印象。

      酒会散场时吴羽看了下表,不知是第多少次看。
      八点四十五分,她拍下心口:“还好来得及。”
      “避风堂,送我去避风堂。”坐上韩夜车子她迫不及待发话。
      “干吗去避风堂?”韩夜蹙眉:“我们去海边吧,我记得你喜欢吹夜风。”
      言毕不容分说踩下油门,车子在夜里象道流动的银光,向海边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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