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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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后，当池夏陷在松软的沙发里，望着在厨房里煎着牛排的喻宁泽时，一定忘不了那个温和的早春。
一切都要从那个在手机里仍被她留作纪念的，名叫koi的app说起。
那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周一上午九点。
金色的阳光扫过池夏的侧脸，边缘柔和的光斑落在她方才在笔记本空白页画下的哭脸表情上。
每周的例会，说来说去无非就是这么点事。想到这里，她不禁打了个哈欠。
有时候她忍不住想，连她这个刚进公司不到一个月的新人都要参加的会议，实在是没有举办的必要。
她抬起头，此时，研发部总监喻宁泽正站在PPT前高谈阔论。
虽然身为总监，可喻宁泽似乎没有穿西装的习惯。早春的天气里，一件灰色T恤加黑色卫衣外套，将他原本就白皙的皮肤衬得几近透明。
投影仪的光线打在他的身上，硬生生在锁骨处落下一整片阴影。
不知是因为他的站位还是过于修长的身形，从池夏身处的角度望过去，楞是看不到每一段最开头的几个字。她忍不住伸长了脖颈，东张西望。
或许是因为动作幅度过大，原本放在笔记本上的笔掉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
她连忙弯腰去捡，在直起身的那一秒似乎感受到了从喻宁泽的方向传来的，落在她头顶的冰冷眼神。
是错觉吗？
池夏望向前方，喻宁泽早已面向了屏幕那侧。
PPT的画面中心正是公司目前的重点项目——koi的图标。
一款集交友和游戏为一体的app。已经经历了一次线下保密测试和内测，预计将在一个月之后全球同步公测。
全球。池夏撇了撇嘴。听起来就很高端。
喻宁泽正介绍着部门这段时间根据内测期间用户的反馈所进行的调整，池夏却看着屏幕上兔子形状的app图标发起了呆。
游戏+交友，不知为何，池夏总觉得怪怪的。
怎么说呢，有种既要又要的感觉。
虽然池夏并没有接触过交友软件，但她对游戏还是颇有了解的。就连她的室友都忍不住调侃，要是她能把打王者的心思放在谈恋爱上，也不至于大二那年分手之后一直寡到现在。
不过池夏从来不放在心上，恋爱这种事情，无非是太阳底下点灯，叫花子守夜，比曹操的鸡肋还要食之无味。
不过喻宁泽口中正滔滔不绝所介绍的app玩法，倒是和她之前玩的那些竞技类游戏不太一样。
短短两分钟的演示视频里可以看出，用户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创建一个虚拟人物，建造属于自己的房屋、花园，根据距离、性格测试等技术手段匹配另一位玩家，共同打造一个温馨快乐的乌托邦。
这倒是让她想起了学生时代那些开心农场之流。
不过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会有年轻人对这种玩法感兴趣吗？
下一秒，视频播放完毕，koi的宣传标语伴随着喻宁泽颇具磁性的声音，赫然呈现在雪白的幕布上
——爱穿越一切。
她忍不住笑出了声。好在，并没有人注意到。
喻宁泽的汇报很快就结束了，非常简明扼要。就如同他这个人带给池夏的印象一般，能少说一个字就绝对不多浪费一滴口水。
听说，公司CEO叶总本来想让他当koi的项目经理，可他却说自己只是个写代码的，管不了其他的事，硬是把绝佳的上升通道让给了老王。
不知该说是死脑筋还是假清高，总之，是个奇怪的人。
池夏低下头，继续拿着那只出水及其不顺畅的水笔在笔记本上涂涂画画，不知不觉间，居然画出了koi的图标。
不得不说，这只兔子的设计倒是挺有意思的，让人过目不忘。
交友软件......池夏觉得自己是绝对不可能浪费时间去下载这种app的。
又是匿名又是虚拟形象，还搞什么浇水种菜，指望用这种方式找到真爱，还不如去城隍庙拜拜月老来得实在。
“都什么时代了，这种匿名交友软件怎么可能会有年轻人喜欢。”她不禁歪着脑袋思考着。
下一秒，空气像是被抽了真空一般冷却了下来。
偌大的会议室内，连身旁人的一呼一吸都格外震耳欲聋。
池夏抬起头，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笔直地落在了自己身上。也包括喻宁泽的，那抹似曾相识的，如同刀锋版般凌冽的眼神，一如她方才弯腰的瞬间所感受到的那样。
她这才意识到，原来嘴巴绕过了脑子，将这个“狂妄”的想法说出了口。
想死。
现在换个星球生活还来得及吗？
“什么时代？”
喻宁泽紧跟其后的声音将池夏紧绷的神经扯得更紧，她几乎不敢看他的眼睛。
“池小姐对交友软件很有研究吗？”
一个问题连着一个问题，打得池夏无法思考，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了太奶奶正在向自己招手，面目慈祥，周身散发着温柔的光。
还没等池夏准备好说辞，喻宁泽便发表了结案陈词：“希望池小姐以后在发言前先做一下功课，谢谢。”
直到这时，池夏才在他的话里听出了一些阴阳怪气的味道。
池小姐？
虽然自己刚进公司确实没多久，但同事里有叫自己小池的，也有叫小夏的，再不济叫个全名。但池小姐？
脸颊处传来让人无法忽视的灼热感，她愤懑地抬起头，却看到喻宁泽将翻页笔放回了桌子上，正准备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这场闹剧，似乎就在他单方面对池夏的碾压中迅速地结束了。
就在喻宁泽的屁股即将接触到椅子的前一秒，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声音响了起来，划破了空气中诡异的气氛，将会议推向了一个新的高潮。
“我觉得她说得很有意思啊。”坐在最前排的男人站了起来，走到喻宁泽身旁拍了拍他的肩：“她不仅是我们的同事，也确实是年轻人不是吗？”
说完，人群中发出了稀稀落落的笑声，不知是发自真心还是阿谀奉承。
他说完转向后排，迅速锁定了池夏的方向，问：“你叫什么名字？”
坐在池夏身旁的同事低头好心提醒：“这是我们的大boss叶总。”
她立刻像被雷电霹中了一般僵硬地站了起来，回答：“叶总，我叫池夏。”
叶璟，一个只存在于八卦和传说中的男人。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可能有三百天看不到他人。但池夏觉得这绝对是夸张了，毕竟她才来一个月就见到了不是吗？
她原本以为叶璟会是个四十多岁，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却没想到如此年轻。虽然只是从余光中瞥见了几分，但她觉得对方应该长得不错。
叶璟点了点头，问：“池夏，你为什么觉得年轻人不会对koi感兴趣？”
池夏不知该如何开口。
实不相瞒，她是那种上课时，老师说要抽一个同学回答问题，会恨不得把头钻到课桌底下的人。
在众人面前开口，或表达自己的观点，对她来说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扭捏着，时而望向身旁的同事，时而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格外难熬。
汗水顺着额头滑落到耳边，她抬头看了一眼始终注视着自己的叶璟。
他没有说话，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于是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在如今快节奏的生活模式下，我觉得人们更加注重效率......”
池夏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叶璟的表情，在得到了对方肯定的眼神后，她继续说道：“传统交友软件都是一眼便可以看到对方的长相、工作、学历甚至性格爱好，能够更加方便快捷地进行初筛。但是看不到长相和背景条件的交友软件意味着试错成本也就更大。”
“更加方便快捷，我可以理解为，更加随意吗？”
池夏没等到叶璟的发言，反倒又被喻宁泽将了一军。他扬了扬眉，反驳道：“像去菜市场买鸡蛋一样把其他用户通通放进篮子里，仅凭刻板印象决定去留，你觉得这是更有效率的做法？”
池夏皱着眉，问：“那要是我花了很多时间，和所谓的系统精准分配的对象相处了很久，却发现对方的长相完全不是我的菜呢？那不是白费功夫。”
喻宁泽瞥了她一眼：“那你有没有统计过，你所谓的‘方便快捷’的社交软件，通过外貌和条件所筛选的对象，最后成功的概率有多少？”
见池夏没有回答，他直接抛出了答案：“女性匹配率为10.5%，男性只有0.6%。”
一个精准的数据，让池夏哑口无言。
喻宁泽继续说着：“用户可能会将长相和教育水平等列为必须满足的选项，但是当他们在现实生活中遇到某人时，这并不是他们用来评估是否会对某人产生感情的标准。”
“将选项缩小到协同过滤中，从根本上说是不浪漫的。它在早期锁定了它认为的你的偏好，这在统计上有意义，但不一定会导致意外。”
浪漫、意外。这听起来不像是会从喻宁泽口中说出的词。池夏一时间晃了神。
“选择的数量，有时候反而会变成一个障碍。”他望向池夏的眼神如深不见底的海水，她看不穿他究竟在海底埋藏着什么宝藏，只好跟着海浪起起伏伏，越溺越深。
池夏承认，她完全无法再反驳他。
她没有数据支持，也没有玩过交友软件，只是通过自己长久以来的生活经验和丰富的想象力胡乱地辩驳着。
气氛再次陷入沉寂，没有人出来说话，大家只是低着头，或托着下巴佯装沉思。
“好好好。”叶璟不合时宜地拍起了手：“好久没听到我们喻总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了，我这一趟没白来。”
或许是被叶璟开玩笑般的话给逗笑了，又或者是实在受不了这尴尬的气氛，同事们纷纷笑了起来，空气又恢复了流转。
喻宁泽坐回自己的座位上，瞪了叶璟一眼，小声说：“你无不无聊。”
叶璟笑着说：“这不是挺好的吗？开会就是要多听听大家的声音，每天给我看PPT有什么意思？我在哪不能看。”
一场闹剧悄然落幕，池夏讪讪地坐了下去。
接下来汇报了什么，她完全没有听进去，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
她望着坐在第一排的喻宁泽的后脑勺，满脑子只有他方才那几句掷地有声的话语。
浪漫、意外。
池夏谈过一次恋爱，有些懵懂，也有些混乱。直到分手的那一刻，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经历了什么。
她不敢肯定自己曾经体验过爱情，更是从未见过真爱的面目。但在某一个时刻，她觉得这两个词似乎离真爱很近。
这就是池夏第一次参加的公司例会，走出会议室的时候双腿都止不住发抖。
不算顺利，但总归是结束了。
但要是没在和喻宁泽擦肩而过的时候听到他从喉咙深处发出的那声冷哼的话，她那天晚上会睡得更好。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