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从拯救开始》萍常心

26、痛苦的抉择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生活并不总是遂人愿的。
　　九月底的一天，贺小兰下班回家，发现林慧眼睛红红的，眼角还残留着泪光。
　　“发生什么事了？”贺小兰抓着林慧的肩膀，凝望着她的眼眸，关切地问。
　　“我想回老家住一段时间。”林慧神情淡然。
　　想回老家，用不着哭得这么伤心吧。一定是发生什么严重的事了。贺小兰暗想。
　　“想回家随时都可以，怎么突然想回去呢？是有什么事吗？”
　　“没——没有——我只是想回去陪陪我妈妈。”
　　林慧支支吾吾转过身，说话间，一串泪珠不堪重负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贺小兰从身后抱住她，“明明有事，告诉我好吗？我不想你把我当外人。”
　　林慧身体无助地颤抖着，她紧紧咬住嘴唇，试图扼住难以掩盖的悲伤。
　　贺小兰拉着她慢慢坐到沙发上，握着她的手，轻声说道：“别怕，有我在。”
　　林慧猛地抽搐起来，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任凭泪水奔涌而出，低沉的哭泣声，幽幽咽咽，令人动容。
　　贺小兰为她擦去眼泪，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肩头，轻轻摩挲她的后背，给她安慰。
　　“妈妈生病了，我想回去照顾她。”
　　林慧抬起头，泪水迷糊了她的视线，她依然能感受到小兰姐深深的担忧。
　　“生了什么病？有多严重？”
　　“心脏方面的病，具体我也说不清楚，只知道……只知道时间不多了……”林慧哽咽着，泣不成声。
　　“心脏病并不是绝症，可以医治的呀，为什么不治呢？”
　　是的，心脏病不是不治之症，可对于一个普通家庭而言，巨额医疗费，不得不使人望而却步，因为即使倾其所有，也未必能凑足手术费用。
　　林慧知道贺小兰也是爱莫能助，怎么忍心她为母亲的事烦忧，她沉默着……
　　“是不是担心治疗费，林慧，你是我的爱人，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贺小兰顿了顿，恳求道：“需要多少钱？告诉我。”
　　林慧脸上大雨滂沱，内心经过一番痛苦挣扎，“四——四十——四十万……”
　　“我知道了，什么时候要？”
　　“医生说必须尽快手术，否则……”林慧小声怯怯地说。
　　“别担心，我会想办法的。”
　　贺小兰拥着林慧，虽然心里明白自己能力有限，但仍想尽最大努力给她希望。

　　第二天贺小兰清点自己的存款，由于之前装修及买家具家电花光了所有积蓄，今年和林慧在一起，收入几乎没有结余，加上这个月刚发的年度绩效奖金，存款总额也只有5万多。她首先向父母借了5万，说是有急用，父母也没多问，马上把钱转给她。
　　10万，还差太多，贺小兰头疼不已。她将可能借钱的人列了一份名单，经过仔细计算，假设这些人都同意借钱给自己，好像还是不够。
　　贺小兰敲着脑袋，绞尽脑汁，蓦地一个人出现在脑海，让她看到了希望。尽管这个人是她最不愿欠人情的，可性命悠关，容不得她纠结犹豫。
　　这个人就是王轲羽。
　　“小兰，好难得你竟然主动给我打电话。”王轲羽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动。
　　“轲羽，好久没联系，你还好吗？”
　　“我挺好的。小兰，国庆节到州市来玩吗？”
　　“我没时间，有专项检查脱不开身。”
　　“那元旦或者春节呢？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来州市玩的。”
　　贺小兰记起上次在医院确实答应过他，可现在没时间和他闲聊，她决定直截了当，说明打电话的目的。
　　“我有空一定来。今天打电话是有事相求，请你帮忙。”
　　“有事尽管说，我一定义不容辞。”
　　“我想找你，借点钱。”贺小兰说话的语气明显透着卑微的气息。
　　“借钱，好说，借多少？”
　　“35万元，谢谢。”
　　“这……这么多？”
　　“如果没有这么多，能借多少是多少，我再找别人借。”
　　“我能知道这钱是用来做什么吗？”王轲羽当心贺小兰上当受骗。
　　贺小兰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打算告诉他真相。
　　“林慧母亲急需心脏手术，我帮她凑手术费。”
　　又是林慧！该死的嫉妒心使王轲羽面目狰狞，他握紧拳头，强压着心中的醋意。
　　“给我一天时间，我需要查看可支配的现金流，明天给你答复。”
　　王轲羽既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他似乎想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情绪。
　　挂上电话，一个罪恶的想法在王轲羽脑海里一闪而过，为了得到贺小兰，他可以不择手段做任何事。
　　王轲羽坐在舒服的老板椅上，喝了几口热茶，思索着接下来要说的话。他的目光停留在茶杯上，茶烟袅袅，如同他的思绪一般缥缈，然后他果断地拿起电话。
　　“喂，王大哥！”
　　“是我，你好林慧。我听说你母亲生病了需要手术。”
　　“是小兰姐告诉你的？”
　　“对，她打电话给我，向我借35万给你母亲做手术。”
　　“那你……”
　　“我说要考虑一下，毕竟这不是一笔小数目。”
　　“王大哥，能不能请你帮帮忙……”
　　“其实借不借这笔钱，完全取决于你——林慧。”
　　“我？……我不太明白。”
　　“我可以借给你钱，甚至不需要你还，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林慧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必须永远，永远离开小兰！”
　　一声晴天霹雳，林慧心头遭受猛烈一击，她怔怔地握着手机，脑袋嗡嗡作响。
　　“为什么？”她弱弱地询问，像一个犯错的孩子。
　　“因为我爱小兰，她却爱着你……”
　　“你……你怎么知道？”
　　“她看你的眼神……她从未那样看过我，哪怕一秒钟！……爱一个人又怎会藏得住？！”
　　王轲羽有些激动，嫉妒的毒蛇再次爬出来，咬食着他的灵与肉。
　　“你能给她幸福生活吗？”
　　“我……”
　　“假如你们关系曝光，会得到亲朋好友的祝福，还是会让家人蒙羞？”
　　“……”
　　“小兰还能在政府机关立足吗？”
　　“你真的忍心她为了你的事，到处低三下四求人借钱？因为你，背上债务，使生活陷入困顿？”
　　王轲羽一连串的追问，犹如一把把冰冷的匕首一次次插进林慧心头，难过、委屈，她无法思考，连呼吸也觉得困难。
　　“林慧，爱一个人不能太自私，只想着自己，你也应该多替她考虑。”
　　王轲羽的语气变得温和，却让林慧更难受。
　　从上次和林慧的接触来看，王轲羽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就数林慧最关心，最爱贺小兰，于是他决定抛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已经为你死过一次，只要你还在她身边，只要罗震还活着，就可能还有第二次……”
　　“你真的愿意看到她为你再次……”
　　“别说了！别说了！我求求你……”
　　林慧内心彻底崩溃，无法再承受任何刺激。
　　“好，我不说了，你好好想想，明天给我回个话。”
　　王轲羽偏执地认为林慧是横在他和贺小兰之间的障碍，只要铲除这个障碍，贺小兰就会和自己在一起。
　　当然，话说回来，就算林慧不同意他的条件，王轲羽也会借钱给贺小兰，他又怎会舍得让她卑躬屈膝去找人借钱，更何况钱有多难借，他比谁都清楚。不过是想借此机会让林慧看清形势，只有自己才能给小兰幸福，让她离开，对三人都是最好的选择。
　　可伶的林慧此刻瘫坐在地上，被无尽的痛苦折磨，她弯曲着身体，头埋进膝盖里，双手无助地抓扯着头发，泪水不断涌出，王轲羽的话不停地在她耳边炸响。
　　没错，我是多么自私，一直以来我只顾享受和小兰姐在一起的幸福时光，却从未考虑她的处境和前途，她从一开始到现在都在无私地帮助我，而我却从未做过什么对她有益的事，还害得她差点白白丢掉性命……
　　林慧，你好自私！
　　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离开她！你应该离开她，让她过真正幸福快乐的生活。离开她，从此永不相见！
　　不！我做不到！离开她比杀了我还难受。
　　我不能离开她，我爱她，我这一生唯一的爱啊！
　　我们还要一起去黄山看日出，一起漫步蓝花楹大道，我们约好今后都要一起过中秋的，我还要每年为她做生日蛋糕，陪她过生日……
　　我们才刚刚开始在一起呀。
　　林慧又想起自己不幸的母亲，她正忍受病痛的折磨，父亲临终前的嘱托：照顾好你们的母亲，仍萦绕耳畔。
　　苍天啊，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怎么做？……

　　贺小兰回家看着双眼红肿，神情更加阴郁的林慧，心疼地将她揽入怀中。
　　“林慧，我已经筹到10万，剩下的已经有了眉目，相信很快就能凑齐你母亲的手术费。你不要伤心了，我会心疼的。”
　　林慧已然知道“剩下的钱已经有了眉目”这句话的含义，她捏紧双手，指甲深深嵌入手掌，她咬着牙，用力呼吸，拼命坚守着心底脆弱的防线。
　　“听到这个消息，你不高兴吗？”
　　“高——兴……”林慧哽咽难言。
　　“高兴就笑一笑嘛。”
　　林慧假装无事发生，她泪眼婆娑，努力半天挤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这就对了。”贺小兰满意地在林慧额头亲了一下，“这才是我听话的女朋友……”
　　听到“女朋友”三个字，林慧的心一阵撕裂，她用尽全力抱住贺小兰。
　　“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时隔多日，贺小兰又一次对林慧说起了这句话。每次遇到困难，这句话总能带领林慧走出困境，可这一次必须自己做出选择。
　　深夜，林慧凝望着熟睡中的贺小兰，伸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悲伤和无助阵阵袭来，泪水无声滑落到枕头上。
　　想着贺小兰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林慧在心里默默做了一个决定。这个决定让她更加伤心和绝望，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泪水变得汹涌，她不敢发出一丝声响，使劲咬住自己的手，牙齿切入肌肤，留下深红的牙印，她全然不顾，咬得更紧更深。身体上的疼痛如何能抵御心灵的创伤？
　　对不起……我爱你……小兰姐，原谅我……

　　次日，林慧拿起手机，手抖啊抖个不停，人未言，泪先流。
　　“王大哥，你保证会好好照顾小兰姐。”
　　“我当然会的。”王轲羽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他知道自己的计谋得逞了。
　　“你发誓会一辈子对她好。”
　　“你放心，我一定会做到的。”
　　“你一定要让她幸福！”
　　“她将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我……答应你的条件……”
　　林慧泣不成声，无力地捶打着胸口。因为爱她，把她托付给能带给她幸福的人；因为爱她，不得不离开她，哪怕自己心碎成灰；因为爱她，只得忍痛斩断和她的所有联系，彻底从她的世界消失……
　　“这样多好，你拿着钱去救你母亲，小兰和我一定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那本是我向往的幸福啊，林慧痛苦地闭上泪眼。
　　“我希望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好吗？”
　　最后，王轲羽不忘要求林慧保守秘密。
　　自然，林慧是不会说的，她明白贺小兰现在要是知道此事，一定不允许她这样做；若是日后知道，她和王轲羽之间必定会产生嫌隙，两个人又怎么会幸福。为了她的幸福，自己到死也不会说的。
　　王轲羽信守承诺，很快把钱打给贺小兰，贺小兰收到钱后，马不停蹄赶到银行，将45万元全部转到林慧卡上。贺小兰不愧是实干家，她即刻为林慧订了第二天的火车票。
　　“小兰姐，怎么给我转了45万啊？”林慧收到钱，红着眼，不解地问。
　　“40万是手术费。你母亲住院期间，你们也要生活，5万是你母亲的营养费和你们的日常开支。”
　　“也用不了这么多，你自己还有钱生活吗？”
　　“多准备点钱，宽裕些，总是好的。你不用担心我，我每个月有工资，有车补，足够生活了。”
　　“小兰姐……”
　　林慧无法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多好的小兰姐呀，这世上也只有她会如此贴心地为自己考虑，而自己却要永远地离开她，虽然情非得已，但终究是自己单方面抛弃了她。林慧有口难言，借故躲到厕所痛哭，几乎就要哭晕过去。

　　明天一早就要出发，贺小兰陪着林慧收拾行李。
　　“小兰姐，你帮我找几本书，回家空闲的时候，我可以看看。”
　　林慧故意支走贺小兰，她将自己所有的东西打包，能带走的放进行李箱，带不走的，偷偷丢进小区垃圾房。她一边抹着泪，一边尽量抹去自己在这所房子生活过的痕迹。
　　“林慧，你不会怪我没有陪你一起回去吧？”
　　两人躺在床上，贺小兰愧疚地问林慧。
　　“怎么会，小兰姐，你工作那么忙……我走后你要照顾好自己……按时吃饭、睡觉……”
　　“我不是小孩子，我会照顾好自己，别担心我。你只要好好照顾你母亲就可以了。”
　　“小兰姐，我一定会还你钱的。”
　　“怎么又说这个，还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以后我们一起慢慢还……”
　　以后！我最爱的小兰姐，我们没有以后了，林慧心如刀绞。
　　“林慧，你这一走，我们可能会过很长一段时间才会见面了，要好好珍惜今晚……”
　　说着，贺小兰伸手抚摸林慧的脸颊，眼神灼热，充满了对林慧的渴望。
　　对林慧而言，今晚是她们最后一次缠绵，最后一次温存，她用尽所有力量去吻她的小兰姐，她要永远记住她的味道，她的声音，她的一切……

　　早上，贺小兰开车送林慧去火车站，秋风吹打脸庞，凉凉的，夹杂着离别的哀愁。
　　林慧目不转睛注视着贺小兰，仿佛要将她装进眼眶带走，她知道这一别就是永远。林慧努力让自己不哭，不想留给小兰姐最后的印象是泪流满面。
　　当她跨过检票口，走进站台，心中的万般不舍和依恋，迫使她折返回来，紧紧拥抱住尚未离开的贺小兰，贴着她的耳朵：
　　“小兰姐，你一定要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