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重洋仍爱你》南陌微雨

3、江州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当——当——”悠长的钟声从学堂的后院传来，所有学生起身狭起书本，向先生鞠躬道别。

　　陈雁归与书童一前一后走在小径上，旁侧闪过一道深灰色的人影带着些笑意的声音伴着风从他耳朵里灌进来：“雁归，带我去看看江州城吧！”

　　陈雁归欲言又止地在他和书童间来回扫视了一眼，微叹一口气，将手里的书袋交予书童，嘱咐道：“我尽量在天黑前赶回来，如果没有让他们不必等了。”
　　书童点点头，向着不远处停靠的马车小跑过去。

　　“你想我带你去哪？”陈雁归转头看向梁謇言。背光处，他看不清对面的人是什么神情。他忽地发现梁謇言虽然实际年龄比他还年幼近一岁，但个头却比他还略高些，这让他不得不微仰起头才能直视他的眼睛。

　　沉默的尴尬被梁謇言打破：“你就……带我随便逛逛吧。”变声前少年清脆的声音让陈雁归一瞬间忘了他应该说什么，只是机械性的略微点头，“好。”

　　江州的晚风绕着老城区的砖瓦一圈一圈慢悠悠地转着，偶尔卷起尘叶蒙了双眼。下午的太阳被浓云笼盖着，只从云缝里漏出几线橘红色的光。商贩们挑着担子穿梭在狭窄的小巷间，耳边混杂着不同叫卖的声音。

　　“有冰糖葫芦！”梁謇言轻轻拽了拽陈雁归宽松的袖子，朝着巷口的方向一指，仿佛又回到了那副孩子气的模样。
　　“你想吃吗？”陈雁归看着他。
　　“嗯……”他犹疑了下，点点头。
　　“好。”陈雁归拉着他走到卖糖葫芦的老伯那里，“要两串，谢谢。”说着从系在腰间的小布袋里倒出几个铜子，伸手递给梁謇言一串。

　　梁謇言偏头咬下一颗山楂，几下嚼碎，似是自言自语道：“我小时候其实是住在北平那边的，所以这些吃得多。”他说完又笑笑，“那你呢？”

　　“我？我祖上也许有三代一直定居在这里。据说我高祖父和曾祖父那两辈在江州做地方官。后来，到我父亲这一辈时虽然家道中落，也一直守着这方府邸。也许我以后也会是吧……”陈雁归思考时总会习惯性地曲起手指一下一下轻叩，说话有时会停下来想一阵子，也就这样絮絮叨叨讲了许多。

　　“嗯……那你想过，以后要去未知的地方…生活吗？”梁謇言咽下最后一口冰糖葫芦，把签子丢了，半靠在灰墙上。
　　“也许吧，但等我们十年后都不知道我们过得会怎么样，要是能像现在一般，我兴许会愿意去更远的地方，或者……去欧洲，美国留学？只是离家太远了，联系不大方便。”陈雁归倒是头一次认真考虑留学的事，不知不觉就走了神。

　　“嘿！”梁謇言伸出左手在他眼前晃晃，“还想什么呢，走啦。”
　　“嗯。”陈雁归略有些局促地快走两步追上去，“你知道你家住哪吗？”
　　“……应该在向前路上。”他顿了顿，又说，“周围好像还有一座中山祠。”
　　“好。”陈雁归对街道有超乎常人的敏感度，因此对整个江州城的布局还是比较清楚的。

　　陈雁归将他一路带到江边，稍微解释了一句：“你家在东城区，也就是新城区那，走水路比较方便。”
　　“你在这里生活了十三年，自然十分熟悉，我一切由你做主好了。”梁謇言笑笑。

　　陈雁归招呼了只船，从布袋里摸出了剩的最后些铜子，递给船夫：“到光明码头，谢谢。”
　　“好嘞，两位少爷船舱里坐。”船夫操着方言笑呵呵地回复。

　　“这是……?”梁謇言刚开口，就被陈雁归自然地接了话头：“桐江，自西向东贯穿整个江州城。”
　　两人相对无言，看向舱外波光粼粼的江面，和掠过水面的飞鸥。

　　一叶小小的乌篷船顺流而下，漂到码头时太阳已经要挨着地平线了，两人拍拍身上的灰走上岸。
　　道路两侧樟树成荫，路牌被斜阳映出长长的影子。光明码头离段家不远，仅仅十余分钟就走到了那幢白色小洋楼前。
　　“你回家吧，我走了。”陈雁归招招手示意梁謇言。

　　大门打开，一位身材窈窕，脸上带着西式妆容的妇女从小洋楼里走出。
　　“你就是陈少爷吧。承蒙你对我家小言的照顾了，小言自小性子就跳脱，真是有多劳烦了。今日就让我家马车送你回陈府吧。”梁夫人上下打量了陈雁归几眼，淡笑着道。
　　陈雁归再三推脱，在梁夫人的坚持下，最后还是乘着梁家的马车，摇摇晃晃地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