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的原因》海鸥的梦想

60、第 60 章

　　将来……将来会怎样？

　　这段时间林滋荣一直不敢去想，也回避去想。

　　他明白自己这样不对，但他没办法。

　　现在的一切都像一场好梦，他明知道是梦，却耽于梦中。就好像上学时做了好梦的他，明知道再不起床就会迟到，但依旧舍不得睁眼。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来越惶恐。他很幸福，跨越重重困难，能和任宣做到真正的坦诚、真正的交心，殊为不易，所以他更怕失去。但他有多幸福，就有多焦虑，他惴惴不安，他怕这一切都是梦幻泡影……

　　可他在另一个世界还有一个牵挂之人，他无所适从。

　　林滋荣做了很多天的心理建设，才终于再次翻开了笔记本，但他没想到，翻开笔记本的这天，便是倒计时开启之日。

　　笔记本缓缓浮现了一行字：恭喜完成所有任务，现在可以马上离开。

　　林滋荣心跳骤然加快，他迅速合上了笔记本……

　　可惜这不过是自欺，不是合上笔记本，笔记本里的内容就不存在了。

　　林滋荣平复了很久心情，才敢再次打开笔记本。

　　那行字还在，每个字都直戳他的心窝。

　　林滋荣提笔回道：可以再多待一段时间吗？

　　笔记本回：不可以。

　　林滋荣一颗心直降到谷底，他没想到这一切会来得这么快。

　　林滋荣：一周可以吗？
　　林滋荣：求你了。

　　笔记本：三天。

　　林滋荣：五天。
　　笔记本：三天。

　　林滋荣：四天。
　　笔记本：三天。

　　林滋荣放下笔，沉默许久后，他没再拿起笔，而是轻声问：“你是谁？我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意义是什么？这个世界是怎么回事？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平行世界，或仅仅是我的……一场“梦”？我回去之后，这个世界还会继续运行吗？这个世界的时任宣要怎么办？他的‘林滋荣’会回来吗？我都要回去了，你还不能告诉我吗？“

　　林滋荣一口气问了数个问题，都是一直困惑他的疑问。

　　笔记本：我不能一一回答你的问题。

　　林滋荣失望，但马上又问：“不能一一回答我，但至少能回答我一部分吧？”

　　笔记本：可以。

　　林滋荣欣喜。

　　笔记本：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记得大学时做过什么好事吗？大大小小都算，详细跟我说说。

　　林滋荣想了想后，很快回答：“记得，捡过一次手机，浪费了我半天时间还回去。”

　　林滋荣之所以用“浪费”这个词，实在是那次捡手机后，屁颠屁颠打车给人家送过去，结果人家连句谢都没有，还一脸戒备地看着他，好像下一句就要说：“如果你敢要报酬我就报警。”

　　“还有，在街上和人搏斗，算是解救了一个初中男孩。”

　　其实这次也没得到感谢，家属一堆人乱哄哄地看孩子，根本没人理他。后来在警察那里做完笔录，也没人联系他感谢他之类的。说实话，他小有难过，哪怕握手跟他说句谢谢，让他爽一下也好啊。

　　“还有捡到学姐的饭卡还回去……”

　　说起这件事林滋荣不由得裂开了嘴，学姐不但请他吃饭，还在校园网上发文感谢了他，甚至学姐和学姐同学再见到他，都叫他好人同学，让他开心了好一阵子。

　　“对了，还有扶摔倒的老大爷；帮导师小孩写作业；隔壁宿舍有人被同寝室友霸凌，我帮他揍了那个人；呃……还有帮人拿卫生纸，借别人洗发水……这种就不用说了吧？”

　　笔记本：我就是被你帮过的人，猜猜我是哪个？

　　林滋荣一惊，他迅速把回忆里的那些人过了一遍，实在没有头绪，但他突然想起穿越过来时做的那个梦，梦里有个和蔼可亲温柔漂亮的粉衣阿姨和他说话，所以他帮过的人很可能就是这个人。

　　到底是谁？

　　林滋荣大脑运作飞快，他忽然想到解救的那个初中生的妈妈似乎还挺漂亮的，年龄也符合，但……那个阿姨并不和蔼可亲。和蔼可亲……难道是学姐长大了穿越回来了？还是说他导师年轻那会？

　　笔记本：都错了！是你扶过的那个“爷爷”。

　　林滋荣：“那个爷爷……您是他的女儿？”

　　笔记本：……
　　笔记本：我就是那个“爷爷”。

　　平时的林滋荣肯定皮一句：您变性了？

　　但此时林滋荣没那个心情，他直接问：“为什么？”

　　笔记本：因为我是奶奶。

　　大二的某天，林滋荣和任宣出去玩，任宣突然想喝奶茶，说附近有个网红店，让林滋荣等着，他要去买。林滋荣便靠在公交车站，一边玩手机，一边等任宣。

　　远处，一个爷爷不慎滑倒，大街上人来人往，爷爷摔倒的地方又离林滋荣比较远，所以他没太在意，想着肯定有人随手就会把爷爷扶起来的。

　　等他打完一把游戏，大概十分钟左右，抬头一看，竟看到远处的爷爷依旧在躺着。

　　林滋荣愣住，这么久没人扶吗？旁边不都是人吗？都在干嘛？

　　林滋荣没再多想，收起手机，冲到了爷爷面前。

　　好在爷爷还有意识。

　　林滋荣问道：“您怎么样？能起来吗？我扶您起来？还是给您打急救电话？”

　　爷爷看着林滋荣，缓声说：“谢谢你，扶我起来就行。”

　　林滋荣小心地扶起爷爷，粗略检查下，还好没有流血或磕破，便又问道：“您能走吗？先扶您去那边坐坐？”

　　爷爷说好。

　　林滋荣扶爷爷往前走，爷爷颤颤巍巍，走得十分吃力。

　　扶爷爷坐好，林滋荣担心道：“要不还是给您叫个120吧，或者我打车送您去医院，我感觉您状态不太好。”

　　爷爷却摆手说：“我女儿自己开诊所，我给她打个电话，她马上来接我。”

　　爷爷说完缓缓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小伙子，我看不清，你帮我拨下电话。”

　　林滋荣接过电话，找到一个叫“大闺女”的号码，替爷爷拨了过去，然后马上把电话递还回给爷爷。

　　电话接通，爷爷大致说了自己的状况，对面爷爷闺女说半小时内赶到。

　　林滋荣在爷爷打电话的同时，也给任宣打了个电话，简述了自己这边状况，主要还是告诉任宣自己换地方了。

　　挂断电话，林滋荣就开始和爷爷聊天，反正林滋荣是自来熟的性格，和谁都能聊两句。

　　谈话中林滋荣得知，爷爷年轻时离了婚，独自带女儿来到B市，靠一手裁缝手艺供女儿医大毕业，女儿后来自己开了小诊所，虽然很小，只有一个小门脸，但足够衣食无忧。

　　正说着，时任宣从路对面走来，林滋荣忙招手。

　　任宣过马路，手里拿了三杯奶茶，他一杯，林滋荣一杯，还有……爷爷一杯。

　　任宣为爷爷插上吸管，眯眼微笑道：“天气冷，您喝点奶茶暖和一下。”

　　给一个明显75+岁数的老年人点网红奶茶，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当然任宣不是一般人，林滋荣也不是。

　　林滋荣也笑咪咪道：“对，喝点热乎的，暖暖身子。”

　　好在爷爷也不是一般人，他接过奶茶，喝了一口，在任宣期待的眼神下，竖起了大拇指，“甜甜的，真好喝。

　　任宣眉开眼笑，“是吧，这个奶茶全网推荐无差评。”

　　说完任宣也坐了下来，一老二少三人边喝边聊。

　　这时候爷爷精神好多了，脸色也比刚才红润了，奶茶功劳不小。

　　三人聊得挺开心，要不是半个小时后爷爷的闺女来接他了，三人能坐那唠一下午。

　　爷爷上车后，林滋荣和任宣向爷爷挥手告别。

　　爷爷一边挥手一边说：“好孩子，谢谢你们，奶茶真好喝，谢谢两个小伙子。”

　　林滋荣看完，惊讶地对笔记本道：“你就是当年的爷爷？”

　　笔记本：……是奶奶！

　　林滋荣依稀记得当年“爷爷”是短发，穿了一件深色大棉袄，原来“爷爷”不是爷爷，而是奶奶。

　　“原来是您啊！”一听是见过的和蔼奶奶，林滋荣立马觉得笔记本亲切了很多。但他转念一想，不对啊，奶奶到底想干什么？

　　笔记本：你们帮过我一次，我也要帮你们一次。

　　林滋荣更疑惑了。

　　笔记本：你不仅救了我，也救了我最爱的女儿。

　　原来当年女儿为了接奶奶，匆匆关了诊所，开车去奶奶告诉的位置，而灾难就在这时候发生了，女儿诊所所在的三层楼中，一家饭店液化气泄漏，发生爆炸，邻近商户全被波及。靠得最近的几家全部遇难，远处商家也或多或少受伤。

　　也就是说，如果不是女儿匆匆出门接母亲，那么她非死即伤。而如果不是林滋荣扶起奶奶，帮奶奶拨电话叫女儿过来，女儿就不会在那时那刻出门。如果女儿晚出门几分钟，毫无疑问就会赶上爆炸。

　　林滋荣不但扶起了奶奶，还间接救了奶奶女儿。

　　林滋荣听完只觉一阵后怕，如果当年他犹豫了，哪怕只犹豫了五分钟，或者干脆因为害怕被讹而选择视而不见，那么很可能结果就是女儿身死，老太太晚年孤苦伶仃。

　　笔记本：当年女儿小学时，我离开前夫，带女儿来到B市，千辛万苦下才站稳脚。女儿也十分争气，不仅孝顺懂事，还考上了医大。我们母女二人相依为命，如果女儿提前去了，我死都无法闭眼。

　　奶奶温柔漂亮有手艺，可惜所嫁非人。终于有天她鼓起勇气提出离婚，可得到的却是丈夫的一顿毒打。后来奶奶净身出户，带着女儿逃离老家，来到大城市，靠一手精湛手艺，从零做起，慢慢有了余钱，生活渐渐安稳，母女自此幸福美满。

　　而奶奶在林滋荣梦里展现给林滋荣的形象，正是她当年事业风生水起，女儿也解决了学校问题的年纪。奶奶从愁眉不展，到笑容洋溢，从怀疑自己离婚的正确性，到坚定地认为还好离开了那个有暴力倾向的前夫。毫不夸张地说，那时是奶奶人生杨帆的起点，所以奶奶死后形象便定格在了那时。

　　林滋荣：“您……已经去世了吗？”

　　笔记本：是的，咱们遇到后大概半年，我就因病去世了。

　　林滋荣：“那您现在是……神？”

　　笔记本奶奶在林滋荣看不到的地方笑了一下：按俗世意义来说，算是吧，但其实更接近于管理某种秩序的工作人员。

　　林滋荣：“所以我的情况是……”

　　笔记本：你的情况完全出于我的私心，只要不违背大道规矩，我可以满足一次私心，这次机会我便用在了你们身上。

　　不等林滋荣反应过来，笔记本继续显示文字：我按照一定规律，推演出了你们未来人生的几种可能，其中有一种便是如今这样。当然这个世界和原本地球稍有不同，比如你的发色，再比如财阀豪门之类。虽然有所不同，但你们关系的逻辑是相同的。

　　林滋荣：“所以……现实中我们不一定分手？！”

　　笔记本：对，但……即使你们不分手，你们大概率也会因观点不同而产生分歧，可能是一直吵架，可能是同床异梦……

　　林滋荣听后沉吟许久，才道：“所以问题在我吗？以前的我太冲动、太无知了，我不能理智分析问题，不能感同身受任宣的境遇，所以即使不分手，我也会一直拖他的后腿。不但不能和任宣一起面对困难，任宣还要分心照顾我的情绪，久而久之他一定会崩溃，就算在一起，我们可能也不会像现在这么相爱了，甚至爱有一天会变成恨，最终两人互相埋怨、互相推诿，就像……就像我爸妈那样……”

　　笔记本打断了林滋荣：你的推测大体是正确的，但你也不要妄自菲薄，把责任全推到自己身上，任宣也有责任。再者，你现在不是进步了吗？所以你的假设都不存在了，这个也是我把你拉到这个世界的意义。

　　“嗯。”林滋荣点头，心中燃起了希望。他和任宣不会走到最糟的那个地步了，两人以后会好好的。

　　可……可这个世界的时任宣该怎么办？没有了他，时任宣会疯掉吧。

　　林滋荣：“我走后，时任宣会怎么样？会有另一个‘林滋荣’来陪他吗？还是整个世界都会在我走后崩解？”

　　笔记本：呃……这涉及到一些机密，所以抱歉，我不能告诉你。

　　奶奶不能告诉林滋荣的，正是林滋荣最牵挂的。他当然要回去，因为他的任宣还在原本世界里等他，但他又放不下这个世界的时任宣。

　　想象时任宣因他的消失而孤寂无依，林滋荣的心就一抽一抽地痛。

　　他爱任宣，同样爱时任宣。他不知道应该怎样定义“两人”，他们是一个人，但又不是。他必须要在两人中抉择一个，但他选不出来。就好像问他：你爱7年前的任宣，还是7年后的任宣？他的回答一定是都爱，他们都是任宣。

　　任宣和时任宣在他心里都是任宣，都是他最在乎的人，他不忍心看到任何一个任宣痛苦……

　　三天……他只有三天了吗？

　　林滋荣忽然站起。

　　时任宣现在在出差，等到他回来，时间就更少了！

　　林滋荣拿起手机，给时任宣发了信息。

　　林滋荣：任宣，可以马上回来吗？

　　林滋荣心中悲苦万分，三天，只有三天……

　　时任宣很快回信息了。

　　时任宣：预计明天回，后天早上到家。

　　林滋荣：不，现在就回来。立刻马上。

　　远在地球另一端的时任宣皱起眉头，他向参与会议的高层解释了几句，然后走出会议室，拨打了林滋荣的电话。

　　时任宣：“怎么了？”

　　林滋荣咬唇，然后生硬地道：“我暂时不能告诉你，你回来吧。”

　　时任宣回到会议室，沉默了一阵，对与会高层致歉，然后毫不犹豫地买了最近一班航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