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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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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祗扫了这人一眼,未多说话,只是眸色深深地看着他在住客薄中写下自己的名字。
风信。
扶祗吩咐着茅小宝带他去房间,而风信却摇摇头,径自走到老王他们几人邻桌的座位上坐了下来,听着他们继续说着那些轶事。
“我听说这新任太守王昭礼可了不得,他十七岁便高中进士,如今不过二十五,却已然官拜太守,可谓是年轻有为。”
老李问道:“我听说他还有个傻弟弟?”
老赵擦了把汗,打断他道:“别着急啊,你听老王说完。”
老王“嘿嘿”笑了两声,继续说道:“人都道这王昭礼相貌堂堂,为人更是温文尔雅,于京中更是受到诸多官家小姐们的青睐。我听说,朱相国的女儿更是对他一见倾心,非他不嫁。”
“那岂不是好事,怎么他还会放任到乐安城做太守,守着京畿周围不就好了。”
“话自然是这样说,但是问题就出在你刚刚提到的那个不省心的傻弟弟身上。”
“此话怎讲?”
老王又端起茶碗咂口茶道:“王昭礼王昭明兄弟父亲早亡,只一个母亲靠织补养活他们二人。那王昭礼于儿时更是得遇一仙人,说他是九世行善的好人,此世修得圆满,便能羽化成仙。”
老李讶道:“那他福报可实为不小啊。”
“确实如此。然而这人呐,若想修成正果,必会有所劫难,王昭礼亦不例外。十三岁那年,他于县学进学,他母亲在为他送衣物时被山贼打劫,重伤致死。王昭明则因目睹母亲惨死,而患上癫狂之症。那症状不发作时,只是略有些痴傻,一旦发作,便狂躁不安,骂詈毁物,唯有王昭礼才能压得住他。”
几人皆摇头叹着“可怜”。
老王又道:“王昭礼自觉弟弟如今这般,皆是因己而起,所以一直以来对他百般宠爱,想要什么,便就给他什么。也是在他的关怀之下,王昭明的病情才逐渐有所好转。可是却也因他这弟弟,使得那些本青睐于他的小姐们望而却步。而他在得知朱相国的女儿亦心仪于他后,亲自登门对朱相国说,自己与弟弟相依为命,只是弟弟这种情况自己绝不能弃他不管,娶妻恐是会误了良人,竟婉拒了她。”
“有情有义,确实可称之为好人。”
这时,坐在一旁的风信却鼻孔发出几声不屑的冷哼之声。
“不娶妻便是好人吗?”
风信阴着一张脸,沉声开口。
那几人一愣,老王答道:“因兄弟有疾病而不娶妻,不去连累姑娘,自然称得上是好人。”
风信凝眉瞥向他,冷声道:“不误女子芳华,自然亦是一种善举。然而他为何不娶妻,那动机你们可知?”
老王看了看老赵,干眨吧了几下眼睛,摇头道:“不知。你知道?”
风信不答,只垂了垂那双宛若寒潭的眸子。
老李说道:“那仙人都道,他是九世修行的好人,这一生便可功德圆满。仙人所说,自然是假不了的。”
“仙人?谁又知道那仙人的话是真是假?退一万步讲,即便仙人所言非虚,他前九世皆为好人,那这一世也便依旧是好人吗?”
风信说这话时,语气平淡地无有任何起伏,可是眼神中却透着淡淡的漠然与狠绝,只是垂落的额发遮住了他的眼眸,让人看不分明他的表情。
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这人为何突然插嘴他们的闲话,还句句顶撞,真是令人生厌。
老赵问道:“小伙子,你是否与那王太守有私人恩怨?”
风信一怔,摇头道:“没有。”
“那你为何总是针对于他?”
见众人皆带着质疑地看向自己,风信不答话,匆匆起身便回了房间。
几个人撇着嘴摇摇头,直呼“怪人”,那老李又催促道:“别理他,咱们接着说。那王昭礼拒绝了朱小姐后怎样了?”
老赵舔了舔略有干涸的嘴唇又继续说道:“也正是王昭礼拒绝朱小姐的这番话,使得朱相国更加高看他一眼,有意提携于他。只是在这当口,却出了事。”
“什么事?”
“一日夜间王昭明偷跑上街,恰遇一回娘家返家的女子。他捡到女子掉落的帕子,便在后面追,想要归还于她。谁知在深夜间,遇到陌生男子追赶于己,女子顿时慌了,急驱着□□的小毛驴,而此时的驴亦惊厥,将她甩了下去,磕到了头,竟就去了。”
听到这里,茅小宝一惊,看向扶祗,只见他依旧垂着眸,拨弄着手中的算盘,没有吱声。
而老李则讶道:“那、那这算不算闹出了人命?”
老赵摇头:“我听我人说,此事最终是以意外结的案。可是这王昭礼却自认对不住那女子一家,不仅给了她家人银钱厚葬了她,还自请离京,去了茂县做知县,又因在那里为民做主,破了几桩大案,这便又升迁至此做了太守。”
几人皆唏嘘不已,老李长叹一声说道:“这也真是时也运也了。这王昭礼有情有义是个好人,却也因此才沦落被贬离京的下场。”
老赵却摇头:“我看也不尽然。”
“哦?你倒说说看。”
“那朱相国相中他的品性,女儿又心仪于他,定会于背后在京中为他疏通人脉,使他早日返京。我看他此次来咱们乐安城赴任,不过是走个过场镀层金,待得任期一满,调任回京,那便又会高升呢。”
“此言有理。”
几人又说了会子闲话,便也各自散去。
*
入夜,月光透过苍白的云层,投下诡异的阴影。
茅小宝站在太守府的院墙之上,想要跳入院中,却发觉府内弯弯绕绕,方向扭曲错乱,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下脚。
她沿着围墙行了片刻,跳至一屋檐之上,看着院内景象,却有些晕厥。她不禁闭上眼睛甩了甩头,缓缓趴在了屋檐之上,想待自己清醒些再行走也不迟。
过了良久,她放眼望去,黑暗的角落里,隐约可见斑驳的青苔,一条条爬在台阶上,蜿蜒如鬼魅的身躯,悄然潜伏。而院中柳树的影子在微风中摇摆,形成诡异的幻象,恍若幽灵在徘徊。
茅小宝走屋檐上趴着打了个哈欠,困倦地道:“什么嘛,等了一晚上,哪里有鬼啊。分明就是那打更的韩老疤看错了,将柳条看做了鬼魅,而后以讹传讹,越传越离谱。”
于是她前爪探出勾住房檐,弓起身子前后伸了个懒腰,谁知一个不稳,掉了下来。
伴随着瓦片清脆摔落,茅小宝“咚”地一声砸到地上。
她尴尬地鱼跃起身,想快些逃离这里,却一下撞到了旁边人的腿上。
“咦,原来是只猫。你怎么那么不小心,竟从屋顶掉了下来?”
清冽的男声微微上扬,在这寂静的夜里,听起来别样的温柔,他蹲了下来,轻轻顺着茅小宝的猫,掌心暖暖的。
茅小宝忍着痛抬眼看去,月光倾泻,透过层叠树叶,投落忽明忽暗的光影,落在一张温文尔雅的脸庞上。他眼睫低垂,唇角噙着笑,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掠过茅小宝身上的毛发,直至心尖。
他们为何长得如此相像。
“喵呜~”
茅小宝忍不住叫唤一声,那人却愣了一瞬,瞳孔微缩,倏忽又亮了起来。
“小……”
这时,却又跑来一人,年纪大约十七八岁,可是却眼神混沌,口中不停唤着:“大哥,大哥!”
男子站起身,扶住他:“昭明,我在这里。”
茅小宝心想,原来他就是王昭明,那刚刚这个人自然便是太守王昭礼了。
她仰着头正看着二人,岂料王昭明亦看到了她。
“小狸奴!”
说着,便笑着弯下腰要来抓茅小宝,她飞速向后跳开,几个起落已跃到屋顶,回头又看了眼在院落中那挂着如春水般温柔笑意的人,略有些惊慌地跑走了。
*
两日后。
茅小宝提着菜篮子,耳鬓红红地跑回客栈,只见扶祗蹲在客栈门口,正给一只狸花猫喂着饭。
她一下呆住,不禁低声询问:“老板,你……被夺舍了?”
“放屁!”
“那你怎的如此好心,居然还喂起猫来?”
“哼!”扶祗的嘴上撩起极为不屑的鄙夷之态:“你去打听打听,我扶祗向来有好生之德,最喜救助个寡居的老人啦,无家可归的猫狗啦,人称‘扶祗大善人’是也。你不就是我救助的吗!”
“少来,我是被你逼迫的。”
“再者说,你瞧这佩玲……”
茅小宝打断他:“等下老板,佩玲是谁?”
“我给这只猫起的名字,已这样叫了它好几日了。你看它有多乖,而且虎头虎脑,大眼翘鼻,一看化为人形就会是个美女。”
这时,那只不叫佩玲的佩玲已经吃完扶祗喂它的食物,舔了舔嘴,斜乜着他。
“原来你还想着白娘子报恩的故事,还指望着它也能效仿。”
扶祗眼神柔了下来,抚着佩玲背脊的毛说:“人都是要有梦想的,对吧。”
茅小宝也蹲了下来,同佩玲“喵喵”了两声,而佩玲亦以“喵喵”之声回应着。
扶祗开心道:“我倒忘了你与它是同类!快对它说,好生修炼,来日化为人形便到红尘客栈来找我……不,化人形前便来,让我来指导它一下要变成怎样的美女样貌。”
茅小宝却忍不住笑了起来:“可是老板,刚刚它和我说,它不叫佩玲,叫阿强。”
扶祗皱了皱眉:“真难听的名字。美女怎能叫这种名字,告诉它从今日起便改了。”
“它说改名字倒容易,只不过改性别有些难。”
“什、什么意思?”
“哈哈哈哈,它说它是只公猫。喂了这么多天,你居然没发现吗?”
扶祗一惊,撩起它的尾巴,两个带着狸花纹的铃铛耀眼夺目。
扶祗一把将猫抄起,抠它的嘴巴怒道:“那你成日在我这里装什么柔弱!把这两天吃我的饭都给我吐出来!”
茅小宝上前将阿强夺过,一边顺着它的毛一边嗔怪着扶祗:“你自己不看清楚又来怪谁!而且你不是大善人吗?刚刚阿强说,它见你这里香火旺盛,想来是有求必应的,因此想要你帮着找个人。”
扶祗摆着手便要进客栈:“不管不管。”
可是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仔细端详着茅小宝道:“肥猫,我刚瞅见,你出去买个菜怎么脸颊通红?而且还娇滴滴地欲语还休的样子……你才是被人夺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