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抱抱》木头白

52、娶我

　　时景看着青棠一脸淡然，猜想他根本就不清楚成亲意味着什么，最主要的是，他们这也没有听说过男人和男人成亲的！

　　青棠无谓道：“成亲不就是一块生活，怎么还分男女？”

　　时景：“……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你们凡人怎么都这么麻烦……”青棠坐回灶台前烤火，端起那碗米汤喝了一口，不耻下问：“那成亲应该怎么样？”

　　时景虽然很不想跟他掰扯这些，还是开口解释说：“要不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亦或是相互喜欢？然后男方要给女方多少聘礼，两家商量后达成一致，就能成亲了吧。”

　　青棠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道：“所以我应该先喜欢你？然后我们才能在一块？”

　　时景：“……”

　　青棠咬了口松软的炊饼，含糊道：“那我现在开始喜欢你了，我们什么时候成亲？”

　　事情的发展开始扑朔迷离了起来，时景喝了口米汤压压惊，沉思许久才开口：“我们两个都是男子。”

　　青棠点点头，“我知道，这个有问题吗？”

　　“你在外头一年多的时间，你见过男子和男子成亲的？你不是去凑热闹看过很多人办喜事，见到过新娘子是男人的吗？”

　　“这个嘛……”青棠倒是没注意，认真回想了一番，正经地摇头：“好像没怎么见过，他们都盖着盖头呢。”

　　时景沉默了一下，坚持问：“所以你觉得我们两个怎么成亲？”

　　“没关系，我可以装成姑娘家家的，我们成亲后我就可以变回来了。”青棠自以为想出了个绝妙的主意，一脸期待地看着时景。

　　时景：“……你当我爹娘是瞎的？”

　　那倒也是，每天在一块，他爹娘不可能看不出来这是他。青棠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又问：“所以你们不能，男人和男人成亲？”

　　时景磕巴了一下，点头：“算是这样吧，至少没有拜堂成亲的。”

　　“那怎么办，我要一直扮成姑娘了。”青棠颇为遗憾。

　　“……且不说你怎么扮成个姑娘，你觉得你这就比我矮一点的个子，我爹娘会怎么想？”时景语重心长道，和个什么都不懂的妖精说这些真是……

　　他有点可爱。

　　青棠顿时愤怒了：“你还瞧不起我，生得高也是我的错？”

　　时景：“……我没这么说。”

　　“那你就是看不上我是个妖精，和你们凡人不同。”青棠说着低垂下眉眼，捧着汤碗有些可怜兮兮的模样：“我也没办法了，你就不能不成亲吗？我们一直一块玩，不好吗？”

　　时景实在没想到会变成这样，顿时有些无措，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这种事，我爹娘或许不太能接受，乡下这么小的地方会有很多人说闲话的。”

　　“不成亲也不行？”青棠追问说。

　　时景叹了一息：“也不是不行。”

　　两人相对无言了半晌，时景在他旁边坐了下来，温声道：“且不说我，也许你哪天也就遇上了喜欢的人。可能是妖，也可能是个普通人。”

　　青棠低头，在用烧火棍戳戳灶里明明灭灭的星火，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他说的什么。

　　“你都活了一千多岁了，就算我能一直陪着你玩，也不过是几十载的光景。你没必要被束缚在这样的关系里，凡人的成亲于你而言，其实没什么必要。”时景语气认真。

　　他是真的这样觉得，虽然他喜欢青棠，但也知晓人妖殊途，总归是要走他自己的路。如果用喜欢这般浅薄的东西就要和他相伴，他一介凡人，总会有老去的那天。

　　而青棠会永远年轻漂亮。

　　也许说到底，他是无法接受这种落差。

　　落差不是因为爱人永远不会经历生老病死，而是会因为自己苍老的样貌感到自卑和歉疚。

　　青棠并不会想那么多，他只是看了眼时景，“我也可以让你也保持这个模样，永远不变老。”只是这种事是逆天而行，篡改凡人命数，大概率是要遭天谴的。

　　但时景愿意，他会果决尝试。

　　时景当然知道这种事本身是不可行的，无奈一笑：“虽然很想说出陪你这种话，但活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别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早点吃完回屋了。”

　　青棠安静地吃完了手里的东西，沉默地等着青棠收拾碗筷，忽然开口说：“所以，你是不能和我成亲，还是不想？”

　　时景将洗好的完放进橱柜里，闻言愣了下，故作轻松道：“是不会，也不能。”

　　“你不是说相互喜欢就可以吗？”青棠认真道，没等时景有所反应又说：“那我开始喜欢你，你什么时候娶我？”

　　时景：“……”

　　“那我去打听一下，怎么娶你也行。”青棠说着站起身来，转身往堂屋去了。

　　时景有些恍惚地收拾完伙房，熄灭了灶里的火，转身出去了。

　　青棠倒是没立刻出发去打听娶亲做什么，坐在屋里的烧着的炭火盆边发愣，冷风从木窗的缝隙里钻进来，呜呜作响。

　　时景坐在他旁边烤了会儿火，终于开口说：“我倒是无所谓，只是你别跟我爹娘提这事，你可能会被他们赶出去。”他停顿了下，补充道：“应该还会连带我一块。”

　　傍晚在外边玩雪到天黑，青棠今天有些倦了，疲惫道：“我就是随口说说，我不太懂，也做不好你们的礼节。”

　　“我不是那个意思。”时景低声道，他也不知该怎么解释了，只道：“总之我不会成亲。”

　　屋里只有青棠点着一直不灭的小灯笼亮着，屋内昏暗，看不清人的表情。

　　青棠顿时转头朝他看了过去，眼神带着点探究：“你这么笃定？不是说这是你们的人之常情，都会经历这些的吗？”

　　点点的星火在时景眼底跳跃着，显得他眼睛更黑更亮了，“倘若你哪天走了，我确实会顺其自然，经历那些人之常情。”

　　青棠蹙起眉头，“你们人真的很怪，难道生下来就注定了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走吗？再说，我要是走了还会再回来呢，我们不是要一直当玩伴吗？”

　　“许是我自己没法走出去。”时景沉默了一下，几乎是喃喃自语一般：“很多人长大了就不需要玩伴了。”

　　青棠却听清了那一句，有些恼怒：“你不需要玩伴，那我在这是不是一直耽搁你顺其自然了。”

　　说完他又泄气了一般，有些丧丧的：“我没有不让你成亲的意思，也不是想同你吵。我原本是觉得，若是谁都可以，那我也可以。我今天才知道，我原来不可以。”

　　时景觉得这个话头越来越跑偏了，两人一同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不欢而散了。

　　那天青棠是梳洗完好好在床榻里睡下了，次日起床的时候，时景才发现他已经不见人影，像是从未来过一般没留下一点痕迹。

　　昨日两人在院子里跑出来的痕迹也被夜里的大雪遮没了，只剩那戳着两树枝呆呆立在窗前的雪狮子，深褐色的小板栗直直地盯着时景看。

　　昨夜不知飘了多久的雪，雪狮子身上像是披着一层松软的白衣一般，轮廓都模糊了起来。黯淡的光线落在它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亮，是那种不易察觉的淡粉色。

　　时景在它跟前蹲下身来，伸手扫去了上面覆着的白雪雪，终于看清了在两个雪球连接处挂着个什么东西——

　　是个墨绿色的草编项链，做得很精细，干燥的草木压得紧实不留空隙，手感冰凉。草绳中坠着个小巧的粉紫色合欢，颜色鲜活漂亮，像极了青棠手背上的印记。

　　时景握着那小小的吊坠看了许久，动手从上面摘了下来，静默无声地攥在手心许久。

　　不知道在这个小人儿身上挂了多久，里边的寒气被时景手心的温度一熏蒸，很快化出了一点水，浸湿了手心。时景那本就粗糙的手心很快红了起来，在刺骨的寒风里，僵硬得无法伸展开了。

　　时景盯着满目的白雪看了许久，眼睛都酸涩得落泪了，才终于起身。他有些僵硬地把那项链套上脖子，又不怎么灵活地塞进里衣，表情始终很平静，像是根本没察觉那草木里散发出的刺骨寒意。

　　青棠不知道是去了哪里，时景在这大片的村里转悠着寻了他好久，不出所料的一无所获。

　　是回去了吧，也许是山里，也许是说走就走的远方。

　　时景失魂落魄地回去了，父母问起青棠也只是摇摇头，二老以为那青年过惯了来去自如的潇洒生活，又启程上路了，没追问过多。只是时母夜里来他屋里的木箱取东西时，无意识地念叨着小棠那么怕冷，也不知道御寒的衣物带够了没有。

　　坐在窗边看书的时景，翻页的动作微微一滞，忍不住瞥了眼外边的已经被覆雪盖得看不出形状的小人，充当眼珠的两个小小的板栗都要看不见了。

　　回山里了吗？会不会很冷？

　　时景盯着外边黯淡的景色看，他也许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活了一千岁还跟个小孩一样，说起这些像是过家家一般随意，哪有说喜欢就喜欢的……倘若，他是真的喜欢我就好了。

　　这场大雪来得快去得也快，接连晴朗了小半个月，也不曾见过青棠露面，像是真正的偶然来歇脚的过路。

　　时景想了想，决定要进山寻他一趟，就算不回来，也给他带点吃食或者御寒衣物什么的。就算他打定主意不回来了，去看他一眼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