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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六十章 螳螂捕蝉 ...

  •   陆子恒一家子住的‘盛园’位于陆宅的中心偏东位置,靠近几位姨娘和陆老爷子的居所。从偏僻幽静的‘念园’到那里步行约莫要二十分钟。
      前些日子,陆子恒外出公干迄今未归。不知是不是凑巧,他刚走没多久,元氏便身体抱恙,一直不舒服。大夫来诊治后也只说是脾胃失调,开了方子调养却总也不见大好。

      宋小花带着听弦和王林,拿着那两块酱牛肉和‘医检报告’,刚一进‘盛园’便冤家路窄迎面撞上了赵氏:“哟!这不是二奶奶吗,真是稀客呀!”
      冷笑一声,没搭理她阴阳怪气的招呼,宋小花只管自己往元氏的屋子走。倒是听弦轻轻柔柔回了句:“您这话说得可真有意思,大奶奶这些天身子不舒坦,二奶奶可没少来。怎么就成了稀客呢?”
      赵氏被噎得梗住,白了她一眼便想甩手离开,宋小花忽的脚下一顿头也没回冷冷说了句:“保不齐待会儿找你有事相询,既然正好碰上了,就一起跟我去看看大嫂吧!”

      元氏这会儿正歪在软榻上听一个嬷嬷说事,见宋小花进来,便挥手退了人:“弟妹来啦,我乏得厉害,就不起来招呼你了,别见怪啊!”
      “大嫂你好生歇着,我都熟门熟路的了,哪里还用得着招呼。如何,可觉得好些了?”
      “还不是老样子,头晕晕的没什么胃口,好容易吃下去的那些东西也一点儿都没能留在自己个儿的肚子里。”
      宋小花坐在她旁边又寒暄了几句,这才正色道:“大嫂抱恙,还要处理府中大大小小那么多的事情,我本是不该再来烦你给你添堵的。不过仔细想了想,这件事说大不大,但说小也绝对不小。若就这么算了,恐怕日后会留有隐患。”
      元氏听她说得严重,不由撑着坐起了些:“弟妹,究竟什么事,你但说无妨。”

      宋小花于是简单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又拿过两样证物给她看:“我相信,紫琴一定是被有心人给陷害了。这事如果不查清楚,难免还会有类似的情况再发生,防得了一次防不了两次,就算闹不出什么人命官司大乱子,却也平白影响了他们兄弟二人的感情,让人看了笑话。大嫂若还有什么不明白想要问的,我让听弦和王林也过来了,正在外面後着。”
      元氏白着一张脸摇摇头,声音有些发颤:“不用了,我还能不信弟妹你的话?这真是反了天了!堂堂的陆家后院居然出了这种下作事,赶明儿岂不是要人人自危提防着饭菜里有人下毒么?!”说着喘了口气,便扬声让人把紫琴叫来。

      大丫鬟紫琴大约十七八的年纪,玲珑娇小清秀可人,只是不笑时隐隐带了几分清冷之气。自小入府,伺候元氏已有五六年了。
      进来时看到候在外屋的王林和听弦,紫琴只是如常点了点头,像是并不觉得他们的突然出现有什么意外。倒是王林显得有些激动,张了嘴想要说什么,却被一旁神情凝重的听弦轻轻拉了下袖子,这才作罢。

      听了元氏对前因后果的转述,紫琴早已将下唇咬得几乎渗出血来,开口时,声音冷得仿佛能冒出寒气:“谢谢大奶奶二奶奶对我的信任,容我斗胆,请让赵姨娘房里的媚儿过来说话。”
      一直幸灾乐祸看戏的赵氏一听事情居然绕到了自己的头上,立马拍起了桌子:“这好端端的又关媚儿什么事?”
      宋小花实在搞不懂,元氏为何会如此纵容她,忍不住皱了眉斥责:“大嫂身子本就不妥贴,你还在这儿乱嚷嚷什么?难道你房里的人就这么金贵,叫过来问两句话都不成吗?”
      赵氏上次被她给吓了个够呛,倒也真不敢再硬碰硬,只好不甘不愿地扯了嗓子叫人。
      宋小花见她这副找抽模样又要发作,却被元氏苦笑着拉住了。

      不多会儿,一个眉目如画妩媚入骨的女子摇摆着腰肢款款而来。
      宋小花心中不由一叹,真是人如其名,一点儿也没浪费了名字里的那个‘媚’字。这要是半夜穿件白纱飘出去,被人家当狐狸精给泼了狗血都不冤枉。
      见过礼后,紫琴直接问她:“昨天晚上你是不是给了我两块酱牛肉?”
      “对呀,那是我表哥托人捎来的。”媚儿的声音也很是柔媚,听得人心里忍不住发酥,她完全没有察觉到屋里诸人的表情有何不妥,兀自掩了嘴‘咯咯’一阵娇笑:“我知道,紫琴姐姐你虽然不爱吃这种肥腻死人的东西,可你那王哥哥爱吃嘛!”
      紫琴低了头,再不作声。

      宋小花则终于忍无可忍怒道:“你应该是知道我们家无缺更爱吃吧!”
      “什么无缺?二奶奶园子里的那条大狗么?”
      媚儿还在发愣,赵氏却一个耳光扇了过去:“贱人,想害死我是不是?!”
      元氏仿佛累得很,重新又歪倒靠在榻上,长长地叹道:“你想帮自己的主子出口气,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但你这种做法,实在太过阴狠,我们陆家是再也留不得你了。”接着,又转而对宋小花道:“弟妹,就当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把她撵出府去也就算了。既然那狗儿没事,也就不要再追究别的了吧?”

      大户人家的奴婢除了做通房和小妾外,到了婚嫁的年纪通常会由主子做主许配给门当户对的人家。如果有想要自谋生路的而且卖身契的时间也到了,便会给上一笔足够管下半辈子温饱的银钱,放出府去自谋生路。
      若是中途被撵出去,就等于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了,摊上家中贫困的,很可能连日常生计都有问题。而且,在名声方面也非常不好,将来想要安生立命,很难。

      宋小花一度有些不忍,但一想到她企图害死宋无缺,到底还是硬起心肠点了头。随即,便起身告辞了。
      来到院子里,才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撞天冤,声音再无柔媚,只余破了嗓子的凄厉,中间还夹杂着赵氏的斥骂。
      宋小花的身子僵了一下,然后抿了嘴继续走,王林和听弦默默地跟在后面。

      一直到了‘念园’外的那片竹林边,宋小花才开口:“你没信错人。”
      王林重重点了一下头,又想起她在前面看不见,连忙应了一声:“她不会害我的。”
      “媚儿知道无缺最爱吃那家出的酱牛肉,也知道你对无缺好,一定会省下给无缺吃。所以,才特地交给紫琴,想借紫琴的手来害无缺。到时候无缺一旦出事,我在盛怒之下,极有可能根本不会再追查缘由,直接以玩忽职守罪便把王林你给办了。而你即便有所怀疑,却再也没有任何证据,更何况,念在对紫琴的情分上,你必然会誓死维护什么都不说。这样一来,便与她媚儿没了半分干系。”
      宋小花像是急于想要说服什么人似的语速极快一口气说了下去:“她可能原本想,无缺即便闻出来有问题不吃,我们也大不了不理它或者干脆给它换一份食物罢了。何曾想,我居然会为了一条狗而如此不依不饶。她自然不会知道,无缺在我的心里,早已等同于家人……其实,说不定媚儿也不过是个替死鬼而已。真正的主谋可能就是赵氏,只可惜,大嫂摆明了要袒护她,不愿再继续追问。所以这次,也就只能杀鸡儆猴,给她点厉害看看。如果再有下次,我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说完,回过身,恰见听弦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怎么,我说的不对么?”
      听弦的眼角轻轻瞄了瞄身边满脸振奋的王林,然后微笑着摇摇头:“二奶奶说的岂会有错?总之依我看,这件事二奶奶办得极是干净漂亮,相信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敢来捋虎须了。”
      “是吧……”她的这番话却一点儿也没有平息宋小花那自打出了‘盛园’就一直萦绕于心的不安和烦躁:“你们先回园子,我去找姨娘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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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姨娘的处所永远透着一股子悠然自得的闲适,有花有鸟有茶。
      听完了宋小花对这半天来所发生的事情的叙述后,秦氏端盏品茗,默然半晌方淡淡说了句:“还没完,继续看下去吧!”
      “姨娘的意思是,那个赵氏还会兴风作浪么?我是真不明白,大嫂为什么要对如此护着她,对她处处忍让?!今天这件事如果查下去的话,还不一定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呢!”

      秦氏没有作声,起身为架子上的鹦鹉添了点食,又停顿了片刻才开口言道:“你觉得,你大嫂对陆志如何?”
      “什么都顺着宠着,简直比对自己的亲生儿子陆晟还要好。”
      “你想必已经知道,在你们进府的当晚,我问了凌儿很多问题。”
      宋小花暗地里吐了吐舌头:“姨娘那是考察我这个后娘呢!”
      莞尔一笑,秦氏的面部线条顿时柔和了起来:“你待凌儿很好,因为你虽然不会对凌儿乱发脾气,但凌儿如果有错,你却一定会骂他,教他。如果你只是一味的顺着凌儿宠着凌儿的话,我就会跟老爷说,让凌儿继续跟着我。”
      “所以,大嫂对陆志是……”
      “我只知道,三岁看老。如今,已经八岁的陆志和年仅四岁不到的陆晟相比,除了个头之外,没有任何优胜之处。”

      宋小花心中的不安越加扩大:“姨娘,我是不是……冤枉了媚儿?”
      秦氏背对着她,看向园中姹紫嫣红的百花:“那个媚儿我也见过两次,如果要怪,就只能怪她的那副好皮相,还有她表露出来的不安分。与你无关。”
      “可……可大嫂不是向来很能容人的吗?听说大哥的两房妾室都是她做主张罗的,都这么多年了,一直相安无事……”
      “是啊,这么多年了,这场戏,也该收场了。”
      秦氏转过身来,逆光的面容显得有些模糊:“今天的事,你守住了自己的立场,没有任何值得诟病之处。接下来,只管旁观看戏也就是了。记住,只有沉得住气,才能欣赏到最精彩的地方。”

      七日后,元氏的病症愈加严重多方医治无果。据说是得了‘宋无缺中毒未遂事件’的提醒,在紫琴的坚持下,将饭食送到了同一个大夫那里去做检验。
      ‘医检报告’上写明了饭食里有少许分量的泻药,成分与那酱牛肉里面的一模一样。只不过,分量很少,偶尔吃个一次两次的也不过是促进肠胃蠕动排出体内毒素,就跟日后许多减肥药的效果差不多。
      但,若长期食用,则会造成气血两虚,尤其是那些身体底子不大好的人,到最后器官功能衰竭,乃至于猝死也不是不可能的情况。
      而且,因为量微,服用之后药力会迅速散开,根本诊治不出。

      于是自然而然的,所有的怀疑都集中在了赵氏的身上。
      很巧,赵氏以前学过几年医,喜欢在自家花园里种些草药,留作日常保养与应急之用。又很巧,她种的那些东西里面恰有能配成那泻药的几种材料。而最巧的是,那几种药材明显有近期被持续大量采摘的迹象。
      兹事体大,遂呈报给了陆拓和四位姨娘。

      诸多证据明白无误的显示,嚣张跋扈惯了的赵氏越来越不满于仅仅做个妾室,于是起了歹心,妄图趁着陆子恒不在,以这种慢性下毒的方式害死元氏。到时候,身为长房长孙的亲生母亲,便很有机会被扶正。
      赵氏却死也不肯承认,反倒指着元氏跳骂,说她存心栽赃陷害。
      元氏本就虚弱不堪,见多年真心相待的姐妹如此作为,竟伤心欲绝生生哭昏了过去。
      陆拓被两个妇人吵得头昏脑胀,一拍桌子,就要将赵氏直接送交官府法办。后来,还是被救醒的元氏哀哭为之求情,最终决定将赵氏撵出陆家,派人押送她回西北老家,永不得踏出那个偏远小镇半步。
      元氏的贤良和大度,再次得到众人的交口称赞。
      至此,这幕戏,方告一段落。

      宋小花乖乖沉住气看戏,然后被那些精彩的地方给刺激得如遭雷劈,颇有喉头一甜的征兆。
      结果这口血还没喷出来,便又目瞪口呆地看着陆拓突然开始发飙。
      老爷子直到此时才得知他的宝贝大狗居然曾经险些被人害得拉肚子拉死,顿时勃然大怒。又因为罪魁祸首媚儿和赵氏已经先后被撵了出去,一股气憋着无处发泄,竟索性将另两个被陷害的倒霉鬼——紫琴和王林给一并轰走了……
      得知这个荒谬绝伦的消息时,宋小花立马就想去找陆拓理论求情,被听弦给好说歹说阻拦了下来。
      听弦到最后就一句话:“一切都要等二爷回来后再做计较。”
      没想到,陆子期却笑呵呵的跟她玩神秘,只来了句:“少安毋躁,好戏还没演完呢!”

      我太阳的!去你奶奶的好戏!你们全家都是唱戏的!
      宋小花当时就暴跳了,不过,很快就被某斯文败类的禽兽行为给摆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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