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梦》醉梦庄生

68、沉沦

　　醉仙居内。

　　“打！给我狠狠地打！”

　　此时常妈妈坐在后院中的一个暗房内，她看着眼前五六个小厮正狠踹着躺在地上的林婉华，眼神中尽显狠辣。

　　醉仙居内有妓女逃跑是常有的事，因此这处暗房就专门关押惩治那些想要逃跑的妓女们，这种场景常妈妈已经见怪不怪了，尽管林婉华此刻被五六个男人轮番踹打显得十分凄惨可怜，可常妈妈神情却一脸得意。

　　常妈妈此刻又幽幽道：“都悠着点，往身上打，别伤了脸，她那张脸可值黄金万两。”

　　这些小厮们听到常妈妈的吩咐后都知道自己该怎么打了，实则他们下脚也十分知轻重，尽量也不会让林婉华身上留疤。

　　林婉华此刻被打的已经快失去意识了，尽管一脚又一脚的袭来让她身上痛苦不已，可慢慢的她竟然也感受不到这些疼痛了。

　　看着打的差不多了，常妈妈又道：“好了，都停下来吧，惩罚她这些也够了，看她下次还敢跑出去么，好好地日子不过非要吃这种苦，就把她锁在这里，等她什么时候知错了什么时候再放出去。”

　　说罢，常妈妈便转身离开了暗房，那些小厮们也都一个一个跟出去了，然后给这个暗房的木门上上了一把铁锁。

　　月光透过木门的缝隙照进了暗房，只见暗房内林婉华面色苍白的趴在地上痛苦不已，她忍不住的啜泣着，泪水与汗水交织在她脸上，她不光是为自己身上的伤痛而感到痛苦，让她更痛苦的是她那已经看不见希望的未来。

　　“窸窸窣窣”

　　不知过了多久，林婉华从绝望中清醒过来，她听见门口处传来了响动，不由得内心惊慌了一下，她怕是常妈妈又带着人回来打她了。

　　林婉华害怕的向门口望去，她透过门缝，发现是一个陌生女孩的身影此时正扒在门缝上注视着她。

　　只听那女孩道：“苏姐姐，你现在能起来么？”

　　林婉华勉强将自己身子支撑了起来，她痛苦的爬向那个女孩，透过门缝好奇的向那女孩问道：“你是谁？”

　　那女孩道：“你叫我小五就好了，我是前几天刚被卖到这里的，现在他们让我给你送饭。”

　　说罢，小五便拿出一副碗筷和一个馒头，那碗里面也只剩下一些青菜根，虽不是什么好菜，但也勉强能塞饱肚子。

　　林婉华看着眼前这饭菜，内心的绝望大过她求生的意识，便一点胃口也没有了，她道：“我不太想吃，你拿走吧。”

　　没想到小五却道：“那你能给我吃吗？”

　　林婉华有些惊讶的看向小五，要知道醉仙居是最不缺好厨子的，平常楼里的那些妓女们吃的也都不错，可是眼下这饭菜一看就难吃无比，没想到小五居然还有胃口，难道她被卖进来后就没吃过一次好饭么？

　　林婉华吃惊的看着小五道：“那你吃吧。”

　　此时林婉华才算是好好的观察到了小五的样貌，虽说小五身上穿的和普通妓女一样，但她左右看起来也不过是十二三岁的模样，她的眼神中早已失去了这个年纪女孩该有的纯真，反而笼罩着一丝沧桑与悲苦。

　　林婉华看着小五吃着正香的模样，不禁有些心疼起小五，林婉华道：“他们是不是欺负你了？”

　　小五好奇的抬头道：“你是说醉仙居的人么？他们倒是没有欺负我，就是不会给我什么好饭吃罢了，毕竟我现在还没开始挣钱么。”

　　可林婉华却道：“可是不管你挣没挣钱，他们都不应该饿着你啊，你现在还小，你未来还有的是希望，你有没有想过逃离这里？”

　　然而小五却一脸不解道：“逃离？我没想过逃离，我反而觉得这里挺好的，好赖都能吃上饭，要是把那些男人陪好了说不定还有赏钱挣，外面的世界才是真的恐怖呢。”

　　听到小五这么说，林婉华不禁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在她的认知里醉仙居已经是女人们的悲惨地狱了，可为何小五却将这里视为宝殿？

　　林婉华难掩心中的痛苦与震惊，一字一句地向小五问道：“小五，你又是为何被卖到这里的？”

　　说到这小五的神情这才有些低落道：“我是被我那个无赖哥哥卖进来的，我父母死的早，他又天天吃喝嫖赌不干正事，没钱了就把我卖给那些村里的老光棍，他还总是打我不让我吃饭，我已经受够他的折磨了。”

　　“他这次赌输的多，被债主追着打，于是索性一次性就把我卖进来了，这下我终于摆脱他了不用被挨打了，等过两天，我被调教好了，我终于也可以挣钱了。”

　　虽说小五诉说她的人生经历时反应很平淡，但林婉华听起来却字字为她揪心。

　　是啊，对于小五而言，她出去的命运或许更加悲苦，相比之下这里真的算是她的天堂了。

　　只听小五继续道：“所以苏姐姐你又为什么想逃跑呢？这里多好，有吃有喝还有好看的衣服穿，只要不逃跑也没人打你的。”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你长得好看，将来一定能陪上那些达官贵人，只要好好卖笑都能穿金戴银的。而我长得不好看，估计也只能陪一些地痞流氓了，挣点小钱罢了。”

　　听到这里，林婉华心中升起一丝巨大的无力感，她苦笑着摇头，没想到她沦落至此竟然也能成为被人羡慕的对象，想起来真是讽刺啊。

　　林婉华喃喃自语的感叹道：“是啊，我又为什么要逃跑呢？”

　　她一个罪臣之女，被官府通缉，又有谁能收留她呢？她从小被家里人保护的很好，以为世间一切都是美好的，殊不知外面的世界也会如小五所描述的地狱一般，跑出去了就一定会好么？

　　该认命么？

　　林婉华心中反复思考这个问题，一时间也没了答案。

　　几天后。

　　夜晚，醉仙居依旧如往常一般，到处充斥着莺莺燕燕、男欢女爱，只是今夜醉仙居的大厅中突然传来了一阵钟声，这让在场的男男女女们都停下了手头上的忙活，纷纷往大厅中央的看台望去。

　　只见常妈妈一脸堆笑的走到看台上，向大厅中的所有人宣布道：“真是不好意思打扰到大家的雅兴了，今天是个好日子，我想借此时机向大家介绍，我们醉仙居的新任花魁——苏伶儿！”

　　此时常妈妈示意大家向二楼的看台望去，在场众人纷纷望向二楼，在大家殷切期盼的眼神下，只见一个身穿绮罗华裳、头戴宝石珠翠的女人渐渐地从阴影处走了出来。

　　此女一出，立即让原本安静的大厅顿时哗然起来了，因为她长得实在是太倾国倾城、国色天香了，美的仿佛不是凡间所能拥有的存在。

　　常妈妈继续道：“从今天起，苏伶儿正式成为我们醉仙居的头牌了，还请各位以后多多捧场啊。”

　　常妈妈语毕，让现场所有人都在大声叫好，众人无不惊叹苏伶儿的美貌，个个神情都垂涎欲滴着，如同狼一般贪婪的望向苏伶儿。

　　只是在这样一个热闹的背景下，苏伶儿的神情始终是呆滞着，仿佛灵魂被抽离一般，只剩下一个美好的躯壳被禁锢在这里，无法挣扎，也摆脱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