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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洛司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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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这哪里是待客之道?”廖佑禾不觉无礼,反倒兴致盎然,继续逗她:“乔大人应该没有这样教过你吧?”
一会夸“宾至如归”,一会嫌她不会“待客”,自己怎么不反省一下,未经许可便吃她心爱的甜点呢?
简直是双标!宽于律己,严于待人!
而且明摆着知道,是乔老爹假借她的名义叫人送糕点给他吃的!
乔漪内心骂骂咧咧,却不想同他吵架,撇了撇嘴,不予正面回答:“我爹爹说过,君子不夺人所好。”
“那乔大人可有说过‘量小非君子’?”廖佑禾失笑,这小妮子竟将理占了回去,他岂能乖乖束手?
额!这毛头小子居然说她小肚鸡肠!不对,乔漪吼道:“我又不是君子!”
“哦,原来你是小人?”廖佑禾挑了挑眉,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君子不见小人过,那我只好勉为其难原谅你了。”
乔漪怒瞪美目:你才小人,你全家都小人!
“你你你……简直无理取闹!”
他这哪里是“无理取闹”,明明就是“有理取闹”。
廖佑禾无奈,选择了明退暗进:“妹妹这是说不过我了么?我明明有理有据呀。”
这宛若小学鸡互啄的斗嘴,终于让人忍不住了。“噗”的一声,乔漪回头一看,原是丹青笑了出来。而另一旁的银鞍可能平时大场面见得比较多,抱着那包“罪魁祸首”梅花糕在憋笑,只是怕别憋出内伤来……
丢脸事小,失教事大。为了乔家的名声,乔漪调整心态,从矛盾点出发:“哦,那你是还想再吃?”
她甚至已经开始琢磨起了报复计划。给他吃就吃呗,大不了等下让银鞍再去买!哦,不,要让丹青去排队买,哼!
廖佑禾对甜食什么的其实不那么热衷,于是手指在桌上点了几下,调皮一笑:“不了,毕竟……君子不吃无名之食。”
乔漪差点被口水呛住。
喂!带不带前后矛盾的啊!吃了没,你倒是吃了没!
输人不输阵,刚刚的偃旗息鼓已是失策,而现在人家又开始了挑衅!乔漪费尽脑汁地想各种名言典故,誓要怼个痛快不可,不然她就不姓“乔”!
可惜有些事,并不是一个巴掌拍得响的。
廖佑禾站了起来,得体地捋了下长衫,不容她多言:“妹妹要是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麻烦多多留意,并及时告知。好了,佑禾还有别的事,告辞!”说完便潇洒离去。
一番操作行云流水得让人猝不及防,说出的话仿佛不是请求,而是理应如此。
乔漪就这样目瞪口呆地看着,回嘴都来不及。
他以为这里是哪里,真当自己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乔漪回头看向两个小丫头,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是告状。银鞍会错意,连忙把糕点拿给她,笑道:“小姐,您惯爱开玩笑。要是之前,您可能一个都不吃,全让廖公子给吃了。”
“啊?”她接过梅花糕,陷入沉思。
是啊,若是原来的“乔漪”,怕是恨不得所有爱吃的都捧到心爱的人面前。而现在却忙着护食,做作地不让别人吃。任谁想,都会觉得她在玩欲擒故纵。
自她受伤醒来后的变化,应该很大。从“三天晒网两天打鱼”到“天天眼一睁开就练字”,从“不屑于附庸风雅”到“三天两头去买梅花糕来吃”……可也没有人来问过她,当面或是旁敲侧击的。
大抵都以为是为了引起某人注意的新手段吧。
她苦笑,貌似有那么一点点效果。但某人现在接近她应该是另有目的吧。
银鞍看到乔漪的表情才觉失言,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小姐,我错了!”
动作熟练得令人心疼。
“你起来!”乔漪叹气,这孩子估计又PTSD了。于是转念一想,又问道:“你且说说看,错哪了呀?”
银鞍站起来低声回道:“我不该说小姐的坏话。”
“你说我坏话了么?”乔漪循循善诱之。
“我……”确实不是什么坏话,银鞍正懊悔又失言了。
乔漪说道:“你这是在陈述事实,这有什么错?傻孩子,张开嘴。”
“啊……”银鞍乖乖听话,冷不丁嘴里被塞进了个软软糯糯的东西,清香扑鼻,还未咬开一瞬间便化在口中,味道甜而不腻,回味无穷。
她惊喜发现,原是梅花糕!不再是经历印象中难受的惩罚,取而代之的,是小姐温柔的善意之举。
“小姐!”丹青见状,挽起乔漪的手臂,撒娇道:“我也要!我也要!”
“怎么可能少得了你呀。”乔漪勾起食指轻轻刮了丹青的鼻子,然后将纸包全部摊开:“努,吃吧!都给你,反正银鞍吃过了!”
“小姐~”银鞍故作埋怨,心里却乐滋滋的。
一时房间内欢声笑语,似乎所有烦恼不快皆烟消云散。
午休后,乔漪闲来无事,练字的空当便顺势画起了人物关系图,以男女主为中心,顺势延伸开来。
当然,她没能把所有人物记住,只是草草写了好几个姓氏,然后按照时间顺序逐个画个圈圈,心中默念“这个会被干掉了”、“这个也会被干掉了”、“这个也也会被干掉了”……直到画到自己。
乔漪实在想不通她穿书的意义在于何许,明明这原著就是happy ending。
没错,是有部分书粉为她这个大冤种女二写小作文,想为其正名。但她对女主的恶意和无法弥补的伤害,还是不能改变的。对其最后遭到报应,大部分读者还是拍手称快的啊。
她穿来能怎样?难不成演一出恶毒女配上位记?可她有贼心没贼胆啊。
为今之计只能是趁着原身还没干什么坏事之时,保命要紧。
在原先的剧情中,乔言卿与廖友恭并没有多大交集,反而是祝炆因为乔老爹治下魏州的地理优势,经常与之来往,并让魏州夹在祝廖两番力量之中,必要时可以抵挡住东晋的直接攻击。
而乔言卿只是想在两者之间独善其身,双方军队在他的允许下都曾有通过魏州派出过援军。有一次,廖家次子佑齐在率领援军经魏州时,横行不法、纵兵殃民、劫掠乡里,激怒了乔言卿,于是乔言卿亲率三万大军夜袭廖佑齐,迫其逃离。至此之后,乔廖两家关系急转直下,而祝乔两家则日益交好,随着祝炆势力步步高升,最终魏州成为了祝炆的附属。
乔漪之所以对这段如此熟悉,也是因为她对这廖佑齐的厌恶,每每看到这段都会觉得这人是一颗老鼠屎坏了廖家的一锅粥,让廖佑禾吃了不少苦头。
她突然想到廖佑禾这次会在她家地盘遇刺,难不成是祝炆要让乔言卿言明立场的手段?刺杀成功便会使乔廖两方彻底交恶,不成便难以向祝炆交代?所以她这恋爱脑挺身而出救的不是廖佑禾,而是父亲大人的两方制衡?
难怪受伤以来,乔老爹总一副既责备又心疼还松了口气的样子。
那她对廖佑禾的态度是否会影响乔老爹的正确判断?
虽然故事结局早已知晓,然而己方走向却十分坎坷,绝非自己一个小女子所能左右的。乔漪只觉得心中烦闷,便出门散步,以透透气。
信步闲庭之余,来到主屋门口,发现院子空得不寻常,想来是乔老爹遣走了下人。这场景异常熟悉,她边走边在脑海中搜索记忆,应是之前经历过吧。
还没到门口,便隐隐约约听到对话声。
一个陌生男子低声说道:“如若不把握好此番机会,怕是后患无穷。”
乔言卿语气踌躇:“可争端再起,魏州将动荡不安呐。不若另想法子,将人引到别处……”
“我知乔大人难处。”男子打断他,言语恳切,口吻却不容拒绝:“但人已到此地,只得顺势而为,可谓天时地利人和,望乔大人多多配合。此事之后,我也会为大人尽力筹谋,以保贵地平安。”
乔言卿没有放弃,仍试图说服:“但是上次……”
虽是无意听到,也不知他们谈论的内容为何事,此刻听到“上次”一词,乔漪却莫名心惊,觉得自己怎窃听得如此熟练,仿佛做过很多次。念头一出,唯恐所听的是军事机密,便想转身离开。
动静虽小,可惊动了屋内,交谈声戛然而止。
“谁在门外?”只听乔言卿沉稳发问。
“爹爹,是我。”乔漪只得硬着头皮淡定回应,一面又想着,尊敬的父亲大人该不会以为她在打探情报,然后嘎了她吧。
房门打开,迎接她的是一个眉如浓墨、眼如点漆,温恭尔雅的男子,朗朗如日月之入怀,让人一见而失了神。
这位翩翩君子,双手抱拳作揖,何其轩轩韶举,缓缓道:“在下洛司靖,见过乔小姐。”
洛司靖,好杰克苏的名字,乔漪表示她很喜欢(狗头)。
这难道是乔老爹帅气的狗头军师?
“洛先生,久仰大名?”
幕僚这类知识分子,尊称一声“先生”总不会有错吧。
“乔小姐,听过在下的名字?”洛司靖不由得看向乔言卿,表情疑惑中带着不可思议。
“呃……”乔漪知道他误会了,尴尬一笑:“没有,只是客气一下……”
洛司靖顿住,没想到乔漪会这么直接,半天才说道:“乔小姐真是天真直率。”
来而不往非礼也。面对帅哥的夸奖,乔漪表示要回夸。
“多谢洛先生夸奖,您才真是英姿飒爽~气宇轩昂~风流倜傥~”她毫不吝啬溢美之词,耍起了小聪明,借用起台词:“我对阁下的景仰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听阁下一言,胜读十年寒窗,看古今风流人物,还数阁下!能在此间见到您,真是我一生之荣幸。”
眼前的女子朱唇微动,清眸流光,一抹淡晕挂腮,如同初春寒冷中仙气飘飘的天女花,淡妆素裹,令人目光流连。
只见她随意盘了个堕马髻,一绺头发自由散落,慵懒中理应带着一些疏朗的安静。此刻却俏皮得可爱,满嘴在胡诌些毫不走心,甚至天马行空的恭维之词。
“漪儿,你在浑说什么!”乔言卿震撼于自家女儿的伶牙俐齿,不过平时胡闹便罢了,现如今在贵客面前,怕是哪句话得罪了人家,他于是板着老脸训斥:“洛……洛先生不是你可随意调侃之人!”
“欸~无妨。”洛司靖眼笑眉舒,一把按住欲发脾气的乔言卿,他是听出来了场面话,倒没有半分生气:“乔小姐聪明伶俐,心巧嘴乖,谁人不喜?只不过,我好奇的是,刚刚我与乔大人之间的讨论中,不知乔小姐,你有何高见?”
天啦噜!刚刚他们在吵什么,她怎么知道!万一是杀人放火或是烧杀掠夺的勾当,回答了之后会不会被当作一条绳上的蚂蚱?
看着乔漪茫然无所知的样子,洛司靖善意提醒道:“不是说听我一言,胜读十年寒窗?”
乔漪:您倒是很会抓重点啊。
一脸严肃的乔言卿总算破功了,捂头苦笑,真“一个敢说,一个敢听”……
“呃……那个,其实我刚刚没有听到什么。”乔漪觉得自己像是在课堂上没认真听讲,却被老师抓包,叫起来回答问题的学生。
“哦?”洛司靖似笑非笑,不是很相信的样子,但也不置可否。
乔漪紧闭双唇,毕竟多说无益,爱信不信!
“近年来,乔大人治理有方,魏州现下也算是政通人和,呈现欣欣向荣的气象,众多百姓包括乔小姐也过着舒心自在的日子。”
洛司靖淡淡一笑,表情意味深长:“殊不知平稳的生活可能是一时的,外界的战乱也会祸及此处,若是只想着一味防守、两边不得罪的话,到时怕想怎么安稳都安稳不了。”
这是继续她还没进来时的话题?虽然没吱声,但别就这样把她当空气呀喂!
乔漪咽了咽口水,此地不宜久留,便向乔言卿行礼道:“爹爹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
搞不好真当共犯了。
“欸~别急。”洛司靖一个健步挡在她面前:“乔小姐聪慧过人,你觉得乔大人既然身居要职,以当前时局,应该居安思危,还是应该安于现状?”
乔漪有些无奈,只得看了一眼乔言卿,只见他微微颔首,她便定下心来,思索一会后回道:“我觉得,这两者并不冲突。”
就目前看来,她这个大冤种亲爹乔言卿深谙中庸之道,他既没有秦始皇的能力去实现大一统,又不甘于屈居人下,于是选择居于两大势力之中,不偏不倚,并且守护好这片分寸之地,保一方百姓平安无虞。
平心而论,这是最优解,若是乔漪自己,可能也做不到乔老爹这样。
“哦?”洛司靖只觉好笑,漫不经心继续问道:“怎么说?”
“为国之道,以足食为本。若年谷丰登,衣食给足,则国富而民安,此为治之先务,立国之根本,也可以说是‘安于现状’。”
乔漪见乔老爹瞪大了双眼,心中默念“明太祖对不住了”,继续道:“寓兵于农,有事则战,无事则耕,暇则讲武。如此则民无坐食之弊,国无不练之兵,以战则胜,以守则固,此乃‘居安思危’。”
末了,反问道:“洛先生,您觉得我说的,是否有几分道理?”
乔言卿震惊之余首先反应了过来:“小女无状,只读了几本书便以为国家大事不过如此,洛……先生不要见怪。”其实他都不知道乔漪有没有看过什么书,对女儿的要求并不高,不求知书,但求达礼。
洛司靖讶异程度更甚,本以为这所谓的“乔小姐”会伶牙俐齿于无关紧要之处,却没想到她居然会畅谈治国之道,于是不吝称赞道:“乔大人此言差矣!我觉得贵小姐天真烂漫,所言不无道理,若为男儿身,见过广阔天地,当大有作为。”
“确实,作为女子,若见识多了,绝不会输给男子。”乔漪忽略掉前面的好话,他敢搞性别歧视,那她就“女权”出击!
“乔小姐误会了。”洛司靖忽觉对方戾气逼人,连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的这一番话,已胜过这世上万千人。”
这话轻巧得罪万千人,只为单单夸奖一个她。相反,而她却上纲上线,咄咄逼人。
一个大家闺秀,却如此小家子气。
“哦。”乔漪红了老脸,内心做着自我批评,然后小声应着:“确是我误会大了。”
听到此言,洛司靖轻轻摇了摇头,春风般的笑容吹走了一切不愉快。
两人猜谜般的对话,乔言卿没有理会,他对着自家女儿说道:“能得到洛先生的认可虽不简单,但你切切不可因此骄傲自满,为人处世还是谦虚谨慎为好。”
乔漪顺从道:“谨听爹爹教诲。”
“还有就是,以后不可凭意气用事,你可知道一时冲动易成大祸?”没想到自家老爹喋喋不休,还翻起了旧账:“上次要不是运气好,你的命就搭在那了,爹爹我该怎么面对你泉下阿娘……”
声情并茂的说教直叫人难以承受,听得乔漪苦了小脸,不禁汗颜,她微低着头,余光不住向今天才第一次见面的人求助,委屈巴巴的表情如同小奶狗。
洛司靖觉得好笑,他能怎么做?贸贸然不礼貌地打断人家的言传身教?那不就是多管闲事了么?况且,也不能欣赏到某小姑娘的吃瘪表情了……感觉还是就呆在一旁看戏比较划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