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漪如肆》情深且梦

5、此心无波2

　　靖安若不信，有哪个男子看到这些疤痕还愿意娶她，可那人偏无动静，还轻薄与她，想起此时靖安若又羞又恼。她与他虽有婚约，可他们不过见过一面而已，实是个孟浪的人。
　　回来之后，靖安若的举动备受老太君关注，次日老夫人问：“昨日见过沈世子，处的如何？”
　　靖安若垂下眼眸，敛下所有情绪，淡淡的答了一句：“还可”
　　老夫人像是想扑捉一些什么，问：“如今他不良于行，若让嫁他你可心里有怨？”
　　老夫人的目光灼灼带有审视之意，靖安若答：“他若愿意娶我，阿若心中不敢有怨”
　　老夫人说：“你能如此想，那便是最好，如今一切都与往日不同，切莫似从前那般任性”
　　靖安若答：“是阿若往日不懂事，没有个分寸，平白给家里添了许多麻烦，阿若以后定当谨言慎行”
　　老夫人问：“经历那么多事，你的心里有再多的结，也要放下，更不可显露出来日后惹那世子生厌，懂的谨言慎行是好事”
　　靖安若说：“祖母，可是阿若会怕”

　　她可以对所有人隐藏心事，唯对祖母她做不到，“会怕”，是对过往的执念，以后的未知，她再不能似从前那般肆意妄为，骄纵任性，一切何期许，不敢有望，不待有望，一颗蒙尘的心，再无法似从前那般透彻。
　　老夫人说：“阿若莫怕，这些年祖母只说你身体不好，养在了庄子上，不会有任何人道你的不是”
　　靖安若动容：“谢祖母怜惜，可是……”
　　靖安若的疑虑担忧，老夫人何尝未知，靖安若本该像所有的贵女那般，一切遵守既定的路，维护那表面的风光，可世事易变。老夫人叹一口气说：“阿若，没有可是，长庆候府是我们高攀了去，如今你有个归宿也好，况且这是你母亲定下的，总不会亏待了你，你这般年纪也该有自己的考量，我能护得你一时不能护得了你一世”老夫人的话里似有浓浓无奈，又似是权衡之下最好的结局。
　　靖安若到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所有人都以为这就是最好的安排，无人知晓她的心事，她的担忧，她的惶恐，她的不安，日日压在心头，化不开散不去。无人可诉，无言可说，像明媚的天空突来的乌云，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光明也许会来，也许不会。往事日夜窒息她的每一个神经，像溺在水中想要自救，却越陷越深……她用了三年舔舐伤口，让自己坦然接受过往的不堪，一切屈辱不甘归于平静，这个婚约，这个沈知衡让她心湖泛起了涟漪，她恍然失措，不知如何面对……拒绝，她许是无能办到，接受她又不能心无芥蒂的爱人……
　　少女心事无可诉说，无言诉说，无尽滋味又道是愁，更不晓何人堪解忧。迷迷嘁嘁，叹前程一望无由，下眉头锁心头。
　　园子里一青衣女婢匆匆忙忙疾行而来，撞了靖安若一个趔趄，禾颖扶了一把，呵责道：“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那青衣女婢惊恐道：“大小姐可还好，奴婢不是有意的”这女子名唤女萝，是靖若雪身旁的。靖安若问：“发生了何事？”女萝答：“雪小姐听说老爷有意给她说了门亲事，不知怎就闹了起来，不慎伤了自己，奴婢着人请医”靖安若说：“如此你便快去吧”见靖安若没有计较，那女萝飞快跑去。听闻事件始末，禾颖问：“小姐可要去看看雪小姐”靖安若答：“不必了，我若是此时前去，她必是觉得我是耀武扬威，嘲讽与她，你且去看看爹爹看中的人是个什么门户”，禾颖会意已悄悄去探查……
　　晴雪院外隐隐约约可闻，一些物什碎裂的声响，余茉闻声赶来，望着满地的狼藉，呵责：“你的父亲，不过是提上一提，你是发什么浑”听闻母亲也呵责与她，靖若雪越发觉得委屈，抽咽着说：“母亲也觉得若雪无理取闹，明明靖安若一个孤女，尚可嫁入高门，为什么父亲偏生于我寻了个破落户，那人不过仗着点滴墨水入父亲的眼，怎就要把我嫁给他，你们不是最疼若雪的吗，你们怎么舍得，怎么舍得”
　　余茉柔声安慰：“你嫁过去，就是主母，父亲母亲多给你添些妆奁，日子也能舒心顺意，即是能得你父亲青眼相看的人，日后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何需忧虑”
　　若雪一脸不可置信：“父亲母亲的意思，让我扶持与他，凭他也配？妆奁再多能多过靖安若去，母亲本就小门小户出来的，能有多少体己。为什么我偏生要矮上一头，母亲你如今也是主母，我不想嫁过去受苦，你帮帮我，帮帮我”
　　余茉宠溺道：“我的好雪儿，你若不愿，母亲自是为你斡旋，何苦伤了自己，平白惹得母亲心疼”
　　得了余茉这话，靖若雪破涕为笑：“还是母亲最疼我”她余茉从一个侍妾到稳坐靖氏主母的位子，可谓聪明一世，怎就偏生了这么个女儿。
　　禾颖已把事件的始末知道的清楚告诉靖安若，她说：“禾颖，明日给我翻一件更厚一些的衣裙”
　　近日明明越发的热了，可靖安若偏生要厚一些的衣服，禾颖问：“天越发的热了，小姐要厚衣服做什”
　　靖安若意味深长一笑，说：“既然若雪不愿嫁那书生，我送她一场造化，如何不好”
　　禾颖诧异：“可是小姐明明答应老夫人谨言慎行，不惹事端的”
　　靖安若答：“谁说我要惹事，今日若雪这么一闹，就不会生出些事来”
　　靖若雪是个心气高的，她不愿嫁那书生，可那些世家子弟自然也是瞧不上她，说到底还是出身，余茉前身是个侍妾，虽是被扶了继室，可到底也是表面风光，在别人眼里靖若雪不过就是个庶女，一时倒也难以找个相配的门户，那书生是靖淮谷的门生，靖若雪嫁过去算是低嫁，凭这层身份与情分，靖若雪断不会委屈了去，可偏这靖若雪不甘心。
　　翌日，靖安若适才在园子吹了风，便说：“禾颖，我们回去吧，这会子觉得头疼，身上也有些发冷”
　　禾颖明知是戏，却也不得不陪靖安若演下去，伸手探了探靖安若的额头：“呀，小姐，你好烫，我就去请大夫”
　　靖安若似有些伤神，说：“这是积年的寒疾了，大夫说，伤了身子根本，好好调养可多熬些年岁，只是日后子嗣缘薄，若是日后嫁人，我只怕有负于他”
　　禾颖暗暗叹了一口气，说：“庸医胡言乱语罢了，何须神伤”
　　靖安若的身子半倚着禾颖回去，靖安若问：“刚刚确定没有祖母的人在”
　　禾颖答：“奴婢早已避开了老夫人的人，不过小姐你何苦搭上你自己声名”
　　靖安若说：“我若是不搭上自己，他们又怎会把主意放到沈世子身上”
　　禾颖越发不明白靖安若了：“小姐你不愿嫁沈世子”
　　靖安若说：“愿不愿并无分别，于我而言是不能”
　　禾颖诧异：“这是为何”，靖安若不答，挽起衣袖露出一条伤痕遍布的手臂，或深或浅犹是狰狞。
　　“阿”禾颖惊叫一声，“怪不得，你回来以后从不愿意奴婢为你洗漱”
　　靖安若苦笑：“我有我的难处，退婚一事若是由我提及，只怕会惹的祖母生厌。父亲已经厌弃我，若是再无祖母垂怜，我又可倚仗何人”

　　禾颖一时无话，靖安若说的她如何不明白，只是这般声名传了出去，以后的靖安若也未必能寻个好的人家，缓兵之计一时奏效罢了，禾颖说：“小姐，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靖安若淡淡的说：“接下来，什么都不用做也无需做，静静的等着便是”
　　越发热的天，女娘们早已换过更轻薄的夏衣，靖安若的衣着，越发显得怪异，在结合靖安若那有意无意的话，传言就像风一样，钻进余氏靖若雪的耳朵里，余氏终究还是动了心，一日余氏悄悄的问靖若雪：“你觉得长庆候府的沈世子如何”靖若雪“阿，莫不是，母亲选中了他，那日游湖女儿也曾偷偷的瞧上一瞧，样貌是极好的，他不良于行，甚是可惜”。余氏道：“哎呦，我的傻闺女，这世上断没有十全是的好事，他若是好好的未必瞧得上你，如今他于靖氏有婚约，靖安若是靖氏的女儿，你也是靖氏的女儿，选他总比别人容易些，别人也不能挑了理去。若是嫁他，那日后可是要唤一声候夫人的”
　　靖若雪说：“可那人合该是靖安若的夫婿，如何使得”余氏道：“娘自有办法，有言道靖安若伤了身子，难有子嗣，若是为娘说靖安若见沈世子不良于行，心生厌恶，便说出这话，是为退亲，传出去会如何”若是传出去，沈世子必然是有结于心，若是提及娶靖若雪，只怕他也会同意，这样即可周全两家颜面，也可为若雪挣的美名。靖若雪羞赫一笑：“如此全凭母亲做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