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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换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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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烛摇曳,隔着轻薄的床幔,映出一大片阴影。
柔软的腰被身侧的人死死环住,宫远徵滚烫的身躯紧贴着她的后背,黑白交缠的发丝沾染在她颈侧,有人替她轻轻拂开,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
好半晌,屠连朵听到他的声音,低哑沉沉。
“非去不可吗?”
她翻个身,平躺着看着拔步床的承尘,轻声说道:“四年前,在你假死昏迷的时候,无锋曾攻上宫门后山,宫子羽中了蛊毒命悬一线,宫尚角更是被寒衣客持刀捅穿了胸膛,我当时就在想,如果你在,就算是拼上性命,也不会眼看着宫门一夕覆灭。”
所以她拼劲全力救了他们,宫远徵闭上眼,他明白,她要他将心比心。
那巨蛊是她炼出来的,也只有她有资格把它带进神庙,一人换万万人,她没有选择,他也没资格替她选。
但是,他可以为自己选。
“阿星,把蛊留下,好吗?”
屠连朵猛的扭头,她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盛满了绝望和悲切,他从来,从来不会用这样的语气同她说话,商量的,请求的,低声下气的求她。
求一个能和她共赴黄泉的机会。
眼泪又蠢蠢欲动,她别过头不去看他的眼睛。
“阿徵,一辈子太长了......”
“没有你,再长的岁月都是虚度,这是我最后一个愿望,骗了我这么多次,这是你欠我的。”
屠连朵说不出话,眼泪一滴滴落到锦缎被面上,氤氲了一片。
他可真傻,她都要快死了,他还要留着她的蛊,陪她一起死,她再一次后悔当年为求治病之法离开青漠,惹了这场情债,伤人伤己。
“好。”
她翻过身,扑到宫远徵怀里,一只手紧紧圈住他的脖颈。
听到她应声,宫远徵轻呼出一口气,声音似乎变的轻忽,像是飘在半空中。
“我会回宫门,会好好教导弦儿,会履行徵宫宫主的职责,会每隔十天便想你一次,每次想起你为了生弦儿遭受的痛苦,我的心就像被人捏碎了,这次我陪着你,不要怕,你痛了,我便陪你一起痛,你若熬不住了,我就陪你一起死......”
颈侧突然一痛,他的声音突兀的顿住,怀里的人静静伏在他胸膛上,搂住他脖颈的指尖有银光闪过。
屠连朵缓缓的抬头,眼底鲜红,手掌压上他的胸膛。
*
屠幽抵达神泽宫时,东方天际已经飘起了一丝浅淡的霞云。
这一路上蛊虫遍地,却又在接近神宫之际迅速消退,她就知道一定出事了,路上传言喧嚣,她把神宫内发生的事听了十之八九,直到踏入神宫拜见了王上,擎云殿灯火通明,王上疲倦不堪的三言两语,她心急如焚的赶往神泽宫。
可是面对着神泽宫沉重的大门,她却心怯到不敢推开。
她了解阿朵,从小到大,阿朵性情骄纵,甚至有些乖张,她明目张胆的行使青漠王女的权力,称得上肆意妄为,可是她从来都清楚,她肩上是整个青漠,这么多年,青漠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默认,她的一生都属于青漠,为青漠奉献一切几乎是她的人生信条,已经深深刻进了骨子里。
她不会走的,就算屠里为她劈开荆棘,铺了一条畅通无阻的路,她也只会调转方向一头扎进这深渊里。
当初她不接受自己替她试蛊,如今也不会接受屠里拿整个青漠为赌注换自己的自由。
沉重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推开,屠连朵一袭单薄青衣从里面走出来。
看到屠幽的一瞬间,她动作顿了顿,接着笑起来。
“无忧,你回来了。”
身体被人重重抱住,她愣了愣,接着用力回抱。
天边的彩霞开始蔓延,渐渐晕染了一大片橙红。
“神庙,我陪你进。”
“你以为神庙是谁想进就能进的吗?”
“你忘了,我是蛊人,作为蛊,我可以进,如果我当时在神宫,你就不必冒险去驱使千足巨蛊,我也是奇蛊,你也可以驱使我镇压蛊动......“
“闭嘴!”屠连朵狠狠推开她,脸上的血线迅速游走。
“我费劲千辛万苦把你炼成蛊人,是为了让你像个人一样活着,你是我姐姐,只要我活着一天,就没人敢把你当作一只蛊,你自己也不行!就算那天你在青漠,我也不会那么做!”
“可是你就要走了,你走了,我怎么办?”屠幽眼睛通红,干裂的嘴唇中吐出质问。
“乌潼会保护你,他只会比我更爱你,我已经没有退路了,难道还要搭进去一个你吗?你为什么从来都不在意自己的幸福,从小到大,你就像个影子一样晃在我身边,甚至不要命的替我去试蛊,从来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我现在告诉你,我不愿意,我不愿意任何一个亲人为我牺牲,你不行,屠里不行,父亲也不行!”
“你以为我就这么甘愿进神庙吗?辗转难免的深夜里,我无数次渴望有两全的方法,哪怕有万一的机会,我都会牢牢抓住,可是不行,只有我,只有我!”
她的声音歇斯底里到变了调,披风下的手紧紧攥成拳,止不住的颤抖。
“不,我不是......你,你一个人,你会害怕的,你会害怕的......”屠幽把嘴唇咬的渗血,她口中嗫喏,看向屠连朵的眼神茫然中掺杂着一丝小心翼翼。
“我不怕!”她猛地扣住屠幽的后颈,看着她布满血丝的眼睛,“我不怕,既然本来就该是我,我就不会牺牲任何一个不该牺牲的人,镇守神庙,压制巨蛊,青漠会太平,我在意的人也都能平安,这是护珠人的使命,这是我该做的,这是我的责任......”
“可为你牺牲,也是我的责任啊!你忘了吗?最开始,我才是你的金翎卫......”
为你死,也是我的荣耀啊!
“金翎卫......”苍白的唇间滚过这几个字,眼神逐渐变得锋利,她松开屠幽后退一步说道:“以后,再没有金翎卫了!”
这天底下,谁非得替谁死的道理,替死的那个一腔孤勇,留下的那个又如何在愧疚中了此残生,本就是一场悲剧,何必粉饰太平。
她转身看了一眼紧闭的宫门,继续说道:“你是自由的,青漠困不住你,十二殿也无法钳制你,你喜欢乌潼,那就和他在一起,如果有一天你不喜欢他了,那就离开青漠,可以去宫门,或者去浮屠山,只要你快活,去哪里都好,我愿意你无忧无虑的活着,姐姐,我以神庙之名祝福你,无灾无难,岁岁平安。”
泪水落了满面,冰凉的秋风吹过,糊在脸上像是贴了一层冰渣,屠幽扭过头用袖子遮住自己的脸,肩头耸动。
天边一片橙红越来越亮,远处山头的薄雾渐渐消散,那一片连绵的阴影浮现出新妍的翠色,青漠群山沉寂,却又处处生机。
侍神殿传来一阵钟鸣,屠连朵整理好衣衫,坚定的踏出了侍神殿。
苦涯谷底的小院中,乌晴推开房门,看向床上侧躺的人。
屠里私自练蛊招至蛊患,谴人在神宫内外大肆重伤王女,还目无法纪冒犯大神官,数罪并罚,本应该即刻入侍神殿问罪,但因伤势过重,又有屠连朵和屠铎从中周旋,暂囚于苦崖谷底。
“你不去送送她吗?”
好半晌,屠里的声音沉沉:“不送了,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我再管不了了。”
乌晴有些诧异,总觉得哪里不对,屠里很疼王女,这最后一面,他不该如此平淡,可是究竟是哪里有问题,她也说不清楚。
“那我替你去送。”
“嗯。”
可等到乌晴到达黄沙边界时,却被拦住,被告知今日祭礼不得祭礼,就连十二殿的殿主都不得靠近,只有王上和大神官主持大局。
她无可奈何,只好退了回去,护珠人入主神庙这样的大事竟然如此敷衍,心头一阵酸楚,王女,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呀......
屠连朵到达神庙腹地之时,清晨第一缕光照耀在这沉默的黄沙之上,不远处神庙黑色的墙体泛出一阵冷意,往日盘旋的鹫鹰也窝缩在巢穴里不敢出来。
护珠人入主神庙本需要繁杂的仪式,在她的坚持下,只保留了设祭坛这一项。
祭坛在夜里便已经搭建好,高高的枯檀木矗立在祭坛的四角上,其上挂满了花形蛊铃,她踏上祭台,衣袖拂过蛊铃,铃声响起,此起彼伏。
纤细的手抚上祭台中央的巨大铁棺,触手冰凉,折腾了这许久,还是一样的结果。
高大庄严的贡台之上空荡荡的,正中心用玉石承托着一块金色的令牌,那是王女的授牌。
设这祭坛,最重要的就是要抹除她青漠王女的身份。
果真是无牵无挂,一入神庙,曾经的荣辱都已经不算数了,代表身份的授牌竟也成了唯一的祭品。
淇觞在夜半之时就已经等在祭坛了,往日搞笑作怪的脸上少见的挂上凝重,他走到祭坛下,仰望着高高在上的王女,声音尽可能的压低:“此次入主神庙,王上特意吩咐了不许人观礼,你想走的话现在还来的及,祭坛设在五行相容之地,我可以用奇门术数拖住他们......”
“淇觞,还记得当初我告诉你关于巨蛊的囚困之法吗?在神庙大门关闭之前,你必须要在神庙方圆五里断绝五行之气,我死之前,会以身饲蛊,每隔三年你须来检查一次。”
她低眉垂首俯视看向他,朝阳柔和的光照耀在她身上,纯净而神圣,青漠古老的传说中也说神爱世人,福泽万年,淇觞木木的盯着她,像是在仰望那传说中的神。
她怎么会走呢?他脸色苍白的点头,示意自己已经记住了。
扭头看见屠幽气若游丝的脸,更是心中酸涩。
沉闷的鼓声响了三声,大神官缓步登上祭台,挥袖间几只黑色的金刚蛊飞速移动,朝供台上的金牌爬去,顷刻间,金牌上的字迹被抹去,慢慢化成一堆齑粉,接着,那些粉末慢慢升起旋转,像是大火烧过后随风飞舞的灰烬,盘旋、升高,在一双双眼睛的注视下燃烧起来,那么一点粉末,竟然也窜出了巨大的火苗。
“阿朵......”
屠铎往前踏了一步,毫无血色的唇瓣颤动,袖下的手紧紧攥住,第三次了,已经是第三次了!
毁了授牌,她在青漠最后一点痕迹也没有了。
火光渐渐暗淡,那些缠绵的粉末最终消失在风中,枯檀木上挂满的蛊铃震动,发出尖锐的铃声,大神官握杖的手向下重重一锤,蛊铃瞬间安静下来。
他朝屠连朵的方向跪下,虔诚无比。
“恭请护珠人入主神庙!护我青漠,万世长存!”
不远处,神庙平滑如镜的大门裂开一条崎岖的裂缝。
同一时间,一架青皮马车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疾驰而去。
宫远徵高大的身躯以一种僵硬的姿势歪在马车里,颈侧的银针深深扎进皮肤里,他全身麻痹,无法动弹,一双眼睛紧紧闭着,眼角却还是不住地渗出泪水。
她亲手毁了伴生蛊,明明都答应他了,明明说好的同生共死,就连最后的一丝牵绊,都被她亲手毁了。
傅九星,傅九星啊......
心口像是要裂开,鲜血不断从微张的嘴唇中涌出,意识渐渐模糊,他忽然变得好冷,这里的每一丝空气都让他痛不欲生,他想家了。
回去吧,回宫门,把自己藏起来。
“阿朵!”屠幽想要冲上祭台,又迅速被众多青翎卫制住。
“放开,放开我,阿朵......阿朵!”双臂被反转到身后死死按住,屠幽的身体被按进沙地里,蹭出了一片血迹。
这样也好,起码她不会不管不顾的随自己冲进神庙,时间到了,她朝淇觞遥遥拜了拜:“以后诸事,就拜托你了。”
滴滴鲜血顺着手指流下来,她挥袖,蛊铃声再次响起,远处传来一阵巨大的声响,一个黑影从昏暗的枯檀林中冲出来,朝祭台迅速移动。
巨大的蛊虫越过众多青翎卫,跃上祭台,在屠连朵面前发出一阵桀桀的声音,她的血对蛊虫来说是莫大的诱惑。
被鲜血染红的手高高抬起,又用力握紧,蛊虫向前挪动,又突然俯下身躯,臣服在她脚下,却又因为鲜血的引诱蠢蠢欲动。
屠连朵松了口气,至少现在,她还能控制蛊虫,神庙已经是近在咫尺,只要进入神庙,她就再没有任何顾虑了。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奇怪的箫声,屠连朵还没反应过来,身前的蛊虫便猛地冲了出去。
她脸色发白,满身地红色血线在白皙地皮肤上暴走,可是蛊虫只是顿了一下,便义无反顾地朝箫声快速爬去。
这不对,这是她炼地蛊,没人能越过她控制她的蛊。
她慌张看过去,瞳孔猛地放大。
五行阵的阵眼中,一个女人一袭红衣站在那里,身后便是缓缓打开的神庙大门。
“抓住她,抓住她!”她惊慌失措的吼道。
青翎卫快速出击,朝远处的人奔去,她越过大神官朝祭台下跑,发上的金簪掉落在金色的黄沙中,悄无声息。
阵眼中的女人抬手在蛊虫身上轻轻抚了抚,一阵低而尖锐的蛊鸣从口器中发出,疾驰而来的蛊卫瞬间摔倒在地,他们身体里都有蛊,巨蛊能镇压蛊患,自然也能控制青翎卫身体里的蛊。
大神官面色焦急,如今青翎卫镇压不住这人,只能寄希望于王女了。
他朝王上望去,王上微低着头,半张脸陷在阴影里,看不清神色。
屠连朵经过倒地不起的青翎卫,不顾淇觞的劝阻,走向红衣女人。
“你想干什么?你为什么能控制我的蛊?”
傅君流看着她布满血线的脸,神色温柔。
“宫远徵答应我的,他没有做到,不堪托付,不过你喜欢,也就罢了。”
屠连朵眉心蹙起,这样关键的时候,她没时间在这同她扯些无关之事。
“你在说什么?把蛊虫还回来!”她朝蛊虫走了两步,却被傅君流喝住。
蛊鸣声停下,蛊虫在她们两人之间摇摆不定,千足把脚下的黄沙搅得一团乱。
一把银色的剑被扔到脚下,屠连朵愣了愣,心头突然被揪住,不安极了。
“知道这把剑叫什么吗?”
“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是芙蓉断月剑,送给弦儿,宫门的刀法太过沉重,让她用剑吧,宫门藏书有芙蓉断月剑的剑招,足够她用了。
告诉宫远徵,点竹是一条毒蛇,只要她不死,无锋一定会卷土重来,永远不要低视一个生活在阴沟里的人。”
屠连朵的双手开始发抖,嘴唇几乎要咬烂,突如其来的战栗遍布全身,她艰难咽了咽口水,努力放缓声音:“你过来,我听不清你说话。”
傅君流轻轻笑了笑,染了胭脂的脸很美,温柔的不像话。
“屠铎把你教的很好,可是太好了,你学不会自私,心中有大义,和你父亲一样......以身饲蛊,你的打算我都知道,我身体里的蛊加上巨蛊足够蒙混过关......”
左手的血迹已经有些干涸,她想要去摸头上的金簪,却摸了个空。
傅君流温柔的话语太过陌生,她不想听,低头去捡地上掉落的剑,她能控制蛊虫的,她可以的,她肯定可以的。
奇怪的箫声再次响起,又戛然而至。
尖锐的利器穿透皮肉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开。
世界仿佛突然安静下来,她保持着拔剑的姿势,僵硬的看着面前的人和蛊。
傅君流直直的站着,巨蛊长长的口器刺开皮肉刺进傅君流的后颈,巨大的身躯依附在她纤细的身体上,身后有鲜血一滴一滴落在发烫的黄沙上。
“不......不......”
她又朝她笑,笑的心甘情愿,笑的像个温暖的母亲。
短短几步路,屠连朵浑身疼的站不住,她几乎手脚并用爬过去的。
锋利的剑锋刺进手臂,她麻木的把伤口塞进傅君流的口中。
“喝呀......”
“喝......”
“你喝啊!”
鲜血淋漓的手掐住傅君流的下巴,强求她喝进去自己的血。
一双手臂抬起把她环进怀里,越来越用力。
“你知道没用的,这不是毒,也不是你现在能控制的了的蛊。”
屠连朵任由她抱住自己,眼底一片血红。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感谢你吗?我不会!我只会觉得你蠢,这么多年,从未尽过一天母亲的责任,如今又想起做救世主了?我不稀罕,我不要......不要你......你不能......不能这样......”泪水洒在她的肩头,滚烫灼人。
“不只是为你,也为我自己,我太想他了,想了二十多年了,我害怕,害怕记不起他的样子,前几天我梦到他了,我知道,他也在等我......”
“你错了!他等的是我,我才是下一任护珠人......蛊是我炼的,我的身体才是最好的容器,就算见到他,你也撑不过几个时辰。”屠连朵声音绝望,身体止不住的发抖。
“几个时辰......足够了......”
“九星,是我给你起的名字,百舸千梦,伏夜九星,千梦易得,九星难求,无论你信不信,我......我当初是满怀着爱意为你起的名字......”
身后的巨蛊向后退,傅君流像个傀儡一样被拖着向后退,她脸上的泪甩在屠连朵的脸上上,一步一步退进神庙的大门。
“不行,不......”她慌忙追过去,身体却被人牢牢抱住。
“阿朵,不能再近了。”屠铎用力把她往回拖。
“不......放开我,放开我!你别走,别走!”脸上的血线疯长,屠连朵声嘶力竭,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蛊虫越拖越远。
“不要记得我,我的儿啊......”随着最后一声叹息,她被拖入了大门的阴影后,屠铎捂住屠连朵的眼睛,抬眼看向那个女人。
“谢谢。”大门合上的最后一秒,他看清了她翕动的嘴唇,谢他这么多年对屠连朵的视如己出,也谢他的成全。
手上的力道渐松,屠连朵匍匐在地上,半张脸陷在黄沙里,透过泪水看向那扇毫无裂隙的黑色大门。
“娘......”
声音从喉间挤出来,又消散在漫天的黄沙中。
神庙幽深的长廊尽头,有人轻轻推开最后的一扇内门。
“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