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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 46 章 ...

  •   “诸位动用了伏魔劫?”幽幽一语,听不出对这擅自驱使禁咒的举动有何评判,语音空鸣处唯有星芒流转,描绘着星轨,却是描不出心迹。
      “知见认为不应该?”微有停滞,诸君王相视一眼,便是有人沉稳地应。
      “若是诸位见解一致,那便无所谓该与不该,只是,伏魔劫即为禁咒,其反噬之力自是非同一般,还请诸位务必当心。”
      轻言再起,依旧是云淡风清的姿态。未加指责,只为告诫,这是否,便是认同了这虐杀之术的施加?
      如此说来……
      “他当真就是红莲了……”回想步步深陷的事端,御邪的动向已然道明了一切。而今所见,他虽乖乖束手就擒,可那份从未失却的傲然轻狂却是叫人不容小觑。
      敢就这般只身涉险,若非太过狂妄,那便是必有其用意。
      事已至此,众人心知肚明的论断,似已无需知见多费言词。只是未曾料想,他会以如此的姿态,闲庭信步般欣然走入这杀机四伏的战局里,毫不设防,却也丝毫无惧,反倒叫人虚实难辨。
      “红莲之力究竟如何谁也未能亲见,依知见启示,势如封魔之井怕也不能将其诛杀?”心下难安,思虑良久的迦凡终是道出了众人心底不安的隐忧。
      “是。”知见淡然地答。
      “若是封魔之井力难企及,那么如今,他被伏魔劫封锁住周身命脉,禁咒之力已然刻入神识,凭我六人合力催动这双重绝杀之阵,就算他神识不灭也定会心脉尽毁。”并非轻视对手,只是,那不比女子强健多少的身躯要如何承载这灭世之力?实在让人难以信服。君王炎华真就有些耐不住这反受其制的气焰,言语之中已尽现心中隐怒。
      这狂放之言未能唤起四众附和,倒是引来了一声轻笑,炎华怒而回目,却见那素来寡言的君王神隐嘴角微扬,眼目中却并无笑意。
      “伏魔劫若困的住他,他会乖乖受制吗?”言词虽寡,却是一语中的,纵使炎华脾性燥狂却也发作不得,末了,不忘作结,“他不是来寻死的。”
      “……”
      一时沉寂,众人忧心的症结被这一语道明,而后,便是各自深思。
      飘摇的思绪起伏滋扰,在眼观不见的光幕内,静默之人俊眉微蹙。一切,正如神隐所言,困他不住便是死局,寂地城根本无力坚守,只看他何时兴起大肆屠戮。这困兽之局,究竟困住了谁?也许,从一开始便注定了结局。
      绝无胜算,却有转机……
      转机……
      念及此人,竟也开始心有愁绪,止不住薄唇微抿,似又见那一刻的冰冷眼目。你的心,自初见他的那一眼,便已不可逆转地开始倾侧了吧?
      轻笑扬起,像是自嘲着往昔的不自量力,探不明时轮命脉的强横之势,妄图在这场战局中掌控这一子不定的变数。而今,单就这隐约绝堤的倨傲之气已是叫人失了所有的威仪。
      御邪难驭心,你,真的会是转机吗?亦或者,一开始就是我错了?
      未曾料想,有朝一日,自己居然也会深陷迷局,情难自拔。
      乱了……一切,早已失控……这就是你吗?红莲,初始露面,便已尽现不可一世的乱世之力。我要如何方能与你一决高下?
      迷离难决,思绪也似冻结一片阴寒之地。神思飘离中,恍惚得见一抹轻笑浅浅漾过谜般的唇角,心神一窒,蓦然抬眼处,似有鲜红耀目而过,逝如火事转瞬即消。
      眼前,唯有灵台光幕华光流转,亘古不变地明灭星芒寻着那看不见的轨迹遁入尘嚣,周而复始,万古如斯。
      “……见、知见?”
      “嗯?”
      突有一语窜入耳际,这才猛然收摄心神。光幕外,六君王神色凝重,齐齐探目灵台深处,目光深沉,不掩忧心。
      “知见?可有不适?”终是唤来这微弱的回应,君王极地柔声地问。记忆中,这空明之人何等睿智,自打相识便不曾有过这般失神,这太不寻常,难免众人忧心。
      “嗯,只是有些累了,让诸位担心了。”也许,真的是累了。先前御邪隐隐逼迫而来的狂戾之气几欲侵扰这神授的灵识,他不自知,自己却在刻意地阻绝这邪气的侵袭,一如暗战,身心俱疲。
      “既然知见累了,那我等先行告退,明日再议吧。”光幕阻去了众人探寻的视线,却是任谁都听的出那语意中的疲惫。心有不忍,众君王已是受意告离。
      “是我失了神,不想累得诸位再跑一趟,各位请讲吧。”不过三日囚困之期,尚不知红莲会否耐不住沉寂破阵而出,不想因自己一时神思不定而延误大局,那未免,也太过任性。出言唤回了那一众作势欲离的身影,知见抛却了方才那一瞬恍惚得见的异象,神思回落,落向光幕外的殿堂,六君王的所在。
      众人重整思绪,接续先前所议之事,君王迦凡缓缓开口。
      “知见曾说过,此一战局,没有生机,却有变数,而今应了谶言,那么,这变数要作何解?”
      我若知晓,又何必心思纠扰?知见笑意苍茫,垂目低喃那盘踞心底的名。
      “御邪……”
      “没错,御邪,这世间唯一能诛杀红莲之人。”终似等来这一语倾吐,静默良久的神隐突兀地重复那一日的见地,眼中暗芒似能穿透那万古不息的光幕,逼得人无从退避。
      知见蹙眉。
      “诛杀。倘若他愿意,无论红莲抗拒与否,终能得偿所愿。”只是……
      “只是,他可否愿意?”神隐紧迫地问,竟连那黯然的心境也逃不过他的眼目。
      “……”无从退避,唯有静默相对。透过光幕,神隐深邃的眼牢牢地擒住了眼眸。
      “神隐。”体察到了堂中步步相逼的气焰,君王极地忍不住出言喝止。换来神隐一笑默然,便是不再言语。
      “无碍。他所言不虚。”倒是知见并不介怀这冒犯之举,只是,眼前这人,真的让人看不懂。
      “是,神隐所言不虚。”暗自思忖的君王达南终也插言,“御邪此次归来,已失却了往日浩然之气,想来他体内禁制已被红莲的出现蚀殁了不少,不需多少时日,禁制尽毁,到时只怕……”
      “哼,不必等到禁制尽毁,他此时体内狂戾之气已有不可抑制之势了。”炎华隐忍不住,从旁怒言。
      这是无需言明之实,众人心窒。
      “那么,何需等到三日之后?既然三日囚困根本耗损不了他多少威势,不如趁着御邪尚未挣脱禁制,命其立即诛杀红莲。”既无它法,君王空莫便是直言不讳。
      语音空震,震击在每个人心底,如战鼓齐鸣,一堂诸君静默思忖。沉寂中,却偏偏闻得一语轻轻震响。
      “来不及了。”灵台中人淡然言词。
      “……”
      “知见?”
      “他不会受令。若非如此,当初也不会阻止他与红莲相见。”何曾知晓,纵使阻得住他,却也阻不住宿命轮回。
      “如此说来,知见是早已知晓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行诛杀之令?”空莫凝眉,真真不解,这劫,真就无法安渡?
      知见无声轻笑,“他若受令诛杀,又何谈绝无生机?”
      “那么,真就眼看这变数最终不过变为了劫数?”炎华终是难抑燥狂,言语也不留情面。“既是红莲身边亲近之人,与其待得沦入魔道,不如现在就除了这乱世的助力。”
      “红莲不会让我们这么做的,他来,不过为此。”终于明了,你会欣然来此,竟是为了他。
      “这……这也不能,那也不能,难不成要我们终日受制?”如何落子,皆是死局,为这技穷的战局,空莫也是难舒胸中郁气。“他若如此顾及御邪,何不干脆破其禁制,召回身边,又何必来此困受禁咒之苦?”忆及日间负咒行入阵中的身影,那神色,也绝非全无苦楚。
      “这不正是他惯常的嗜好吗?玩弄人心。如今我等不就正受其苦吗?”
      “如此也能探得我等战力高低,便于日后行事。”
      “他既有如此强横之力,何需探试,灭世也不过瞬息之事。”
      不对……
      众君王争议之辞鸣响耳畔,静立灵台中人却似隐有所觉。
      玩弄人心……瞬息灭世……
      拥有乱神之力却不解开御邪禁制,而是与他同来此地,步步牵制,引其冲破封禁,表面看来无非是玩弄人心。而末世劫难的种种天兆本也无需一一呈现,以他之力,灭世,真就在瞬息之间……可他为何不如此速尽天命,却要在世间逗留,借人心以行乐?
      除非是……
      眉间一跳,心潮辗转。时止今日,所有乱象无非是看他轻弄衣袖缓缓行来,如若幕间闲游,却不轻易触及结局。隐有思潮此间突起,知见终有所觉。
      “……时机未到。”既是时机未到,那么变数终有其所为。无论,你等的到底是什么。
      “什么?什么时机未到?”诸位君王为这一语打断争议,纷纷注目华光微澜。
      “红莲灭世,时机未到。”
      “哦?”为这淡然言词挑动神思,君王侧目。
      既难力敌,而点滴心念怕也逃不过他的眼目,智取也便是徒然,不若周旋……如何叫他欣然入局,还余三日思忖。
      知见垂眸,深锁神思,任华光阻绝尘嚣,暂不问世间纷乱。

      屏息凝神,辗转心思,你倒如何叫我入局?三日之期时将过半,别让我小看了你啊。
      含笑起身,注目眼前幽紫的暗芒,肌体中伏魔青芒如生息般于每次运息时,便自明灭不定地呼应着四下升腾的图腾,光影交错出漫天星芒,一如烟火,明艳耀目。
      若非这狂暴的嗜杀之气无时不在侵袭着躯体,倒还当真不失为一场绚丽的消遣。
      何况,还有佳人相伴。
      “你来,不会只为了盯着我看吧?”风弄清竹,便有一语打破沉静,微起波澜。
      似应了这一语,有纤纤身姿踏着细碎的声响颦颦而来,行出那茂密的幽静处,便自驻足。微有慌乱撩起薄红拂过脸颊,无声地盯视。
      好漂亮的女子。隽秀,清灵。难怪如此惹人怜爱。
      “玲珑剔透,人如其名啊。”毫不掩饰细细打量的目光,游走之后,落定那娇俊的脸庞。
      “……你,你知道我的名?”情知他目光遍体寻伺而过,却未有丝毫让人感觉难堪的意图,倒是为这一语甚为惊诧。
      “琉璃。”含笑轻述这名,语意也似玩味。
      “……你,你怎会……”琉璃抬眸,隔着幽紫的屏障清灵灵地注视阵内那诱人暇思的所在。
      “呵,天上天下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笑意渐深,似为这人间难得一见的无邪思量。
      “那,你早知我会前来。”
      “你说呢?”挑眉笑问,却是不置可否的姿态,“既然来了,那便进来吧。”
      语音轻落处,绚丽的殷红纷扬而过,透着那一抹青芒的符文映现白洁的肌体下,似一手撩动璀璨的星芒,华光明灭,翩若惊鸿。
      为这惊世的风华掠去了所有的神思,情难自抑间,不觉已是落入了一个柔软的怀抱。纤腰被一手轻柔地环绕,方才还远隔着封魔之井密闭的屏障细细盯视的惊世容颜,转眼间竟已近在眼前,连同那轻缓的呼吸也一并地轻拂过脸颊。
      这突然拉近的距离总算惊醒了神思,抬眼四顾,只一息间,竟已身陷封魔之地中,这个人的怀抱里。
      “……”
      本应惊惶跳脱出这臂弯,可是,身体分明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定。在这怀里,是从未有过的平静温暖,似天地和煦,万物不侵。
      怎么会……
      “你……不是红莲吗?”万魔之首,红莲,怎么会有如此安宁的怀抱。
      “红莲。”细究着这个名,笑意是让人心惊的美绝,“既然你们喜欢如此称呼,那便是吧。”
      这不定的言词,这美绝的笑意竟似有抹抓不住的苍茫,琉璃隐忍不住地伸手抚上他惊世的容颜,像要确认他的存在。
      “他们说,红莲即是魔……”触手的肌肤细腻温婉,琉璃低喃,止不住心底突升的疑惑。
      “那么,你怕我吗?”任那微凉的指尖轻触脸颊,怀中人清明的心绪便即毫不伪饰地传递而至。
      迎视这双清灵的眼,琉璃摇头。
      “为什么?”
      “你的气息,不沾凡尘,更没有妖魔的邪气。”这围绕躯体的气息一如神祗清明透彻,琉璃灵敏地感知着,凝眸处,是异常地坚定。
      这份坚定,牵扯着神思,笑,淡然而过。“妖魔,是会欺骗人心的。”
      “不,不一样,我能感觉到。”琉璃蹙眉,不懂,他为何非要如此诋毁自己。
      “神魔之别,岂是世人能够分辨的。”依旧是淡然轻言,似要纠正她对神魔的认知。
      “那么你……”
      “我是魔。”
      这坦然的宣称,再直接不过的回答,琉璃愣神。
      “我不懂。魔怎么会如你这般不沾邪气?还是说,因为你是红莲?”
      “无论我是谁,我若灭世,唯保你一人周全,你会作何打算?”凝视怀中这双澄澈的眼,在被这一语惊乱的动荡中,乱世者却是缓缓松开轻揽佳人的手。似决绝地告知,有些路,只能自己选。
      先前的安定也似被那抽离的臂膀一并地带离,清寒伺机拥覆。就这般对视,此刻,竟是有种突兀的孤绝。突然铺展的迷途,如何,才算不负天道?
      “是不是,魔总是会让人自己作出选择?”喃喃失神一问,琉璃目光却是未有丝毫游移。
      “这很公平。不是吗?”如是轻述的姿态,悠然,却不容退避。就连那谈论世人生死的笑意也是如此的无垢。
      注视这优雅的灭世者,琉璃不解,既为灭世,为何偏偏独留一人?“为何是我?”
      “因为,心性纯善之人会承其天命,成为开启封印的钥匙。而你,是被选中的那一个。”轻言述说着人且不知的天命,凝视的眼神依旧是波澜不惊。
      封印的钥匙……
      为这一语抚弄出眉间纠结,半晌沉寂,终是隐有所悟。
      难怪,难怪自幼修为不高,却是能任意开启所有的封禁与屏障,正如此刻能偷偷闯入这禁地,原来竟是承袭天命之力。那么……
      “我若应天命开启封印会怎样?你……会死吗?”隐隐的觉知撩乱了心扉,语尾也止不住轻颤。知晓了他的身份,却是不知为何还会有不舍。
      “我若因你而死,你会不舍吧?”生死之重,重不过唇间浅笑。那份不舍,又怎能逃得过这凝视的眼眸,也便是如此,才不愿将那踌躇的心绪轻易地忽略,任其倾尽一生也不过是顺应了天命。
      而今,我给你逆天的机会,如何抉择,全在于心。如此,方能不悔。这份心境,你究竟能探明几分?亦或如世人一般,只当是玩弄人心的手段。
      思潮若长河缓缓流淌,从不起波澜,也不曾停驻,一如此刻静看那端彷徨心绪。思虑良久,琉璃终是垂眸,幽幽一语述尽心事。
      “你真的会死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不过,你应天命之时,却是你殒命之际。”
      “我不怕,我只是……不想你死。”骗不了自己,就算明知这一念突起必是永坠地狱。
      “我若不死,便是生灵涂炭。”轻言含笑,他却依旧是无可无不可的姿态。
      从未知晓,这般温婉如风的姿态竟是能将人逼至绝境。若顺应天命,也许,便解了这末世劫难。可若要解这末世劫难,他势必亡殁,何来不死之说……可若不愿他死,那真真如他所言生灵涂炭,徒留一人长存于世……不过空守着神魂枯老……
      “……你不是,应该杀了我吗?如果我的存在对你是种威胁。”喃喃低语,不解,他怎的好似在走向一条自知结局的不归路。
      这隐隐刺痛心扉的认知终是掀起了那一端浅盈的笑意欣然绽放,如白洁的莲,于红艳的火事中绽放成惊世的美艳。
      “放心吧,我不会因你而死,我的路,是我自己选的。”似一语安抚,口唇轻启时,那眉宇间竟也有了一丝倦意,“该是你决断了,丫头。”
      决定,不是早已作定了吗?却是迟迟不忍说出这对立两端的抉择,殊不知这良善心性,偏偏成就了此刻难违的天命。
      “我,”知已无力逃避,琉璃抬眼,又一番地对视。世事永不能两全,有些东西,必须舍弃。终是落下了心中纠扰的丝弦,轻起的言词也似透着再难退却的绝然。“纵使万死,不违天命。”
      如此,便是不悔了吧。
      笑,不曾退却地凝滞成万难触碰的彼岸风景,如不朽的红艳漫山铺展,就此拉离了时空。待到惊觉来时之路铺陈脚下时,已是不见了那一方封魔的绝阵,唯余一语盘旋耳际,心间震颤。
      不违天命,则须情灭,守不住心性,便是徒然。保重吧,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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