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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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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一阑呆住,“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啊,我每天都在想你什么时候回来。”又是那幅理所当然的语气。
肖一阑反思自己和现在的小孩是不是有代沟了,现在的小孩表达都这么直白吗?
还是他想太多了吧。
“走吧,我们先去超市买些东西回来。”肖一阑不想在刚刚的问题上多做纠缠。
“超市吗?”
“不然呢,今晚继续吃泡面?”
肖一阑把扫地机器人放出去扫地,上二楼换衣服,“你准备一下,我换好衣服就可以出门。”
林璀叹了一口长长的气,他很讨厌去超市,他讨厌去一切人多的地方,尤其超市还是密闭空间。
颜色杂乱,空气浑浊,还有各种嘈杂的声音。
在云州的时候他会在每周一晚上去小店面买好一周的口粮,那个时候人很少,老板也认识他,会把他要的东西装好送到门口。
他只需要忍受偶尔遇见的抽烟大叔就好。
北江的超市应该不会像云州的小店面一样,这里是大都市,到处都有人。陈美卓已经和他说过了,让他不要随便出门。
可是,他好想和肖一阑一起,肖一阑才刚回来。
他坐在沙发上,脑中天人交战,还未得出结果,肖一阑已经下来了。
“走吧,你不换衣服吗?”
肖一阑径直往玄关去,林璀脑子里还没做好决定,身体已经自觉跟过去。
“不换。”
“你之前不会就穿这个出去吧?你没有羽绒服吗?”
林璀摊手,看着自己衣服,“没有。”
“等着,我给你拿一件我的。”
肖一阑又去了二楼,林璀想说其实他不是很能感觉到冷。
“我大四买的,没穿过几次。”肖一阑拿着一件蓬松的浅蓝色羽绒服下来,递给林璀。
这让林璀很难拒绝。
超市不远,开车不到十分钟。肖一阑在门口取了一辆推车,这会正是下班时间,来采购的人不少。
肖一阑走了两步,停下来扭头喊林璀,“快点啊 ,跟上。”
林璀在已经开始浑身紧张,他低头看身上的蓝色羽绒服,似乎能看见心脏在抵着他胸前的肌肉和皮肤,要从里面跳出来。
他很想逃,但是书上说增加两个人的相处时间有利于加深感情。肖一阑还在前面等他。
他看见肖一阑的表情从微笑变成疑惑,像是受了什么蛊惑,抬起灌铅似的脚走过去。
离超市越近,他的神经就越混乱,雪松味道可以让他好过一点,他揪住了肖一阑的衣摆,鼻尖蹭到肖一阑肩膀。
肖一阑一边逛,一边计划晚上做些什么吃,衣服下摆处一直有一股力道坠着,随着他的步伐快慢,力道也跟着变化。
这种被全然信赖的感觉肖一阑从未体会过,他独来独往惯了,就算是秦印,两人也会有一段安全距离。
他故意不回头,走快了点,反正他知道自己回头,林璀就在后面。
待挑好了东西,林璀还是拽着,肖一阑打趣道:“你是树袋熊吗?”
林璀说不出话,无数的声音往他耳朵里钻,其他气味堵住他的呼吸道,传入大脑,大脑不停地反馈信息,像老式磁带,不断倒带,卡带,他甚至快分辨不出雪松的味道。
他从来没遇见过这么严重的感官过载,像一颗快要爆炸的气球,还有人不断往里充气。
“好啦,放手,我去结账。”肖一阑拍了拍林璀的手,林璀捏着他衣服的手用力到颤抖,凉的浸人。
回头发现林璀脸色苍白,双眼充满被压抑的痛苦,像一碰就会碎掉。
肖一阑想碰他,又不敢,手里的东西掉到地上,“怎么了?林璀。”
林璀嘴唇几开几闭,挤出一个字,“走。”
“带我走。”
肖一阑揽着他,带着他往出口走。
外面的冷风吹散了部分超市里的气味,耳边只剩汽笛声,大脑里反馈的信息逐渐慢下来,林璀把头紧紧埋在肖一阑怀里,用一种窒息又安全的姿势。
雪松的味道源源不断将他包裹,他在肖一阑怀里打了个寒颤,肖一阑双手把他搂得更紧了一点,一只手从背心往下顺, “没事了。”
“没关系的”
“没事啊,没事。”
路过的人频频投来怪异的目光,肖一阑无暇顾及,一心安抚着林璀,他看起来像受了巨大惊吓。
肖一阑很后悔刚刚在超市里一次都没回头看他。
林璀上半身靠在肖一阑身上,手环着肖一阑的腰,像病重难以自行站立的患者。
肖一阑没应对过这样状况,林璀贴近他,他就张开怀抱,又哄又抱地安抚。
周边环境安静下来,林璀身体里错乱的神经归位,脸埋在肖一阑颈窝里,“我没事了。”
他嗓音有点哑,又很无力,可怜兮兮的。肖一阑被他吓的三魂飞了两魄,除了抱着他,什么都不敢做,听见林璀的声音后冷静下来,“怎么了?我带你去医院。”
肖一阑把林璀推开一点,观察他的状态。
林璀额头出了点汗,额发贴在头上,半垂着眼皮,没什么精神,一摇头感觉天旋地转,“不用。”
“怎么了这是?”肖一阑摸了下林璀的额头,“也没发烧啊,去医院吧。”
“不去。”林璀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肖一阑还在后怕,“去看看吧,安心点。”
在林璀的记忆里,陈美卓抛弃他是因为他有病,他也曾以为是自己有病,陈美卓才不要他。
但是他后来对比了自己和别人的差异,他觉得他没病。
从此不再去医院。
“上次已经去过医院了,没事。”林璀找到一个有力的佐证。
如果肖一阑觉得去医院才能检查出问题,那上次已经检查过了,结果证明他没问题,不是吗。
在火车站门口肖一阑撞到他那次,为了避免后续麻烦,肖一阑让林璀做了全面检查,小毛病多,但是没有大问题。
“我们还要买东西。”林璀说。
肖一阑见他那么抗拒去医院,妥协了。
“那我去把帐结了,你在这儿等我,可以吗?”
林璀思绪还很迟钝,微微仰起头,乌黑澄净的双眸露出茫然,肖一阑骚骚他的手心,“可以吗?”
林璀手掌收紧,握住肖一阑的手指。上一次和他说这话的是陈美卓,然后她再没回来。
林璀点了下头,“可以。”
又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会回来吗?”
“不回来把你扔这里吗?”肖一阑有意逗他,林璀却认真思考起来,如果真的被丢在这里怎么办。
肖一阑抽出手,往超市里去。
掌心温度消失,空落落的,林璀握紧了手,心口发酸,视线黏在肖一阑身上,想不管不顾地跟上去,但是他才犯了病,双腿重得抬不起来。
忽然一双手蹭过他的耳廓,“冷就把帽子戴上。”
羽绒服的帽子扣在他头上,呼啸的寒风,喧嚣的车流声被帽子挡去一半,构建出一个安全区。
他只能看见肖一阑的喉结上下滑动,鼻息之间都是雪松的味道,他害怕的心忽然就沉静下来。
“等着,我很快回来。”
林璀没再盯着肖一阑离开,雕塑一样站在原地,他的视线,听觉都被宽大的帽子限制,感觉很安稳。
他开始回忆很久以前做的一篇数独,在地砖当做格子,把数字一个个填上去。
他沉浸到自己的世界里,周遭的一切都影响不了他。
“林璀!”
肖一阑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林璀仿佛听到了寺庙的钟声,在他脑海回响。
抬头看去,肖一阑在车旁,拎着很多东西。
他回来,林璀感觉大脑里有什么线程被改变了,等一个人,是可以等到的。
他每次说等肖一阑忙完再睡,或者等肖一阑回家,只是在表达自己的状态,并没有想要从肖一阑那里等到回答。
有什么东西变了,肖一阑走过来的每一步,都像踩在林璀心上,他心上的冰层被肖一阑震出裂痕。
“叫你干嘛不过来。”肖一阑提了不少东西,走了另一个出口,在车旁边喊林璀,林璀看见他了也不动。
“在等你。”林璀轻声说,心脏扑通扑通狂跳。
“呆瓜一样,”肖一阑打他的头,“叫你在这里等,看见我了就要自己过来啊。”
“啊,我可以去找你是吗?我明白了。”
“什么跟什么?”肖一阑感觉林璀最近是可爱多了,也傻多了。
肖一阑拉着林璀往车上走,光秃秃的树杈被风吹的要断不断,阴沉的云从天边厚厚压下来,风一阵比一阵大。
回去更是堵,肖一阑怕林璀还在难受,压着车速,十分钟的路程开了二十分钟。
“下车吧。”肖一阑扭头,林璀已经睡着了,小脸被天蓝色帽子挡住一半,露给尖尖的下巴。
肖一阑伸手想去推他,半路转了个弯,掐着林璀的下巴,“小麻烦精。”
林璀头扭向一边,不让他碰,不满低哼了声。
“脾气还挺大。”肖一阑没再去掐他,闭目在靠在驾驶座上,过来一会打开车门,点了只烟。
他很少抽,脑子昏的时候,喜欢点一个闻闻味儿,他会给自己设置一个时限,烧完一根烟,那么这件事就过去了,不管情绪再如何强烈,都不会影响下一步行动。
回来的路上他就意识到今天的反常,从他今天回家就很奇怪。
周会上的汇报听得他很烦,林璀发来的可爱表情莫名就让他喘了口气,小孩在家已经不止一次说过再等他。
他想也没想,就决定今天回家。
如果说这是以林璀为借口逃避那些他不喜欢的事情,那刚刚在超市里,他应该立即联系陈美卓,让后把林璀打包送回去。
如果林璀在他手里出什么事,他的责任太大了,没必要为了一个陌生人,让自己背上这么大的风险。
但是他当时唯一的想法是,林璀千万不要出事。
他把林璀放在超市门口,自己一个人回去时,已经翻出了陈美卓的电话,只是没有播出去。
烟烧到尽头,肖一阑回头看了一眼,林璀还没醒,他又点了一只。
也许是太久没有碰见这样纯粹的人了,没有利益牵扯,不用满心算计可以从对方身上得到什么,也不用计较自己能给对方提供什么。
不追求互利共赢,只是简单的说两句话。
反正他也就住两个月,就当养个小猫,轻松过两个月,两个月后一切都会恢复原样。
想通了后,肖一阑把燃一半的烟扔垃圾桶里,绕到副驾驶。
“醒醒,回家再睡。”
林璀梦里光怪陆离,睁眼看见肖一阑在车边低头看他,撑起身子想往那边靠。
闻到一股烟味,皱眉缩回去,很是不满意!
他想闻闻雪松的味。
肖一阑抓了把他的头顶,“脾气还挺大,下车。”
林璀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他很少有喜恶,但是什么东西让自己不满意了,他会一直想办法去改变。
不过对于肖一阑,他没什么办法。
只能皱眉,气鼓鼓地往电梯走,他暂时不想理肖一阑了,他把自己最喜欢的味道弄丢了。
肖一阑在后面喊,“你倒是过来搭把手啊。”
林璀顿了顿,走了。
肖一阑也不是提不起,就是想看看小孩脾气到底多大。
是挺大的,不就是吵着他睡觉了吗,至于这么气吗。
直到进门,林璀都双手插兜,不和肖一阑讲话,书上讲的什么温柔可爱懂事,他统统不管了。
他现在还浑身发软发冷,车里小憩的那会,他又梦见陈美卓离开的时候,他等了很久,晕倒在雨夜里,被雨水泡了一夜。
奶奶说他那时候是昏迷的,但他明明记得当时的感受,清晰得像灵魂出窍,看着自己的身体是怎么倒下去的。
肖一阑把买回来的东西放进冰箱,顺手把清理完的扫地机器人放回去,厨房垃圾清理到一起。
想着晾晾林璀,小孩嘛,能有多大气性,一会就好了。
等他收拾完,林璀已经陷在沙发里睡着了。
肖一阑习惯性把暖气调到二十四度。林璀睡觉不盖被子,烧的都是电费。
肖一阑打算让他睡着,做好饭再叫他,看林璀脸埋在抱枕里的姿势实在是难受,怕他呼吸不畅,掌心贴着他脸颊,想把他的头抬高点,触到的肌肤发烫。
林璀脸上浮起不正常的潮红,呼吸沉重。
“坏了,发烧了。”
林璀在超市里出了一身汗,头发都湿了,又在冷风里站着等他,多半是着凉。
肖一阑抓起外套,又开车出去买药,回来时林璀还睡着,两边脸颊都红扑扑的。
“林璀,醒醒。”肖一阑把药端到沙发旁边,叫醒林璀,“你没吃饭,中成药不伤胃,就是有点苦。”
褐色药汤上飘着白气,林璀嫌恶看一眼,撇撇嘴,默默转开了头。
肖一阑耐心道:“你发烧了,别耍脾气。”
林璀垂着头不说话,也不看他。
肖一阑今天放着工作赶回来,又是打扫卫生,又带他去超市买东西,放着灵犀的事不管,耽误了整整一晚上。
“不喝是吧。”肖一阑还没脱衣服,从沙发上站起来就要走。“我回去工作了。”
他走到玄关,林璀还低着头,小声说:“喝。”
“没听见。”肖一阑继续穿鞋。
“我喝,肖一阑,你别抽烟了。”
“什么?”肖一阑停住。
林璀跪在沙发上,朝玄关方向,膝行两步,恹恹地看着肖一阑,“你的味道很好闻,不要抽烟了。”
肖一阑回忆起来,从他差点撞倒林璀,到去超市,林璀都爱粘着他,脑袋在他胸口和肩膀乱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