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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礼法 ...

  •   景长与回到新的房间,里堂虽说只是陛下特赐的偏院,却还是比只有败井颓垣的冷宫要好上太多了。

      至少在景长与眼中,楠木房辕光是看着便比金珍骊山,床榻也不知是何材质,竟如风前桃李白云乡般柔软,便是那香台灵柩处也是雕刻着天阙狂柳,却又细如青丝琼霜,余韵悠扬,不似人间。

      景长与卸去一身粘腻的衣裳,兀自泡进了侧室里提前热好的浴桶,暖意从与热水相触间传至心底,如雪消冰释般一点一点向上蔓延,逐渐包裹住了景长与的整颗心脏。

      景长与靠在浴桶桶边,脑海中思绪如潮水般不住翻涌,七年了……

      前三年里,冷宫的日子虽说苦了些却也不至于难到飞湍瀑流砯崖砖石般叫人熬不下去,景长与甚至庆幸能够躲在冷宫,逃过了前朝那些虎兽狂犬的撕扯食饲,可三年后栀无苔离世,一些来路不明的宫人们被大批大批的送进了冷宫,此后四年,阉宦行猖,食不果腹,便是屈脊躬身,跪膝在尘埃也难以度日。

      景长与逐渐也明白,有些事他掺和不了却也逃脱不了,他身上被迫流淌着景氏皇族的鲜血,放任便是灾祸苗芽。

      命运从他睁开眼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栀无苔曾对他说过逃不了便去搏,虎口夺食是难,可不夺便只有死路一条。

      只是吧……景长与不想。

      这条路中会参与的太多了,其中不泛鬼魅魍魉,偃旗息鼓看似愚蠢却也不失为一条生路,只要烂臭到草木萧条无人处,那便是糜烂水沟池边的野狗都不会多看他一眼,不用搏命,不也可活吗?

      再加上妗之,他若是败了,妗之也只剩下死路一条了,妗之如今也算过上了好日子,可五年之期一过,到了西戎腹地便是身不由己,命运的缰绳都送到了别人手中,鸡犬不如!

      还能怎么做?!

      大靖上下那里还有虎将帅师?!

      还能怎么做……

      景长与也不知,他们都是可有可无的棋子,就是供人消遣的侏儒都可以随意拨弄。

      思绪回笼,景长与缓缓睁开猩红的双眼,入眼的袅袅云烟恰如他的人生路,漂泊无依,不知前路。

      景长与站起身擦拭好深子回到房内,却在桌案上看到了一盏冒着热气如春来松叶酒般沁人心脾的姜茶和一堆覆了用处说明的药物,他走上前去双手紧紧端着茶碗,一小口一小口的咽下,到了最后,姜茶都凉了,茶碗也没空。

      景长与呆呆的望着剩下的姜茶,又一口饮尽,身体却仍像是被烈火灼烧过一般炽热。

      景长与小心翼翼的端着空落落的茶碗走向了床榻,他拉过厚重的被褥盖过脖颈,又将茶碗紧紧抱住藏入怀中,茶碗上的余温一点一点传递到手心,景长与整个人都显得格外安稳。

      霍云明站在月夜下,端静如水,他道:“解决了?”

      蒋熙摆了摆手,愁眉苦脸道:“楠公子说不能我就没杀,我如法炮制了一个炮烙之刑,效果肯定比不上真的,但是也够人折磨了。”

      “啧啧,这样下去可怎么办呢?”

      “楠公子可是觉得还有什么问题吗?”

      霍云明晦暗的笑了笑,只道:“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你我也有做那心狠手辣之徒的潜力罢了。”

      蒋熙蹭了蹭自己的手,骁道:“楠公子一人是,我是楠公子的刀。”

      “得了吧,我干的事儿你最少占一半。”霍云明抬头望月,继续道:“要不我也给你找条出路吧。”

      蒋熙道:“楠公子又说笑,跟着霍家本就是顶顶好的出路。”

      霍云明却如蔷薇卧晓枝般道:“钰王殿下很聪明,装傻充愣和我有的一拼,不过有一点他倒是比我强多了,他会忍,而且足够能忍,我可没法随便糊弄他了,小狮子惹急了可就不愿意装小兔子了,咬起人来一定不会轻,说不定还会被撕下一整块儿肉呢,不过你看那钰王殿下如何?”

      蒋熙抬住托住下巴,道:“笼中之兽。”

      “你倒是会说。”霍云明继续道:“先看着他吧,可以护着点,至少这里的人得先清理干净,看着隔应。”

      “明白!”

      次日清晨。

      霍云明早早让蒋熙聚集起了冷宫所有宫人,现下正全数比排齐整的站在院内,经过一夜的熏陶,地面上已经聚积起了一层身后皎洁的积雪,漂泊飞絮浩浩汤汤洒在院中人儿身上,冻的人直发颤。

      霍云明搬来了一个缘木躺椅架在房檐下,就当着几十号人的面儿舒适闲逸的躺在上面,如瀚海山岳般藐视着底下的蜉蝣一粟。

      也不知过了多久,底下的人儿浑身都覆了些薄薄霜雪,细看才明,宫人的睫毛处都已经生起了根根冰霜,霍云明却恍若不知般撑着脸颊继续看着这场冬日里的哑剧。

      景长与迷迷糊糊的醒来,悠悠转转走到里堂,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场景,半梦半醒的精神在这一刻彻底脱离了梦魇的钳制。

      香削雪落,霍云明如听鼓扰扰般斜眼瞥了景长与一眼,这才勉为其难开口道:“诸位这些日子里头冠戴的重,在我霍云明面前威风耍的厉。我都来了整整一日却还无一人来向我汇报殿下的衣食起居功课程度,真是好大的面子!还要我亲自去请你们不可?!”

      一位胆大的宫人大声道:“近日里奴婢忙于为殿下搬迁物饰,这才疏忽了向霍大人汇报,不成想竟是怠慢了霍大人,奴婢自会向权忠公公请罚,求大人息怒!”

      霍云明捻了捻发丝,倚云冷笑:“哦?照这么说你们都是由权忠公公管理的?”

      宫人越说越有底气,道:“是!权忠公公一向秉公执法绝不会舞弊徇私,请霍大人放心。”

      霍云明不忍拍手称赞:“啧啧,瞧瞧,不愧是权忠公公教导出来的宫人,还真一个比一个懂事儿,这还反倒置喙起我来了。”

      宫人挺直腰杆,直视霍云明,道:“霍大人乃万金之躯,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奴婢等人实在付不起这个责,烦请霍大人息怒。”

      霍云明如随还鸟泯般道:“哎呀,敢问这位公公,官居几何啊?”

      闻言,那名宫人身形一顿,看着倒是比雪落时颤的还要厉害些,他诺诺道:“奴婢……并非官身。”

      “噗嗤。”霍云明不做掩饰嗤笑出声:“瞧公公瞪着眼直着腰的我还当公公已经当上了辅政大臣一人下万人上呢,原来你不是官身啊?”

      那名宫人脸颊处硬是生出些许羞恼的绯红,透过冰透过的肌肤显现在腮边,他道:“奴婢是权忠公公的人!”

      霍云明笑得更加肆意道:“你没有官身啊。”

      “即便如此……可奴婢依旧是权忠公公的脸面!”

      霍云明道:“我竟不知这宫里已经是权忠做主了,但凭权忠公公一张脸面还能跨过皇子去,我过去果真是孤陋寡闻,今日才算是我开了眼啊。”

      那名宫人有些心底发虚,却还是强撑着道:“奴婢做错事,自有主子罚,霍大人越俎代庖未免有失宫规体统!”

      霍云明厉声道:“我霍云明入宫闱的这些日子,识的是陛下的立的宫规!读的是大靖设的体统!我不懂你们权忠公公教的规矩也不需要懂,我大靖律法从未有过一条讲的是有罪者可在受束官员处领罚。你当着本官的面说是权忠的人要让权忠来罚你,藐视王法罪加一等!”

      宫人磕磕绊绊道:“奴婢……奴婢只是受教于权忠公公……”

      霍云明微微向前靠了几分,轻笑道:“这样啊,原是我错怪你了,那这样吧,我派人去请权忠公公来这儿罚你,如何?”

      宫人连忙拱起冻的僵硬的手,焦急道:“奴婢自会去,就不劳烦霍大人了。”

      “那不行。”霍云明将手肘抵在桌椅的扶摆处,将头轻轻靠在上头道:“权忠公公自是清正廉洁,可你却是巧舌如簧搬弄是非,我信不过你,叫权忠公公亲自来一趟,我看着你认罪受罚心里踏实些。”

      闻言,宫人顾不得腿脚酸麻立刻跪倒进雪地里:“大人!求大人饶命!”

      景长与在一旁看的双眼直瞪,谪仙……好厉害!

      霍云明啧啧道:“我又怎么了?怎的还要上你命了?”

      宫人死死咬着牙,双目欲眦道:“奴婢知错了,但凭霍大人惩处,求大人留奴婢一条贱命,奴婢愿为大人前仆后继!”

      霍云明如逢奸须诈挼手般道:“你这说的什么话,不过是犯点儿小错我还能要了你的命不成?还前仆后继,说的像是我要反了天了似的,你这顶帽子扣的太大,我霍云明头就这么点儿大戴不下啊。”

      那名宫人猛地抬起头望向霍云明,却看到了对方如虚空深邃般视若罔闻的双眼,余光瞥见了如枯松孤云般呆呆伫立在一旁的景长与。

      宫人仿若溺水之人终于找到了救命的源泉,连忙朝着景长与道:“钰王殿下!求钰王殿下替奴婢求求情!奴婢发誓日后一定认真照顾殿下!绝不怠慢殿下!”

      景长与还处在迷雾幻影的泡沫里难以自拔,就连霍云明倪了他一眼也没发现,蒋熙放轻脚步走到景长与身旁用刀鞘轻轻推了他一把,景长与这才如迷雾初醒般渐渐回神。

      景长与看了眼霍云明,对方没有说话,眼神淡如东栏梨花,却暗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蜃楼希冀。

      景长与漠然瞥了眼地上的宫人,冷声道:“你的意思是日前便不曾认真照顾本殿,一直在怠慢本殿?”

      霍云明不留痕迹的敲了敲扶摆,继续看着这场闹剧。

      那名宫人发了颠似的不住摇头,口中不断道:“不!不是的殿下!往日奴婢只是鬼迷心窍一时失了分寸!殿下胸怀宽广,海纳百川!求殿下恕罪!”

      景长与抬步缓缓走下台阶,来到那名宫人面前,俯下腰轻声却如虎狼禽兽般狠戾道:“你跟了本殿多年,本殿若是恕了你的罪岂非有了徇私之嫌?你既知罪,那边安心领罚罢,霍大人在场,本殿放心。”

      宫人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如黑曜般漆黑薄凉的景长与,像是第一次看清了这个人一样。

      景长与却是突然露出了孩童该有的天真笑意,转过去朝着霍云明问道:“霍大人,按照规矩,此人该如何处置?”

      霍云明眼角沾染一点墨意,笑道:“庭杖八十。”

      “不!”那名宫人如饿狼嫉鬼般爬向景长与,死死拽着景长与如渊水般墨色的衣衫:“钰王殿下,您不可以这样啊!”

      “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呢?即刻执行!”景长与狠狠甩开那人的手,鄙夷不屑的掸了掸衣摆继续道:“其余的,按我大靖律法,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蒋熙拱手:“谨遵殿下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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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十八岁礼物,爱自己! 静下心来,好好看看吧! 慢慢写 * 预收:《我的神骨要造反》全文存稿 有点玄幻色彩 全文/大量存稿,发文后稳定日更。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