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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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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安康回府的时候已经夜深得很了。
新嫁娘还没睡,正端坐在花厅里等他回来。盛安康前脚进门后脚习惯性地把手里的东西给藏在了身后,绕过花厅的屏风才显露出来。
那是一把铜火管子的枪,正散着隐约的油铁以及硝烟味。这根本瞒不住,尤其是敏感又聪明的新嫁娘,那人偏头起身也来到屏风后,叹了口气,“回来了?”
“嗯。”
盛安康点头,回眼看她时却在思索她知道了多少,该怎么防着下一句的话,殊不知面上皱紧的眉头早泄露了所有努力隐瞒的事。这在新婚当夜那人便知道了,只是从未打破。
在她受的教育之下,丈夫是山是天,是支撑起一切的力量。做娘子的只能在其庇荫之下安得寸土,不可造次也不可做对之不利的事。她牢牢记得这一条,也牢牢记得新嫁的前几日,老佛爷在园子里对她说,女人最幸福的事便是怀上孩儿,相夫教子。一辈子安安分分,没有事端。
想罢,她唤来下人收拾好盛安康回来的狼狈,然后随人进到厢房,闭门熄灯,夜复一夜对着盛安康说了同样一句话。
“安歇吧?”
“好。”
此后除了帐内几许的声响就再无话语。
然今夜却有异样,几刻钟头之后,盛安康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先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忽而敛神忽而皱眉,一直到院内烟雾散尽,打更的管事走来他才重重吐了一口气。新嫁娘早被惊醒,她呆看了盛安康的背脊,伸手碰触却见那人像触电般回头,眼神漆黑不知道深浅。
“......。”她咬唇,实在不得已,她不得不说,“你在怕什么?”
“没什么,你睡吧。”盛安康挥开背后的手,下床套上毡靴,举灯朝着书房走去。这□□上的人急忙起来,...人是一定要留住,她还记得额娘的吩咐,无论如何也不能叫相公失了兴致。
急急忙忙地脚步声在盛府上响了起来,到后廊边,两人一前一后站在房前,都看着对方。
“还不回去?”
盛安康侧眉,咧出了笑脸。
新嫁娘摇头,憋闷在心里月余的话终于脱口而出,“你的人生究竟有多少戏要做?有多少人是真在对你说话,而不是对台词?!”
这么一连串劈劈啪啪下来,她喘了几口气,冷汗直流。感觉到盛安康逐渐走进,她缩起了眉,耸高双肩靠着廊柱。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但如今这哑剧她也同样做不下去。
她还是个女子,是新嫁娘,不是外面无情无义的戏子。
盛安康的气息在她的上方停顿了许久,什么也没说。她想听的承诺或者是解脱,一句都没有,这更让她忐忑不安,...那明天未知的事依旧毫无定数。
不是说夫君是天?
她抬眼看着黑压压的云层,什么光都没有。
“桂哥。听说今日盛家少爷同娘子一同进宫请安了。”
单桂在扫地,他没想着玉朱怎么会如此没头没脑地来句话。他撇唇撅嘴,一脸不屑地看去门道的方向,随后又低头扫地,心里烦得似乱麻。
“...不去看看?”
玉朱低头看着他的脸,笑了笑。
“去做什么?”单桂甩了一下无力的左手,“让另外一只手也成这样。”
“谁知道你真不想假不想。”玉朱瞥眼看着那手腕,“总拿那说事。”
“嘿呀!”单桂啪地一声把扫帚丢在地上,“你个死没良心的东西,什么时候胳膊肘子外拐弯儿去了?”
“明明就是!”玉朱笑着起身,胜券在握地扭头,“你不去我可去了。你高兴大可在这儿扫到太阳下山。”
“.......。”
单桂咬牙,这丫就是算准了自己不会想落单才如此威逼。都是白眼狼,白眼狼,单桂一边骂一边丢掉扫帚跟在玉朱身后,转过几个门廊,两人才见到被人领着的盛少将及其夫人。
单桂算是第一次见到了盛夫人,那人低头埋首跟着盛安康背后,若不是带路公公的问话恐怕头就不会抬。单桂打量了一下,唇红齿白,算是标致,可能也够行规蹈矩。总说老佛爷看上的人大多都一个样,老老实实的,绝对不会出现聪明过头的,那种人是见一个除掉一个,留着更是祸患。
平安是福啊,单桂边想边低头招呼来人。盛夫人是第一次见面好说话,但看着盛安康的时候,两人都瞒不住其间的异样,只得互相转开眼神。单桂回头对玉朱说话,而盛安康则过问领路的人。
有人瞧准了单桂,眯眼开口,“单公公。”
“啊。”单桂回头,更另一个带路的总管说话,“这时候才到啊。”
“哎,检查可麻烦了。”总管摇头,“上面本也召得晚,这在外面呆了三四个时辰不多。”
“那不得耽搁了。”单桂侧身让了一条路,“快些过去吧。”
“是是,是的。”总管本来就因为事情没安排好而捏一手汗,再加上单桂也说不得耽搁,那心里就更着急。连忙领着人走过去。
盛安康经过身边的时候单桂悄悄吸了一口气,待脚步声渐远他才回头把气狠狠吐了出来。
盛将军让办的事他不是不记得,玉朱的未来他比谁都还在意,但也不着急这一天两天。像这样经常地让盛安康进宫,就算戏演得再好也会有穿帮的一天。
“桂哥,你觉不觉得那王八有些变了?”
玉朱没有注意到单桂的情绪,回头看着后边说。
本来就是装出来了,不变才有鬼了!单桂心里是这样想,但嘴里不敢那么说,就拐了个弯子开口,“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是么?”玉朱回头看着他,若有所思地点头,“不过我看他照顾那新娘子倒是体贴得紧。”
“哦。”
单桂听罢也回头看了看。这一眼可真吓了他一大跳,那哪儿是张扬跋扈的盛少将,简直就是换了一个魂儿。那眼神那动作,都把新娘子当珍珠一样护在手上,生怕给风吹化了去。单桂越看着就越觉得不安逸,没多想,回头重重哼了一声,“啧,做作。”
“哈哈哈。”玉朱笑了,凑在单桂耳边小声嘀咕,“桂哥你还是在意他,是不?”
“我说你今儿怎么回事?有事没事都扯那王八几句?”单桂猛地回头,就连他自己也不察觉那说话的语气是又快又急,听在别人耳里就像在掩饰什么。直教玉朱摇头又摇头,语重心长地开口,“桂哥,我们是奴才。”
“...是我没遮拦。”单桂以为玉朱说的是自己王八王八地叫不太妥。
“桂哥。”玉朱闭眼拉着单桂的手摇头,认真地又重复了一遍,“我们是奴才。”
“...你说这什么意思?”
单桂依旧不懂。
玉朱嘴里的话就更低沉,神色也没有之前那么轻松,“总之桂哥你记得,我们是奴才,这里...。”玉朱伸手指着单桂的心口,“这里不能放太多的东西。”
这下说得如此明显,单桂想不懂也难。难怪之前玉朱嬉笑打闹说些暧昧事情,原来是想试探他的心思。单桂一边想一边笑着摇头,这也实在多此一举。
“别觉得这不是一回事。”玉朱低眸看着脚下,犹豫了片刻,咬唇抬头,“有些事你自己察觉不出来,但别人能看见。”
“是么?”单桂反问。
“是。“
玉朱说话的神色很认真。
“哈哈哈。”单桂仰头笑了起来。十年奴才,难道还不知道什么当做什么不当做?难道还会无端端地去动那个心?姑且不说这个,就单说盛安康一北洋少将,他一无用的小公公,这之间要有些什么才真龌鹾。而且,要硬说之间有点什么,还就只有盛将军,若不是同那人的一个交易。他单桂早在昨天就已经同盛安康各走各的路了,再有交集就只能是你死我活。
“...桂哥,真的,但愿我是多想。”玉朱拉着单桂的袖子,似是还有话要说,但看着单桂的表情又低头不语了。那人从小就是这般性子,时而都会把想说的话淹死在心中,但他不说不代表别人不知道。
单桂知道他想的还是那公公和公公对食的事,....可在这红墙里这又是一个多么荒唐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