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跖x白凤）柳成荫》陈老九

1、柳成荫（一）

　　“——我到底有哪点好，你这么死心塌地跟着我~？”
　　神偷的腔调从密林深处传来，除了一如既往的油滑，还带了一点点无奈。毕竟被流沙四天王中首屈一指的白凤追了足足四个时辰还没能摆脱，实在是件令人头痛的事。若不是盗跖机敏白日里以闹市为掩护，只怕早就被白凤追上了。
　　追上了，恐怕就得你死我活了。而且，比较可能的是他死，白凤活。
　　嬉皮的男声四下回荡。现在已经深夜，他们也早已远离了城镇，无奈，盗跖只得另觅一个掩护之所——便是这片密林。隽美自傲的白衣青年无视话里的轻佻，一向喜欢翱翔在天空的他如今反倒脚踏实地，一步一步踩在厚厚的枯叶上，细细听声循位，今夜必要在此密林中揪出那个油滑如泥鳅一般的贼偷。
　　白凤毫不隐藏行迹，每一步踩下，枯枝败叶都发出沙沙的轻响。既然已经敌暗我明，那就索性让自己更明一点，暴露无防备的样子，反倒可以诱出暗处的敌人。
　　“——你以为躲到这林子里就可以不用死么？”白凤心高气傲，孤芳自赏，说起话来好似天生就有一股子轻蔑。
　　盗跖的声音又从四面幽黑的林间飘出来：“这林子好啊~你素来以那大白鸽子代步，总能以逸待劳。现在好啦，这里林木茂密，你那大白山鸡体形巨大不能进，逼得你孤身前来，我已经捡了两三分便宜……”
　　话音未完，地上的白衣青年扬手一道凄啸的白芒，打入隐在黑暗中的一处枝干。但闻羽箭钉入树干的声音，同时树叶一阵作响，显然暗中那偷儿躲过了这一击，同时换了个藏身处。
　　白凤既能听声辨位，本来也可以根据树叶声响判断盗跖的行动方向和落脚点。然而盗跖逃躲方面可是狡猾至极，腾挪转移的同时把石块、折下来的树干等物运力向四方一通乱撒，导致一时四面八方的树冠一齐摇颤，白凤顿时也不知道盗跖又遁往何处，不及犹疑便同时打出四枚羽箭，钉往各方，可惜全数落空。
　　静了一阵，盗跖那戏谑的声音竟又响了起来：
　　“啧啧啧啧，你这么凶，不管你追谁别人都会躲着你的啊~要是你能乖巧点儿，我们兴许还能坐下来……”话未说话，白羽又如闪电般劈面而至，盗跖倒吸一口冷气，剩下半截话也来不及说完，逃命要紧，伏蹿出去，又照之前的方法迷惑视听，自己另择了一株高而粗壮的老树伏匿下来。俯瞰下去，白凤仍在下面，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他身为天下第一神偷，除了轻功骇人，还有一项老是被人们忽略的本领——他能夜视。在这月光斑驳幽暗的深林之中，他看得远比白凤清晰。
　　白凤在下面头也不抬，只冷冷地说：“希望你的命跟你的嘴一样硬。”
　　盗跖知道白凤擅于操控百鸟，就算现在趁着天时地利跑掉，只怕天亮之前白凤又会利用鸟类跟踪他追赶上来。必须得做点什么才行……
　　盗跖嘿声直笑，说：“承蒙关心~~我的命一向又臭又硬，要是命不够硬，早就被争抢我的那些女孩子切成几十块平分了……啧你如果想要，也可以分半块哦~虽然你不是女孩子，但看你油头粉面，细皮白肉，也可以充作个半男半女，所以给你半块~”
　　盗跖这却像是在故意激怒他。
　　白凤这回既没出言回击，也不见有什么举动。盗跖位置高，俯视下去也瞧不见白凤脸上神情。考虑了一下，便再接再厉道：
　　“嘿，我刚发现个事情，说给你听听，你看我说得对不对~如果我没看错，你的轻功身法应该是悟自庄周老前辈的《逍遥游》一篇，对不对？”
　　白凤只“哼”一声作为回答。盗跖油嘴滑舌说个没完，他早已听辨出了盗跖藏身的位置，但羽箭却没有出手。因为白羽再出，结果也可能像方才两次一样，徒劳无功。他要换一招。
　　“那我是说对了。”盗跖在树上说，“《逍遥游》以有所待为下乘，无所待为上乘，你既然以逍遥游为根骨，你就不该有那只整日驮负着你的白雕。你整日驾雕而行，就是在违背‘无所待而游于无穷’的要领。这样下去，你的轻功速度，看来也就止于此，终难大成啊，唉~~”
　　树下静默了一会儿，白凤才报以一声略显单薄的蔑笑。
　　“不过这道理你肯定比我明白~”盗跖的声音在树上状甚悠闲地说，“为什么你明知而故犯呢~~哎呀这个……嗯这个……我猜——你是不得已而为之，你的速度快是比我快那么一丁点儿，我也不否认，可惜你也有短处就是不能持久，所以才弄只大鸽子当坐骑。别人不知道，还被你骗了，都没看出来你这缺点~~你说我说得对不对啊？不对可以反驳嘛~不过如果我说对了，你死缠烂打追了我一整天，也快力不从心了吧，嗯？说不定我盗跖今晚时来运转，非但不用逃……”
　　白凤淡淡道：“你确实不用逃，因为你怎么逃都是一死。”言罢，白凤便出击了。
　　不再用白羽，而是亲自扑向盗跖的藏身之所，以羽刃取他性命。他身似白影，竟然不比羽箭射出的速度要慢——他比羽箭还要快。
　　盗跖咋舌道：“我的妈呀，恭敬不如逃命！”他也立刻蹿起——向上蹿。
　　盗跖原本在老树半腰的树叉上，白凤掠至树腰时，他上到了树顶。一切都是电光石火，盗跖蹿至树顶时把什么东西往下一拉，一张黑影就从树顶普天而下，恰好罩住了树腰的白凤。借着月光一看，竟是一张网。
　　盗跖一面跟白凤油嘴滑舌，一面悄悄地用这么短的时候布下了一个简单陷阱，再激白凤踏进来。
　　盗跖闲适的在树顶往下看了看，恰对上白凤带着忿恨和怒火的一对眸子向上朝他逼来，凶得像刀一样。盗跖拍拍心口，说：“你干嘛这么凶。咱们墨家的小玩意小机关就是方便又实用~下面的位置我刚待过，还留着我的体温呐，舒服吗~”
　　他又左右看了看，调笑说：“这样的位置我真是太喜欢啦，我就喜欢在上面~跟女孩子玩的时候也喜欢在上面~”收到白凤眼中更盛的怒意，觉得心情舒畅。
　　盗跖知道仓促间一张网必然困不住白凤多久，只能脚底抹油趁这段时间跑路。于是吹了个口哨：“大爷不陪了~！”一跃到了另一株树顶端，施展电光神行步就要落跑。
　　白凤眼见盗跖要走脱，立刻挥掌，掌缘锋利的羽刃切割困住他的大网。然而墨家物件精巧，羽刃切割数回居然网绳仍不断，只是被割得细了许多。白凤知道拖得久了必然让盗跖逍遥逃脱，情急之下羽刃急划几刀，然后双手一扯，欲扯破绳网，然而绳网坚韧超乎想象，白凤眉梢一利，运足内力再发力一扯，终于嗤啦将困住他的网撕裂，也不管双手被割得血痕道道，双足一点便如离弦之箭一般向盗跖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