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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她与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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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旧木屋中,沈漓穿着一身青衣站在庞大阵法面前,眉目清冷。
她的右手无意识摩挲着剑柄,神色凝重,整个人都透露着无声的冰冷之感。
在沈漓面前,那阵法之中困着一个浑身是血,面色苍白的少年,少年悬挂在一个庞大的阵法中,无数条灵力凝聚成的细管从少年的身上延伸而出,鲜血般艳红,细管中滚动着红色的血液在阵法中央汇聚,最终流向血池之中。一抹黑色在少年颈间若隐若现,与少年雪白肤色形成鲜明对比,显得格外扎眼。
血水滚入血池的声音在整个木屋之中回荡……
许久之后,那少年似有所感般睁开双眼,金色双眸中盛满痛苦与疯狂,粗重呼吸声将水声掩盖。
沈漓闻声,向声音方向看去。
少年精致的五官被鲜血染得看不真切,身体因疼痛微微隆起,如溺水的人般渴求着周围空气,鲜血顺着少年的脸流下,落在被鲜血浸透的衣服上。
她皱眉打量着阵中少年。
视线缓缓上移,最终落在少年因疼痛而睁大的双眼上,那是一双漂亮的如宝石般清透的金色眼睛,因为角度原因她无法看清少年眸中情绪。
沈漓呼吸微滞,这双眼睛让她想到了一位故人。
一位关系并不算好的故人。
一位…前世亲手结束她生命的故人。
沈漓深灰色的眼眸轻轻的眨了一下,面上一片冰冷,平静的说:
“醒了?”声音如冷金属般没有一丝温度,就这样传入少年耳中。
他并没有直接回答下方少女的问题,身体上的疼痛让他暂时丧失了语言功能,大脑一片空白,他闭上眼静静的感受着身体上的疼痛,浑身颤抖。
几个喘息过后,他睁开双眼,视线平平的落在不远处的木门上,原本紧闭的木门此时敞开着,一缕阳光溜进漆黑的木屋中,映进他的眼底。他的瞳孔瑟缩了下,似是才想起下方有人,漂亮的双眸微垂,浓密的睫毛遮挡住眼中所有情绪,目光落在下方的少女身上。
木屋唯一的光源铺散在少女脸上,将少女的脸照的格外清晰。
入目的是一张明艳且极具攻击力的面孔,少女容颜如画,肌肤胜雪,墨发灰眸,眼角微微上挑,细长而略带弧度的眉宛如远山轻描,鼻梁高挺而精致,唇色浅淡,嘴角微扬。
明明是一个极为明艳的长相,可刚刚说话语气却是比木屋温度还低的冷。
“你是谁?”少年有些沙哑的声音在木屋中扩散开来。
闻言,沈漓已经基本确定了面前的人是谁,至于他现在为什么会在这,她并未深究,她对他人的事向来不太关心,将视线从少年身上移开,转向阵法的中心,淡淡的说:
“沈漓。”
鼻翼间充斥着的鲜血味道,并未让沈漓感到厌恶,她察觉到随着自己的呼吸一丝若有若无的生命之力从鼻腔流进全身。
她看着面前阵法,心中不免泛冷,这可算不上什么正派的阵法。
她记得这种阵法很久之前便已经失传了,宗门内的古籍中虽有记载,但也只是匆匆几笔,对其描写极为简短,她也只是了解这个阵法大概的用法,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在这荒郊野岭中看到,这个阵法有一个名字,叫嗜血阵。
但她并不记得这个阵法还有转移生命力的作用……
少年微垂着眼眸,浓密的睫毛在少年的眼睛上落下一层阴影,挡住了少年看向沈漓的视线。少女清瘦的身影落在眸中,显得有些脆弱易折。
似是想到了什么,少年闭上双眼道:
“别救我。”有些偏执的语气,可以明显听出其中虚弱的气音。
闻言,沈漓摩挲着剑柄的手微微一顿,抬头。
少年双眼紧闭着,浓密的睫毛轻颤,似是在忍受着痛苦,亦或是什么别的。明明灭灭,她看得并不真切。
时光回溯到一个时辰前。
她明明记得自己已经死了,但不知为何却在一片森林中醒来,睁开双眼,还未来得及思考,身上便传来灵魂撕扯般的疼痛,那种感觉并不算好,她只能蜷缩身子以减轻身上的疼痛,大脑因痛苦出现短暂空白。
但那疼痛并未持续多久,她缓缓起身,身体有些虚脱,脚步不免有些踉跄。
她感觉一股庞大力量在不远处吸引着她前进,不由自主的走了上去,脚步逐渐变得平稳,等到她回过神来时便已经站在木屋门前。
她轻轻推开破败的木门视线便不由自主的被阵中的少年吸引…
沈漓不禁皱了皱眉头,难道不是他将她引来,想让她将他救出去吗?
别救是什么意思?难道是…陷阱?
沈漓调动灵力向外感知,白色的灵力顺着手掌流向地面,快速的向四周扩散,最终隐于地面。
最终感知的结果是,木屋四周并没有人,甚至连一个小型的阵法都没有。
她有些看不懂阵中少年,深灰色双眸透着冷。
“为什么?”清冷的声音漫上疑惑。
少年金色的眼眸微眯,将视线转向别处,仿佛在隐忍着什么道:
“如果不想死的话就离我远点。”
沈漓并没有在说什么,只是看着阵中身体不住颤抖的少年。
对于已经死一回的她来说,死并不算一种威胁。
视线从少年身上收回转向阵法中心。
此阵的解法宗门古籍中并无记载,但她觉得眼前的阵法显然不及估计之中嗜血阵的十分之一,如若硬破也不是不可以。
想罢,腰侧佩剑随沈漓动作而出,剑光直接将黑暗的木屋照亮,让木屋中的罪恶照的无处遁形。
少年金色的双眸死死的盯着沈漓,眸中情绪复杂,长久适应黑暗的眼睛在剑光的映照下流出生理性泪水,此刻的他显得有些无措。
沈漓将剑紧紧地握在手上,直直的向阵法中心劈去。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整个房间都在颤抖,阵法的外围出现了细细密密的裂痕,在颤抖中摇摇欲坠。
收式,聚灵,出剑。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阵法在沈漓的攻击下破碎,细管中的鲜血随着沈漓的动作,染红了沈漓精致的眉眼,青色的衣裙。
四散的碎片从沈漓的手背划过,流下一道带血的伤口。
沈漓皱了皱眉,落在眉眼上的鲜血削弱了沈漓双眸之中的冷意,放大了五官的艳丽,此刻的沈漓仿佛是从地狱走出的艳鬼,勾一勾唇便能要了人的命。
阵法碎片随着动作消散在空中。
没有了阵法的束缚,少年也没有了漂浮于空中的支撑,于高空中下落,似是早有预料般,眼眸中并没有一丝慌乱情绪,阵法碎片在少年周身反着光,苍白的皮肤,无悲无喜的五官,在光芒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圣洁。
迎接少年的并不是如期的疼痛,而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少年抬眸,映入眼帘的是沈漓染血的艳丽容颜。她就这么轻轻松松的将少年抱在了怀中,情绪没有半点变化。
怀中的少年轻的离谱,仿佛一阵风便能将其吹走,脊背突出的骨头硌的人生疼。
稳稳的落在地上,还没等沈漓将怀中的少年放下,少年就像是被烫到般挣脱了她的怀抱,手指不小心刮到了沈漓手背上的伤口。
沈漓感觉到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将两人捆绑在一起,视线冷冷的落在少年身上。
少年身上被鲜血浸透的衣服,正在滴滴答答向下滴血,才一会功夫,少年脚下便聚成了一个血洼。
沈漓微不可查的向后退了一步,将与少年的距离拉开。
淡然的声音在少年耳边悠悠响起:
“你做了什么?”
少年背对着沈漓面色苍白,表情空朦。
他同样也感受到了那种灵魂上的链接。
因为脖颈上锁妖环的缘故,他每年都会被动认主,他每年都能压制住,而且这个木屋因为偏僻破败从未有人来过…
直到现在他虽然不想接受,但是却不得不接受,他作为灵宠认主了的事实。
说到锁妖环。
锁妖环是专门为灵宠设计的,而在当今世道,灵宠只不过是权贵们的玩具。有些灵宠野性难驯,无论如何都不肯低头认主,这个功能就是为这些不认主的灵宠专门设计的。
手持锁妖环的人可以自主设置时间和频率,到了时间,只要检测到佩戴的灵宠没有主人,灵宠便会被迫主动开启主仆契约,这个时候只要有人将自己的血滴到灵宠身上,便会认主。
每一次被迫主动开启主仆契约都不好受,那是一种想要臣服的渴望,越压制越汹涌,搅碎年少人的骄傲,逼迫他们臣服。锁妖环也会因迟迟不认主而紧紧缠住脖颈,如被一双大手紧紧扼制,那是精神与身体的双重折磨。
少年很快便调整好了情绪,转过身,有些讥讽的说:
“这并不是我做的,我已经警告过你了,但有人偏就喜欢迎难而上。”
沈漓看着面前满脸鲜血的少年,几不可察的又退了两步,声音冷冷的说:
“说清楚些。”
少年将脸凑到沈漓面前道:
“你没看到我脖子上的锁妖环吗?我的主人。”
主人两个字被他咬的特别重。
锁妖环?
好像有点印象。
是用来锁妖的吗?
她并不是很了解。
主人和锁妖环有什么关系吗?
沈漓看着少年脖颈上带着的锁妖环,皱了皱眉,冷声道:
“看到了,然后呢?”
?
她竟然连锁妖环都不知道,她到底是从哪里跑出来非要救他的上古生物?
少年颇为耐心的解释道:
“简单来说…就是我们两人已经签订了主仆契约,很显然你是主,我是仆。”
沈漓对此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淡淡的答道:
“嗯。”
主仆什么的她并不关心。
沈漓开始打量起木屋。
整个木屋黑漆漆的,门口倾泻而下的光是整个木屋唯一光源,木屋不大,足够将其照亮。
左边是个可以容纳一人的血池,池水因刚刚破阵的余威翻滚着,发散出更多水汽,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着艳丽的光。
她刚刚闻到了血腥气应该就是从这传来的。
血池中坐着个未着寸缕的女人,皮肤白皙,乌黑的长发在血池中上下起伏,徒留一个背影,隐秘在阴影之中。
这个女人是谁?
显然她现在并没有看一眼便能得到答案的能力。
“池子里的女人是谁?”沈漓的视线一直落在血池方向。
“我要救的人。”少年含糊其辞的说。
得到答案的沈漓并没有再说什么。
视线从血池移开。
右边的法阵已经被她损毁,流出大片空地,空地被鲜血淋湿,像是经历过一场大战,在鲜血覆盖最多的地方,隐约可见阵法痕迹。
沈漓收回视线,最终看向身侧的少年。
斑驳的血迹下隐约可以看到一张略显稚气的脸,给人一种久居山中不喑世事的纯白感。
如此想来,她还从未这么心平气和的同他共处一室过。
“你叫什么?”
“沈白。”少年已经收敛起了刚刚的情绪,乖乖的答道。
沈白?好熟悉的名字…
沈漓在脑海中飞速的寻找着,当她感觉快想起来的时候,心脏一阵刺痛,格外猛烈,痛的她蹲下身去,全身不住颤抖,大脑因疼痛而陷入短暂的空白。
不一会,疼痛如潮水般褪去,沈漓如一尾被拍到岸边的鱼,浑身湿淋淋的,与面前的沈白不相上下。
只不过一个是被血浸湿,一个是被冷汗。
她干脆直接坐在地上,清冷眸中痛色还未消退。
她需要缓一缓。
一旁的沈白看面前的人没事,收回了迈出去的脚。站在一旁安静的看着。
这人也太弱了…就劈个阵法便疼成这样。
不一会,沈漓感觉到痛感消失,力气逐渐恢复,道:
“我要走了。”
清冷的声音传入沈白耳中,沈白莫名听懂了沈漓话中的意思,看向血池的方向在思考着什么。
沈漓看着少年有些安静的侧脸。
看来应该是不想同她走。
沈漓用剑支撑着还有些发软的身体,缓缓起身。
抬步,向外走去。
一串脚步声在她身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