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闲事》曼璐琴子

12、十二

　　“胡太医，怎么样？”一出得门皇帝就急切的问道。
　　“回皇上，娘娘是喜脉。”虽然是好事，可是太医的脸色却并不是那么的轻松。
　　皇帝一听大喜过望。今日来看她原本阿茹娜还好好地，忽然就觉得不舒服，他着实放心不下于是就命人宣了太医来看，没想到居然得到的是喜脉的诊断结果，他心里很是开心。其实一直以来他都很想跟阿茹娜再生一个孩子，他还是有私心的，希望阿茹娜能为他生下一个皇子来，这样她在宫中的地位就更加稳固了。但是旋即他就高兴不起来了，胡太医后面的话令他担忧。阿茹娜的身体一直都不是很好，上次能勉强产下小公主就已经是万幸，这次谁也不敢保证她还会像上次那样幸运。而且他也不敢轻易的拿阿茹娜的生命冒险，他经不起。
　　“太医说你怀孕了。”皇帝进来后很是温柔的对着阿茹娜说道。
　　“怎么了？你不高兴吗？”看着他并不算好甚至还有些担忧的脸色阿茹娜问道。
　　“不，朕很高兴。”皇帝说的是心理话，他真的很高兴，只是他也很担心。
　　“可是你……”阿茹娜还想说什么，只是看见他幽深的眼里那深重的怜惜跟浓重的担心她沉默了。这个男人在害怕，在矛盾，在犹豫。
　　皇帝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的把她抱在了怀里，心里却在做着无数次的思量跟打算。胡太医说她如此柔弱的身子只怕是经不起十月怀胎的折腾，即便是勉强撑了过去，待到分娩日能不能安然生下孩子也不一定。换言之就是如果要这个孩子，那么阿茹娜就会有危险，而更加糟糕的弄不好还会大小不保。如果不要这个孩子……只怕阿茹娜是不会答应的。
　　“我会没事的，就像上次一样。”阿茹娜已经从他的恐惧中明白了他在担心你什么。“你忘记了，上次太医不是也说的很严重吗？可最后我还不是平安的生下了孩子？”阿茹娜的意思很清楚了，她要这个孩子。皇帝沉默不言，他只能狠狠的命令太医院的所有人一定要照顾好她，保证他们母子的平安。
　　今日的天气格外的好，许是沾染了景仁宫的喜气，连树上的鸟儿也都纷纷飞出了巢穴在枝头欢唱着。阿茹娜在井儿的陪伴之下在院子里走了走，开始慢慢的往回转。甫一进门就看见一个小身影欢快的朝她跑来，阿茹娜正准备弯下腰去抱他，却被人快一步拦在了身前，结果那个小人就直接撞了上去。
　　“怎么这么莽撞，一点儿阿哥样也没有！”一个略微有些恼怒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吓得那个小身影缩了缩，然后恭恭敬敬的弯腰请安。
　　“儿臣叩见皇阿玛 ，皇阿玛吉祥。”四阿哥有礼的开口。
　　“恩，平身。”皇帝略略开口。
　　“你干嘛这么严肃？来，胤禛，到额娘这儿！”阿茹娜瞪了他一眼，就朝四阿哥招了招手。
　　站在一边的胤禛抬头看了皇帝一眼，见皇帝点头了才乖乖的走了过去。只是那脸上却跟方才完全不一样了，一改恭敬谨慎的样子扬起一脸的笑意看着阿茹娜。
　　可是四阿哥才刚刚走近了阿茹娜几分，就听见一旁嬷嬷的惊呼声：“哪儿来的麝香！”
　　闻听此声，所有人都变了脸色，皇上更是几步上前抱起阿茹娜就出了门，外面的奴才胆战心惊的跟在了身后。麝香，此时无疑是所有奴才的催命符。
　　轻轻放好了阿茹娜，皇上冷眼巡视了一圈众奴才，淡淡开了口：“莫非朕说过的话没人听？”虽然只是不重的一句话，却夹带着雷霆万钧之势，让所有人不自觉的双腿发软跪了下来。
　　“奴才有罪！奴才有罪！”所有人异口同声的重复着同一句话也做着同一个动作，不停的小鸡啄米般磕头。
　　“都跪着做什么，等朕砍了你们不成？”皇上有些微怒了。
　　众人一听此言立刻四处散开到处寻找起了那麝香，此刻，找到了麝香就找到了活下去的机会。只是来来往往陆陆续续这么多人来回禀的居然都是没有找到。皇帝闻听此言不禁微眯了眼，看着众人的眼光慢慢凛冽了起来。跪在地上的一杆人在沉寂的气氛中慢慢开始打颤，冷冷的气息压的人不敢喘气，生怕一不小心触怒了这个一触即发的君主。就连一边站着的四阿哥也感觉到了皇上身上的戾气，不由得朝阿茹娜的身边靠了靠，手轻轻的拽住了她的衣角。
　　而正此时，却听见了阿茹娜身边的嬷嬷再次出声道：“这里也有麝香！”此言如平地惊雷，惊的所有人都看向了嬷嬷所在的位置。那里正站着四阿哥和阿茹娜！
　　皇上微皱了眉朝四阿哥缓步移去，却见四阿哥略带惊恐的看着缓步而来的皇上，悄悄往阿茹娜的身后藏了几分。阿茹娜一手护着四阿哥以示安慰，一边看着过来的人。皇上在不远处停下了脚步，打量了一番四阿哥之后眼光停在了他腰间的挂着的荷包上。而阿茹娜也顺着皇帝的目光侧头看向了四阿哥。麝香在四阿哥身上！阿茹娜忽然想到了什么，猛然抬头看像了皇帝，却见他那寒眸之中闪现出一丝狠厉跟阴鸷。心知皇上必是恼了，恐皇上震怒之下要责难四阿哥，阿茹娜先一步拦在了四阿哥身前，将他完全虎仔了身后。而皇上越过了阿茹娜，伸手从四阿哥的身上扯下了那荷包。小小的四阿哥看见面色不善的皇上不禁有些害怕，不自觉的抬头望了望阿茹娜。接收到四阿哥恐惧的目光，阿茹娜准备开口说什么，皇上却忽然蹲在了他们面前。一手拉过四阿哥，另一支手则将那荷包又重新挂在了四阿哥的身上，末了还理了理四阿哥的衣服温和的开了口。
　　“胤禛身上的荷包是哪儿来的？”
　　“会皇阿玛的话，是儿臣身边的婢女小喜给的。”因着你诚惶诚恐恭恭敬敬的回道。
　　“小喜？”皇上听见这个名字又蹙起了眉头。
　　站在一边的梁九功则马上会意的上前几步贴着皇上的耳边道：“是佟贵妃派给四阿哥的贴身丫头，专职伺候四阿哥起居的。”
　　“佟妃！”冷哼了一声，皇上从嘴里吐出了两个字，喜怒不明却是令人不由得抖了一下。
　　一边的阿茹娜暗叹一声，看来这宫里无法平静了，只怕是这朝堂也未必安然。虽说佟贵妃自入宫以来一直跟自己不对盘，为了争宠也常用手段，但顶多只是小打小闹。今日能把主意打到阿哥身上，想来她是没有这个胆量的，更何况四阿哥一直在她名下寄养，果真出了什么事情她第一个就难逃干系。有这等手段之人，怕是只有朝堂上的才做得出来。想到这里不由得看了皇上一眼，这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要处理恐怕有些棘手。
　　果然，皇上像是什么事情也没有一般，命人将四阿哥带回阿哥所，然后只字不提，只是牵了阿茹娜往里去。
　　梁九功则在外面善后，只听得那奸细的嗓音低声吩咐道：“今日可发生了什么？”
　　众人异口同声的回到：“什么也没发生。”
　　“恩，都给咱家记得，谁要是敢妄言，自个儿明白是个什么罪。”梁九功最后一句警告砸在了所有人心里。
　　这景仁宫经过麝香的小风波后看似一切平静如常，然而仔细看却会发现皇上在不知不觉之中加大了对阿茹娜的保护。现在凡是进入景仁宫的人都会格外留心，以确保不会再出现上次的麝香事件。随着阿茹娜的肚子渐渐隆起，皇上到景仁宫的频率越来越高了。每天下了朝会准时来看她，一些重要的折子来不及批也叫人全部带来，更有甚者直接在景仁宫的外间接见一些内大臣。阿茹娜戏说皇帝是反应过大，皇上却只是笑笑不以为意。
　　“你怪朕吗？”原本看折子的皇上忽然侧过头问了一句。
　　每天皇上都会把政务搬来景仁宫处理，对这样的情况阿茹娜已经习惯了。每到皇上批政的时候阿茹娜会在一边陪着他，偶尔给他递上一杯热茶或者调一下灯芯。皇帝则会在有问题的时候抬头问一下阿茹娜的意见，然而却并非真的是想要听她说些什么，只是想单纯的找个人来分担。每每到此时阿茹娜总是淡然一笑说：“我相信你。”今日这没有来的一句话却问住了阿茹娜。
　　“怪什么？”有些诧异。
　　皇帝扬了扬手里的折子，阿茹娜微微倾身，皇帝一把揽住她的腰道：“索明两党如今斗的愈发厉害了，这折子是弹劾明珠的。说他贪财纳贿，卖官鬻爵，结党营私，打击异己。”
　　阿茹娜略一思索随即明了，这应该是索额图指使，这两人曾经携手合作辅助皇帝铲除鳌拜，平定三藩，可是随着二人的功绩增加，他们的官也越做越大，而此时权利却让他们斗了起来。
　　“政见不一难免会有分歧矛盾，皇上心里应该自有计较。”阿茹娜对政治并没有兴趣，她知道身边这个人会处理好一切的问题。
　　“只是他索额图的手未免伸的过长。”皇上合上折子，眼里瞬间涌上一丝狠厉。
　　“皇上的意思……”并不清楚他指的是什么事情。
　　“你当那佟妃就那么大胆子，敢把麝香放在胤禛身上。”皇上说了一般停下来看了看阿茹娜。
　　阿茹娜的脑子飞快的转着，如此说来这事是索额图做的？只是他究竟想干什么，为什么要害自己？阿茹娜心里有些疑问，自己没有威胁到他的利益吧。
　　看着阿茹娜深思的模样皇帝就知道她还没有想到，于是用手刮了刮她的鼻子亲昵的道：“还没想到吗？”
　　阿茹娜摇摇头，皇上看着她疑惑的神态笑了，说：“你博尔济吉特氏的身份加上朕对你的宠爱，他担心你一旦产下皇子就会威胁到太子的地位。”
　　原来如此，阿茹娜恍然大悟：“只是他未免想太多了吧，我又没打算做皇后，更不会让我的孩子将来去跟太子争位，根本不会威胁到他任何。”
　　“他不会这么想，这就是权利欲望跟贪婪。”皇上接着把背后的事情娓娓道来。
　　虽然胤礽被立为了太子，可是索额图却不甚放心。现下皇后已经不在了，而皇上偏宠颖贵妃一事人尽皆知。眼下后位空缺，而颖贵妃又身怀有孕，索额图怕一旦颖贵妃诞下皇子，那胤礽的诸位将易主，于是思量之下决定先下手为强。
　　“既然目的是我，那为什么还把佟贵妃也牵扯进来。难道他想一石二鸟不成？”阿茹娜忽然觉得这人的心机很深。
　　“哼，他打的什么注意当朕不知晓么？朕这个皇帝也不是个摆设！”皇上狠狠的说道。
　　他索额图又岂止是要一石二鸟，佟国维在皇帝的扶持下势力渐长，已经进入内阁跟他，明珠，张英共同执事。张英不足畏惧，可是佟国维却是皇亲国戚，威胁绝对不比宫里那位博尔济吉特氏来的小。如果此计成功，颖贵妃流产，佟家跟佟贵妃定然都会受到牵连，而四阿哥，这宫里皇子越少，对太子的威胁就越小。他索额图不仅要保住自己的权势，还要保住以后的荣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