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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一种可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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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星川穿得单薄,厚大衣挂在臂弯上,剪裁得体的西装裤中看不中用,真正御寒的只有一件高领毛衣。
淡淡酒味尚未散去,若有若思的萦绕在丝缕之内。原本不甚清明的灵台,看到苏丝弦的脸时有了一瞬回魂。紧锁的眉头,渐渐松开。
她们在电梯口僵持着,不进不出。
自动门显然没有给她们多少犹豫的时间,叮的一声就要关上。
视线渐渐被银色占据,无声割裂着躯体。
心有灵犀的,二人同时按下了按钮。
叮!门又不情不愿地开了。
苏丝弦挪开了眼,沈星川迈出了步。
事已至此,高低是要道个别的。苏丝弦用发紧的喉咙,发出自己听着都有些古怪的声音。
“电影要开拍了,我来收拾一下衣服。”
沈星川点了点头,在苏丝弦路过她身旁时,突然抬起那只挂着大衣的手握在行李箱拉杆上。
苏丝弦瞪大了眼睛,下意识想夺回主动权。
拉扯间,她们的手指不可避免地触碰,彻骨的寒冷让苏丝弦心头一颤。
好冰!这人不会从车上下来就没穿衣服吧?她看向沈星川的手,像是被涂上了一层冰霜,泛着失血的白,瘆人的很。
沈星川不肯松手,固执地眼神落在苏丝弦身上:“我送你。”
“外面现在是零下。”苏丝弦的胸腔内升腾起一团火来,十二年来养成的习惯性关心与埋怨脱口而出。
沈星川默不作声的收回了手,将手杖靠在墙边,展开臂弯处的厚外套便要穿上。
随着她的动作,原本隐匿在布料上的各种味道在室温的变化下活跃起来。
甜腻的花香、男士古龙水、香蜡香薰混着千奇百怪的味道,齐齐上阵。
而沈星川在这一刻像是失去了嗅觉,面不改色地伸手去扣第一颗扣子。
“脱了。”
沈星川愣愣地抬头看着发声的人将行李箱抛却在一旁,素白手指带着几分急切地解开了她身上大衣的扣子。抓住衣领口往后一扯,衣衫便顺着身体曲线自由滑落。
“乱七八糟的香水味道你闻着不难受吗?”
苏丝弦皱着眉,将那件巴黎手工定制款大衣往陈列台上一丢,任凭它跟垃圾一样滑落在地毯上。
自然是难受的。公司的圣诞酒会有不少宾客需要应酬。安妮和博纳惯用一种带气泡的浅金色饮料冒充香槟,来营造沈星川的海量。
只是她收到家中小谍报人员的通风报信,未来得及等那调换工作完成,便在二人毫不掩饰是我惊讶眼神中,一改常态将三杯香槟灌进腹中。
第一杯祝酒开场、第二杯致谢来宾、第三杯谢罪早退。
香槟的度数不高,解酒药效果很好。好到她可以清晰地分辨出苏丝弦话语中的拒绝意思。
苏丝弦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给王大花发了条消息,让她绕路帮自己去买个三明治。
一抬头,见嘴上说着送客的沈星川愣在原地。双手垂在身侧,像张写满浓浓愁绪的纸,一戳即破。
“愣着干什么?去换一件啊。你不送我吗?”
“送!”沈星川像被按下重启键的机器人,以极高的效率换了一身衣服。
小区的圣诞氛围仅剩下了些余韵。比起过个不中不洋的节日,业主们更为厌恶自己的生活被侵犯。所以,物业管家们向来秉持着点到为止的原则。轻音乐在六点之后被齐齐掐断,缠绕在两侧树上的彩灯也为了消防安全的缘故,早早熄灭。
路是走过数千回的路,身旁的人是见过十余年的人。
沈星川抬头望了望天。无雨无雪,宜出行。
轮毂咕噜咕噜向前,苏丝弦的声音突然响起:“等你恢复了全部记忆的时候,记得告诉我一声。”
沈星川低头哈出一口白雾:“你想和她再说一次道别吗?”
苏丝弦一面推着行李箱,一手跟外衣立领口的挡风扣子较劲:“什么她?你不就是沈星川吗?”
“帮我拿一下。”沈星川将手杖递给她。
苏丝弦放弃挣扎接过手杖,微扬着脖子,让沈星川帮自己系上。
不可否认,苏丝弦很喜欢沈星川垂眸的样子。那双收敛了锋芒的眼里,满含着只供给她一个人独享的温柔情愫。
“你知道离婚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沈星川将扣子扭正,方才将抬眼问道:“什么?”
苏丝弦眸光微动,一手搭在沈星川的颈后,向着最柔软处吻了上去。
突然急促的气息凝结成雾,在二人眼前纠缠。沈星川的镜片上突然显现一团无规则的白,她不自觉随着呼吸闭上了眼睛。
苏丝弦像个险恶的放贷者,妄图一次将沈星川蜻蜓点水地借款,索要出连本带利的架势来。
良久,苏丝弦方才松开了她。半垂着水汽氤氲眸子,看着平视之处,沈星川那像酸甜的冰糖葫芦一样,透着鲜红的唇瓣。
“是两不相欠。”她扬起头,对上沈星川怔怔望着她的眼:“你寄存在我这的,我还给你了。”
冬夜的风割着人脸,缠绕在她们身侧的树木之上的槲寄生随之摇曳。
苏丝弦看着枝头的那抹红色,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绽出一个笑来。
“不过,我们好像不该在这里做这种事的。”
西方的圣诞有人们在槲寄生下必须亲吻的习俗。如果两人是情侣,那槲寄生下的亲吻可以让两人白头偕老。
沈星川显然没有听过这个,看了看墙角路灯下明晃晃挂着的监控摄像头,对苏丝弦说道:“我待会儿去处理这些监控。”
苏丝弦暗自叹了口气,这么些年来沈星川的脑子是一点浪漫都不装啊!
“拿着!”她将行李箱往沈星川手边一推,像只林间小鹿般四下环顾,而后无视了树下请勿踩踏的牌子,脚步轻快的在草坪上寻了个点位。
沈星川不明所以地抓着差点滑溜到远方的行李箱,一抬头,就见苏丝弦正垫着脚伸长了手,整个人绷成了一道优美的白练,堪堪下垂到她指尖高度的红果子。
但果子显然没想用自己的生命,来替苏丝弦点缀这个奇妙的圣诞夜晚。
它挑逗着人的指尖,滑溜溜的一触即走。
沈星川见她脚尖起落数次,于是将行李箱靠在路旁的平坦处,挪步到了苏丝弦身旁。
“不用。”
那想帮忙的手还未提起,便被苏丝弦拒绝了。
沈星川不知道这一颗果子有什么值得她坚持不懈到如今的价值,只好后退两步挡在树前,生怕她一个冲动跟树干磕个响头。
苏丝弦憋了气,不信邪地蓄力往上蹦了一下。那颗原在枝头晃晃悠悠的红果子,一下被她拽在手心。
“谁!”隔老远便听到动静的保安,将手电筒朝着这俩在树下狗狗祟祟的人身上照去。
苏丝弦被那刺眼的白光照的一惊,摇晃的身子如沈星川预料一般,向着树干扑到而去。
早有准备的沈星川一抬手,将人稳在怀里。苦难质量守恒的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一声闷响,她的后背跟松树来了个亲密接吻。
保安快步向她们跑来,手电筒先将路旁的行李箱扫个遍,又朝着草丛里相拥的二人晃了过来。
“沈……。”保安的话刚想冒出喉咙,便见沈星川对他摇了摇头。
这般场景,怎么看都有种老婆离家出走,渣女苦苦挽留的即视感。一股晚八点黄金档的浓浓狗血风在今晚吹得甚为喧嚣。
“什么?跳闸了,我马上来啊!”保安装聋作哑的寻了个由头,赶紧远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走了。”苏丝弦的脑袋埋在沈星川怀里,两只手紧紧抓着大衣。听着没声了,方才小心翼翼的露出眼来观察周围。
沈星川沉沉地应了声:“嗯。”
苏丝弦松了一口气。刚才可真是太丢脸了,要是一头栽在树上,保准要叫人笑上一年。
沈星川看着她脸上那尚未褪去的惊慌失措与尴尬惶恐,不经意笑出了声。
“别笑了,刚才那段一定要删干净。”苏丝弦松开攥大衣的手,嗔怒的刮了沈星川一眼,三步并作两步的回到路上。
沈星川跟在她身后点着头:“一定。”
苏丝弦将那颗拽下来的槲寄生果实放在兜里,看了看手机上王大花发来的车辆信息,停下了脚步。
沈星川自然知道她的意思,随之站立,等着她开口。
“待会儿回去看看小祖宗有没有提被子?”
“嗯。”
“以后在车里也备一套衣服,方便换。”
“嗯。”
“离婚协议书记得发我。”
“嗯。”
“走了。”苏丝弦翕动了一下鼻翼,没等她的回话,便头也不回的拉着行李箱向着前方走去。
沈星川一步两步后退着,她脚下的影子逐渐拉长,仿佛下一秒就要向着那人离去的方向飞奔而去。
影子,比她勇敢。
王大花靠在沙发上,恶狠狠地调了个凌晨的闹钟后,朝着苏丝弦接连翻了好几个白眼。
“放着今天下午这个舒坦时间不选,硬要隔天凌晨四点爬起来赶飞机。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万一,沈总也改行程呢?”
“不可能。”苏丝弦自顾自开了瓶苏打水,拿起茶几上震动的手机。
“为什么?”王大花闻到了瓜的清香,端着咖啡坐得笔直。
苏丝弦随意翻看着手机里的新鲜滚烫离婚协议书:“因为她是沈星川,所以不可能。”
王大花叼着咖啡的吸管猛吸了一口:“可你是苏丝弦啊!她老婆!”
苏丝弦嗤笑一声,纠正道:“是前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