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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命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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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和颂过来的急,喊完一句之后上气不接下气,一时半会儿又不说出来个所以然。
符正和蔺燕被这么一吓,谈话立刻终止,两人步履匆匆跟着段和颂往禁闭室的方向跑。
一到禁闭室附近,发现围了一圈人,也不吵嚷,都是出了奇的安静。空气中有一股浓厚的血腥气,这气味重到像是符正曾经去调查过的屠宰场。
符正心下隐有不安,拉开人群就硬挤进去。
江枯依然坐在自己歪歪斜斜的轮椅上,被左右钳制住,头微垂着,姿态乖巧。他瓷白到有些发灰一样的面上,还残留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溅上去的血。
人看着倒没什么大事。
符正先就松了口气。
视线再往禁闭室里一看,禁闭室本身的设置,因为不透光,所以只能借门外投射进去的光看个大概,只知道里边有血胡乱擦着。
有人见局长来了就把就把手电筒递了过去。
符正接过来,光线随意一晃还没对准直接就照在了里头的尸体上。两具尸体都被拆得没有个人形了,没错,用的动词就是拆。
器官四肢都四分五裂了,只有些皮肉还勉强黏连着——死状是和之前学校里发生的那起命案一模一样的。
只消远远的灯光一扫,都能看见切面平整。
就是切的更碎了点。
符正一时有些不可置信,扭头看向还在发呆的江枯:“江淼,你做了什么?!”他语气冷厉,音量提得很高,他本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这忽然来这么一下,把周围人都吓了一跳。
但江枯就和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手指还在无意识地抚摸什么东西,指尖全是血。
符正正要再问第二遍,江枯终于是有了点反应,抬起头朝他笑了笑,还是寻常模样。
符正说不清自己看到江淼这个反应该是什么感受。
他咬了咬牙,刚要继续讲话,倪向璇也赶到了,她先是看了看脸色难看的符正,知道这会儿老搭档难以下决断,十分强势的抢夺了话语权:“先把嫌疑人关起来,这里打上灯,给我查!”
禁闭室也没有装过监控,本身这就家徒四壁,又在警局里头,来来往往都是人。一般就是关一个不听话的,进去待着反省而已。
再加上城市生活环境的缘故,技术层面上根本就没有针对禁闭室这种全黑的监控摄像头。
没人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其他警员也没有多想两位高层之间的官司,听着了就各司其职开始忙活起来。一开始左右钳制住江枯的两个警员也要直接把他押送到其他拘留牢房里。
符正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先等等!”
倪向璇语气强硬:“等什么?”后面那句话催促着两个警员,赶紧把江枯带走,尔后她就双手环胸,与符正对视。
倪向璇是从其他分局晋升上来的,今年才40岁出头。她自己能力本就是过硬的,加之又是学者转职过来的,在体制内这一块天然就有优势,这年纪轻轻就是副局长了。
符正在之前非常欣赏自己的这位二把手,两人的行事风格和做事理念都很相似,作为搭档来说更是合拍的很。
他年龄已经偏大了,再过个几年就该退休了。退休的时候能把警察局交到像倪向璇这样的人手里,他非常放心。
可现在这会儿……
“局长,我只提醒你一句公私分明,你好自为之。”不等符正要说什么,倪向璇自顾自说完转头就走了。
只留下符正一人呆站在原地,看着禁闭室里的狼藉出神。
蔺燕看看倪向璇,又看看符正,迟疑着:“局长…江淼他……”
*
江枯没有管外面发生了什么,他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的黑色弧线,回忆起刚刚发生的事情。
影子在他离开的时候,告知他的最后一个消息就是。影子似乎是在笑,带着些引诱的意味:“什么真的假的,你杀掉了不就知道了?”
什么真的假的,你杀掉了不就知道了。
别的就没有再多说。
影子对江枯本来就是没什么好感的,能讲到这里,已经算是仁至义尽。别的一个字都没有再多说,就是看着江枯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期待。
似乎在期待他接下来会做什么。
江枯对这个实践方法论深以为然,
当时江枯被人推下了楼,他动手研究了第一个人。就像他曾经在不知道是梦境还是别的什么地方做过的事情一样。
实践,是检验真理真理的唯一标准。
这还是江枯第一、二次杀人。
他全无心理负担。
往日那种顺从好似一恍然都是假的,可再一定眼瞧,青年人还是一副温顺模样。
*
嫌疑人江枯被晾了一天之后,再次以这个身份再次进入了审讯室。
负责审问他的,是倪向璇。
“你为什么要杀人?”
“检验真理。”江枯十分坦诚,没有丝毫隐瞒,就讲述出了自己的目的。
“什么真理要杀人来找?”
“不是这样的。”青年否定,进而解释道:“他们未必是你们常规意义上的人类。”
“什么?”倪向璇蹙眉。
“如果把这个世界比喻成一本小说的话。”
“你是说他们是小说里的角色?”倪向璇只觉得莫名其妙。
“不,他们是导演。”
倪向璇听得稀里糊涂,感觉对方是在胡说八道,干脆也不纠结杀人的定义了:“你是怎么杀得他们?”
“先割开喉管和声带,这样就不会发出声音了。等他们安静下来,不再乱动的时候,就可以从骨头缝隙和间隙之间切进去,找好角度,会很省力。人体大同小异,并不存在很大的区分……”江枯冷静、平静地快速阐述自己是怎么无声无息杀掉两个人的,他的表述很精简,几乎没有废话。
他描述自己是如何杀人的时候,就像是一个老资格的屠夫侃侃而谈自己有关杀猪的经验和技巧。
江枯全程都是看着倪向璇说的话,眼神不曾有过闪避。
倪向璇却总能莫名感受到,对方似乎并不是在和她沟通,而是单纯的复述某一件事,这件事情对他而言无关紧要一样。
“那个学生是不是也是你动的手?”杀人手法一致。
江枯坦诚点头,看着那个脑袋开瓢的学生。
倪向璇都有点不知道怎么评价面前这小子的胆大妄为了,先杀了一个人,而后主动报案充当目击者,然后又在警局里杀了两个人,这相当于骑脸输出。
像生怕警局发现不了他一样。
“你是用什么杀的他们?”
这是一个重点问题,痕检科的同事并没有找到任何能和凶器沾得上边的物件。总不能是江枯手撕活人吧,那切面也做不到那么平整。
有关凶器的猜测,警员们得出了相同的结论:应该是极为锋利小巧的利器。
“我。”
“什么?”
“我用自己切开了他们。”
“你自己?”
“对,我自己杀了自己。”
倪向璇被弄的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对方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分明上一个问题还坦诚得过分。
她也是第一次审到像江淼这样的人,看着一会儿正常一会儿疯疯癫癫的……真话、假话都好判断,这种真假参半的,且被审问人都真心相信的话是最难判断的。
倪向璇定了定心神,告诫自己在审讯过程中不要被嫌疑人牵着鼻子走,也不要心急。
审讯足足持续了一个小时才结束。
该问的问题都问完了。
倪向璇精疲力尽,走出来靠在墙上休息了好一会儿。
她不仅是□□上很累,精神上也被江枯耗得不轻。稍有不注意,就很容易跟着对方的逻辑走,完全不能深聊。
符正也在单向玻璃后面一直看着的,审讯结束,他自然也出来了。
两个昔日搭档现在关系尴尬。
倪向璇和符正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去了一边的小会议室。
“我不管这件事情背后有什么隐情,现在的事实就是江淼杀了人,他自己也是承认了的,而且很可能不只是那两个老师。”
“现在的问题就是你不把这件事定下来,让学校和那两位老师家人那边怎么想?别忘了,这次的死者里还有一个马上就要高三的学生,他家长那边我们必须安抚。如此种种,是不可能冷处理的。”
“这事,事关学校,一旦爆料出去,后果不是你我可以承担的了的。”
倪向璇的意思非常明显。
符正自己也知道其实他的要求是有些理亏的。
哪怕江淼再怎么无辜、或者说是真的无辜,在现在这两起案子上,他就是脱不开身的——何况这傻孩子还自己承认了动手。
符正自己心里也很矛盾,他唯一的要求也就是想让江淼目前暂时留在警察局里,这样他才能够放心。哪怕江淼做了这样的事情,符正也依然是他的养父。
现在局势紧张。
监狱那天高皇帝远的,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儿,符正自己后悔都来不及。且就像蔺燕说的那样,三个目击者,死了两个,谁能知道是不是后面又有什么在捣鬼,借江淼的刀铲除目击者。
或者说,这次又是旁人给江淼盖上来的锅。
江淼为什么会突然杀人,这事也是未解之谜,虽然在刚刚的审讯中,江淼说自己是为了检验真理,但那一看就是在胡说八道。
两位领导都是为之后计,只是侧重点各有不同而已。
双方僵持不下之时,蔺燕最终还是插话了:“要不……还是让鹿医生来看看吧。”
这是一个关键点。
如果江淼动得手,是在精神状态正常的情况下。那么毫无疑问,他是要发配去监狱的,刑期目前还没有确定,但想来不会短。
如果是当时精神状态不正常的话,那么这件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蔺燕显然也是和符正一样的态度,不太愿意在这个时候让江淼去监狱。她想得要更多一些,她有些担心当初老师执意要让江淼出院时,鹿晓亦——就是之前精神病院里江枯的主治医生——所说的那些话。
只要主治医生发话,有关江淼的去向,就会彻底盖棺定论。
至此,倪向璇做出了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