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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得偿所愿? ...

  •   回到村里,自也不顾他人言语,耸搭着眼,在山里敲敲凿凿。饥食果渴饮露,间或逮只野鸡叉条鱼,也算安稳。
      个把月过去,脑袋长青茬下巴冒胡须,雷阳摸了摸发茬,无法,只把胡须剃个干净。
      到了日子,雷阳的家具也打得差不多了,一个半人高小木柜放灶台旁,里面摆着木制餐具,屋中央放着一张四角桌,四个凳子,贴西北角摆着木床,只光秃秃一张五尺宽六尺长的木床。
      拎着包袱,戴斗笠锁了门,出去了。
      这几月村里收粮秋祭忙得热火朝天轰轰烈烈,雷阳又常在山里,自无人顾他。
      现家家户户粮食归仓准备储粮过冬,乍瞧见他一副出远门的样子,又见那几亩地根本没动过,又是一番窃议私论。
      雷阳照旧不理,据林老板传的讯息,找到刘二脚帮据点,就跟着刘二走了。
      这趟,只远远儿瞧见了个背影。
      后又跑了几趟,却始终未见着人。正夏一日,听得似已订了婚,便再不愿去。守着地,自摸索酿酒喝酒,聊以慰藉。
      后因缘巧合下,又被林老板尝到他的酒,他反成了酒馆儿的供酒商。
      那日送了酒回家,远远就听见隔壁吵吵嚷嚷,近前,发现几个孩子,抱着茅草,正朝倚杖站在门口的老人扔小石头,嘴里正唱着:“老瞎子,小瘸子,大傻子,一家三口没脑子!哈哈……”
      见雷阳过来,骇得茅草都不要了,连滚带爬屁滚尿流跑了,嘴里直嚷嚷:“吃人的妖怪来啦,赶紧跑啊!!!”
      有那胆大的,直接搬了石头往雷阳身上扔:“我打死你这妖怪!!”
      雷阳躲过石头,走到隔壁,抱起茅草,爬上屋顶,将人屋顶修好。
      老人笑道:“多谢多谢。”柱杖仰头朝着他的方向,一面道:“他们说的小瘸子大傻子是我两个孙子,今儿正月十三,都去镇里了。我大孙子会做灯,这几天都在镇里卖灯,一直到十八才回来。谢谢,回头我叫我孙子拿几个灯给你挂上,不然你那屋子清清冷冷的,像什么样儿?”
      雷阳修葺的手一顿,继续将茅草铺平……
      修好后,下了屋顶,自顾自走过独木桥,回家。老人转头似一直看着他,无声叹了口气,颤巍巍拄着杖进屋去。
      雷阳进了门,到处收拾收拾,收拾好后,将木床底下地窖里的一个木匣子拿出来,里面一块佩,一个盛酒的长颈宽肚儿玉瓶,凝眸看了半晌,将得来的钱放进去,大手一合,塞了回去。
      立春那日,里长领着乡人祭祀打春牛,乡里热热闹闹,众人拿了五谷杂粮纷纷抛打春牛,祈求新年丰收。
      只雷阳在自己的荒地里拔草耕地,准备播种事宜。
      正巧这日又是十五上元,家家户户镇里去赏花灯,整夜游乐。
      隔壁老丈人端了盆元宵,颤巍巍踏上独木桥,独木桥吱呀乱响,雷阳屋里听见动静出来一看,皱眉抿唇立了半晌,还是走过去扶着。
      老丈人笑道:“今年元宵有你在,我还热闹些,家里有碗的吧?我们一起吃元宵!”
      雷阳抿唇不语,耳朵却有些发红。
      扶着老人进屋坐下,碗橱里拿出两副碗筷,洗了又洗,才摆至老人面前。
      老人拿勺舀圆子,一边道:“你比我大孙子大不了几岁,叫我姚爷吧,我阿父和你阿爷阿父是叔伯兄弟,根儿上一家人。”
      雷阳嗯了一声,莽莽叫了声姚爷。
      姚爷笑了,将碗放他面前笑道:“你瞧瞧,多一个人就不一样了,往年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吃,没意思,清冷得很。我孙子也叫我一起去。可我一个废人,跟着他俩做什么,本来小孙子脚跛,大孙子脑子又不好,直愣愣的不会拐弯儿,全靠小孙子圆乎,我去了不给添乱吗?”
      雷阳嗯了一声,拿筷子夹元宵丸子,夹了半晌没吃进嘴里。
      姚爷眯眼笑得褶子上下颤动:“你也是个傻子,元宵哪儿有拿筷子夹的?有勺子吗?用那个吃。”
      雷阳红着脸去拿勺,元宵白皮黑芝麻馅儿,甜香软糯,芝麻香和糯米香在嘴巴里久久不散。
      姚爷看他吃得乐呵也高兴,笑道:“这东西不好克化,我不能吃多,你吃完晚上多动动,别积了食。”
      雷阳点点头,又一碗下去。
      姚爷也不多言,静静等他吃完把盆收了,雷阳送他回去。
      十八那日,他家孙子回来知道,又送了些香油鸡蛋和米面油过来,雷阳本不愿收,他手里有钱,只不愿在这上花功夫,似乎只有苛待自己,才能压下隐秘心事的负罪感。
      大孙子也就是大傻子姚大郎姚龙皱眉道:“你什么意思?收个东西罗里吧嗦跟个娘儿们似的!”
      小孙子姚二郎姚虎笑道:“雷哥,我哥的意思就是想请你收下,阿爷一个人在家,总是被那些个人欺负,又都是孩子,我们又不能上门说什么,老早之前也去过,那些个人就说我们和孩子计较,一点度量都没有。我和阿兄又是个唬不住人的,多亏了你,以后还要多麻烦麻烦你呢。前前后后,咱们也是邻居了不是?邻居间互送点吃食,很常见的,断没有不收的理,收了吧,收了吧……”
      雷阳瞧着眼前俩孩子,说别人是孩子,他们大的看起来也只十三四岁,小的八九岁。
      比他强,他十五岁时还在怨天尤人,他们都已经赚钱养活自己了。
      雷阳垂眸嗯了一声,收了东西。
      后因他,林老板与姚三爷家三口也熟了,三爷替林老板诊脉开药,不知用的什偏方,阴天雨雪天里钻心疼痛的腿倒好了些,只嗜睡。
      解了林老板一大困扰,林老板感激不尽。
      省了其中神京部分,雷阳细细告诉了顾安。
      顾安掀了掀眼皮,食不知味抿了口酒。
      饭罢,雨停,林老板趴桌上迷迷瞪瞪,雷阳从厨房收拾好出来,见林老板又趴着,熟稔地给他披了薄衫,招呼了残客,收了桌椅,装上门板。
      “雷哥很照顾掌柜的?”
      声音听不出情绪。
      “掌柜的对我多有照顾。”
      顾安听了,嗯了一声,转头去看檐边滴下的雨滴,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忽道:“南省秦氏三子?!”
      声儿有些高,林老板被吵醒了,起身,抬眼,面色沉寂。
      雷阳见状,干咳一声:“多谢留饭,我们该回了,多谢。”
      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林老板冷冷看着顾安。
      顾安见状,反挺胸道:“坊间早有传言,南省秦氏三子秦云霖,十岁自制龙凤酒,酒质清冽弥香,可称南省第一酒,更被上贡成为御酒,一时声名大噪,被誉为南省酒行第一传承者。后因分桃断袖,被家主打断腿赶出门,再无消息,原改名换姓,在这儿开了家小酒馆。”
      林老板垂眸不语,起身,欲走。
      顾安却一把抓住他,恨声道:“就为了一个男人,葬送了自己毕生所学,背弃亲友,更断送了条腿,值得么?!为什么?!凭什么?!你不该如此堕落!!”
      林老板冷笑道:“我堕不堕落,关你屁事。”说着,抽出自己的手臂,掸了掸,瞥了眼雷阳,又盯住顾安,慢条斯理道:“那鄙人愿您毕生都能得偿所愿,两全其美了。”
      言罢,一瘸一拐上了楼。
      顾安一怔,滞在原地。
      得偿所愿?
      两全其美?
      他得个屁愿。
      回程途中,二人无话。
      气氛僵持下,顾安低声道:“你在怪我吗?”
      雷阳垂眸赶车:“没有。”
      顾安眉眼耸拉,撇过头去,低声道:“自我记事起,祖父就拿他做我榜样,叫我学他,争做北省第一人,为此,近十年来,我日日夜夜泡在酒坊里,学酿酒学品酒学卖酒,可后却听祖父讲,他断袖分桃要和男人私奔,被发现,打断了腿,撵出了秦家。他在酒之一道,无人能比,我一直不懂,为何,为了个男人抛弃父母亲人,扔掉毕生所学。这样的爱,这样的爱人,还值得吗?”
      雷阳垂眸不语。
      去府城前,雷阳和大郎二郎将蔬果种下,果树打理了,顾安也帮忙打下手。
      五月初,端午前,二人到了府城。卸了酒,领了钱,直奔杏林堂。
      施针时,雷阳照例坐外头等着,里面却是另一番情景。
      老先生施针时,问顾安,既想起自己是谁,为何还不回去,他那老伙计急得上火,快马送了几次信来催。
      顾安垂眸答道:“爷,我不知他想做什么,但他既让自己中毒,那定是另有安排。我此时若回去,会打乱他的筹谋,所以,还是安稳呆在此处为妙。”
      顿了顿,又挑唇冷哼道:“且他定未想到雷哥的出现,等痊愈,想想他的脸色,就觉得好玩儿。”
      医圣瞪大眼睛,他从未见过还有爱看自己热闹的人,少年的顾安和以后的顾安,不都是自己一个人吗?
      顾安冷哼道:“我是我,他是他,一想到,雷哥因他救我,待我如此之好,我就生气,且雷哥宠的是傻兮兮的圆圆,心里念的是以后的顾安,关我屁事?自我醒来,雷哥何曾对我有过一次好脸色?冷冰冰的疏离得很,恨不得不治了,就这么死了得了,但……”说着,目露怅然:“可,雷哥喜欢的,心里念的,是那个成年的顾安,而不是现在的我。宠的顺的,也是那个傻兮兮的圆圆,也不是我。”
      老先生无语凝噎,什么我啊他的?这娃儿脑子原就有毛病??
      怪道这孩子十来岁上下时,他那老伙计三天一封短信五天一封长信要那清心降火的药去,搁谁,不上火?
      什么脑子?
      怎么长的?
      前后不都是他顾安?
      且只看今日二人上门的境况,难道不是你顾安给人脸色看?
      无语叹气,拔了针,挥手叫人赶紧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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