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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心里满是三公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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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吴嗔再睁开眼睛时，入眼是一扇几近落地的大窗，窗前风云瞬息变幻，一人坐在窗前的摇椅上。
那人很瘦，他并没有穿魔族花样繁复的服饰，而是套着一件随适的白色棉质衣裳，头斜斜的倚在头枕上，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看窗外的风景。
目光从那人身上移开——屋子的布置低调内敛，却又看得出每日都有人精心布置打扫，飘窗上一株知心兰草，随着主人的呼吸，一起一伏的微微颤动，频率让人放松极了。
我该是死了呀，死在灭魔刀下，吴嗔心道。
他尝试着凝聚气息，魔气畅顺的聚集在心口处，流转自若。
骤然凝聚的魔气，像是惊到了躺椅上的人，他起身回望，见吴嗔醒了，走到他面前，笑道：“从今天起，你是我府上的智者，全府上下已经吩咐下去了。”
吴嗔抬眼，正对上这人一双眼睛，他眼睛生得好看，线条灵动柔和，看上去温柔含情，正是莫柏渊。
他见吴嗔一脸迷茫，在床沿上坐下来，道：“你已经死过一次了，前尘往事，过眼云烟，先养好身体再说。对了……”说着，他拿出一只掐丝织金面罩，递了过去，“无论你和他有什么恩怨纠葛，至少现在，他以为你死了。”
吴嗔了然，接过面罩，戴在脸上。
面罩极好的贴合着他的面庞，遮住他的额头眉眼，斜着以一个微妙的弧度挡住了鼻子和右侧脸颊，只露出嘴唇下巴。
说也奇怪，他把脸罩上的瞬间，莫柏渊觉得心跳好像错漏了一拍，随即自嘲笑笑，笑自己即便是看多了生死，依然还是个颜狗。
见了吴嗔三世的模样，当真美人千面，气韵变换得宜，唯有好看二字不变——他做死神时洒脱不羁，做剑尊时清肃端敛，如今魔界智者，许是因为遭结拜兄长背叛，骨子里透着萧杀愤恨，但此刻，他遮住了脸，单看他的眼睛，莫柏渊竟生出一种他目光很柔和的错觉。
想到这，莫柏渊不禁疑惑，在吴嗔的每一世，身边都有一人，与自己的容貌相似，甚至说是一般无二，不仅如此，关系也尚算不错……
这事情绝不会是凑巧，是冥主的精心布置？
想不通。
但身为冥界资深打工人，莫柏渊深知一个道理——有些问题想不明白，只是因为层级局限了视野。
甩开不着边际的臆测，去想眼下，吴嗔这一世说不定能轻松过关，曾经，他背锅被杀，如今已经被救回来了，若是能让他远离纷扰，任务岂不分分钟就完成了。
想到这，他向吴嗔道：“等你身体恢复些，咱们找个远离纷扰的地方去住好不好？”
吴嗔摘下面罩，满脸疑惑的看向莫柏渊，道：“二公子肯用魔骨救我活命，定然不是为了让我远离纷扰吧。”
莫柏渊咋舌，没含混过去，摇头道：“你还记得天界的事，就该信我，只要你能好好活着，咱们万事不愁。”
吴嗔却像是没听见似的，目光在莫柏渊脸上转了两圈，正色关切的问道：“你和二公子做了什么交易，他才肯将魔骨交给你的？”
莫柏渊正待开口说话，突然听见门外不远处，阿劝的声音响起来：“尊上，我家公子歇下了，容小的通禀一声吧！”
接着，便听见魔尊道：“来看自家弟弟，哪里需要这么许多礼数？”
声音已经极近了。
莫柏渊倏的心惊，再看吴嗔，他已经把面罩戴好了。
“小渊。”魔尊站在门口，身后只跟了两个侍从，他也没穿魔界贵族冗沉繁复的衣裳，一身便装，褪去登位祭天时的庄严肃穆，倒真的是一副兄长串门的亲和模样。
莫柏渊起身行礼，道：“恭喜尊上，尊上今日刚登尊位，怎么……”
他话未说完，魔尊摆摆手，止了他的话茬儿，道：“行了，别假客套，我来找你喝酒。”他说着，像是惊而发现，自己这弟弟房里还有别人，这人不仅坐在莫柏渊床上……
而且床上锦被散乱。
魔尊脸色有点微妙，开始上下打量吴嗔。
吴嗔赶忙行礼，道：“贺尊上登位，小的退下了。”说罢，便要往后堂去，却被魔尊叫住了，问道：“这是谁？”
莫柏渊答道：“这是小弟门上一位智者。”
魔尊多看了吴嗔几眼，点点头，脸上冒出三分了然的笑意，言道：“一起吧，也陪本尊喝两杯，不必避讳。”
莫柏渊有点心焦，道：“我刚吩咐他差事了，大哥。”
魔尊听了就笑，道：“你能有什么正经差事？说来听听，当真要紧的话，我差人去办。”
啧……
只得吩咐阿劝去备下酒水菜肴。
魔界三公子出了名的附庸风雅，是以，府邸也颇具古风，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加之他不务正业，对政务毫不上心，前魔尊交给他几次任务，通通办砸之后，就干脆把他当个吃白饭的败家子儿养起来了，看他不争气，对他不冷不热的。
这可让他更有闲工夫把自己的府邸装点得独具匠心。
好在，这个败家子儿并不好惹是生非，反而两个哥哥心情不畅的时候，他还能陪着喝酒谈心。这种无心权术又如解语花知心的性子，不得父亲待见，却招两个哥哥喜欢。
魔尊自顾自拿温热的小酒壶倒一杯酒，也给对面两人满上，举杯随性示意了一番，一饮而尽。
“大哥……有心事？”
莫柏渊每每进行这样的任务时，总是能把原主的性子拿捏得很好，也不知是不是有演绎的天赋，大约这也是死神的职业素养之一，进到任务中，变成的那个人，像是自己，又不全然是自己。
“你是我和阿嗔结拜的见证，如今他却不在了……”魔尊说着，又喝了一杯酒。
莫柏渊听了这话，偷眼瞄吴嗔，他的脸被面罩遮住大半，看不出声色动容，但他的手指关节，却极不明显的紧绷起来。
还是在意的。
莫柏渊想岔开这个话题，道：“大哥今日登位大喜，还往我这跑，躲清闲吗？”
谁知魔尊自斟自饮，道：“殿里忙乱的很，虚假繁荣。再多的人也觉得空荡荡的。”
他虽没明说，但莫柏渊听出来了，他心里就是记挂着吴嗔——骂街的心思都有了，这么在乎，你别杀他呀。
选了权势地位，又跑到我这来装长情？想要马儿跑，还想马儿不吃草，好事儿都让你占了。
“大哥后悔了？”
话问得直接且无理，连吴嗔听了都转头看向莫柏渊，显然是没想到他这么直接，虽然魔尊一直和这个弟弟亲近，可他着实是一个能够反面无情的人。
魔尊也是一愣，而后看着瞬息万变的天色，他又喝了一杯酒，才道：“我一直都是后悔的，后悔当初不该认识他又与他相熟……但如果重来一次，只怕结果也是一样的。就像这天空，无常才是正常的。”
这是什么屁话……
魔尊说完，眼光突然转向吴嗔，道：“你……有点……”他定定的看着吴嗔，半晌才自嘲的笑了，“他嘴角可没有这颗红痣。”
莫柏渊心里又是一个哆嗦，幸好吴嗔曾经的面容在魔尊心里根深蒂固，他才没发现，这颗痣行刑时就已经在了。
魔尊依旧在细细端详吴嗔，看了半天，他言道：“你为何戴着面具，摘下来给本尊看看。”
莫柏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怎么办？
他脑子飞转，刚打定一个主意，反而见吴嗔起了身，向魔尊行礼正色道：“尊上容禀，小的恕难从命。”
拒绝的很直接，魔尊没恼，脸上一副你说说看的表情，往椅背上一靠，看着吴嗔。
吴嗔看了莫柏渊一眼，挑起一抹温柔的笑意，道：“小的心里满是三公子，费尽心思才得三公子应允留在身侧伺候，曾发下誓言，面容只给三公子一人看，若违此誓，自裁当下。”
莫柏渊千算万算，没料到他能这么说，一口茶喷出来，被呛得猛咳嗽起来。一边咳嗽，他一边整理思绪，显然魔尊刚才进自己房间时，心里已经有误会的苗头了，吴嗔不过是将错就错。
但是吧，这事儿就很虽然但是……
吴嗔不管这些，赶忙上前，在他背上轻轻的拍着，又去拿起桌上的餐巾给他擦茶渍。
魔尊在一旁看着，开始面带诧异，渐渐的，一抹笑意显现，莫柏渊见他的目光，在吴嗔和自己的手腕处打晃——正是月老给系的那两条善缘线。
得！
确实是缘，妙不可言。
这回不用自己承认，魔尊就已经信了。
果然，他笑道：“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大哥理解。”说着，他脸上挂上一丝苦涩，道，“若是他还在……谁愿意和他做一生的义兄弟。”
嗯？
这句话放在当下的语境中，信息量有点大……
莫柏渊转头看向吴嗔，见他全没听见魔尊这句话似的，面具后一双眼睛只柔情的看着自己，满含着笑意。那人见他看自己，低语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让莫柏渊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影帝，真他1妈货真价实的影帝。
对不起，从前是我小瞧你了。
气儿顺好了，莫柏渊也不矫情，向魔尊讪笑着道：“大哥见笑了。”
魔尊一副吃过见过，我懂我懂的表情，给二人又倒了酒，道：“是好事，我该贺一贺你们。”
事已至此，把自己的名声豁出去，危机暂缓，莫柏渊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本着不能只让你八卦我的心态，问道：“大哥……你对大智者……”
魔尊端着酒杯怔了片刻，像是仔细思量这问题该如何作答，才摇头叹息道：“他已经不在了，多说无用。”
说罢，又仰头将杯中酒喝尽了。
他越是这样，莫柏渊越是知道，他心里有答案。从不曾想，他竟然对吴嗔有这种异样的感情，再看吴嗔，对他更多的该是背信弃义的恨意，至于喜欢，当真不像有。
也不知是从不曾有，还是不敢有……
“小渊，”魔尊又给莫柏渊倒一杯酒，二人一饮而尽，魔尊才又继续道，“你觉得你二哥，心思如何？”
呵，这个问题，是个好题目。
莫柏渊笑道：“二哥公子如玉……他身边的鸠翁，很渊博。”
魔尊问道：“渊博？此话怎讲？”
莫柏渊道：“前些天在二哥府上闲聊，听鸠翁讲什么六界混战，又什么玄磷珏、玄磷珠的，又悬又热闹，还不是渊博吗？”
他这两位哥哥，政见其实并不统一，面和心不和很久了，如今他为吴嗔讨要魔骨，一只脚已经蹚进权欲的泥沼里了，想全不掺和再无可能。
索性浑水才能摸鱼，既然做不到水至清，那就把水底的泥浆翻起来晒晒太阳。
他故意把话茬儿往玄磷珏上引。魔界内斗莫柏渊懒得管，他一门心思都是任务，只要吴嗔好好的，他就无比安心，顺便去查玄磷珠和玄磷珏的事情，两不耽误。
果然，魔尊一听到“玄磷珏”这三个字，脸色便是一变，即便极为隐忍克制，却也还是被莫柏渊捕捉到了。
他正想细问鸠翁说了什么，却见自己这三弟，端着酒杯的手忽然有点打晃，接着，潮红迅速从他皮肤底子里渗出来，像是突然就喝醉了。
他晃了几晃，酒杯再也拿不稳，一杯酒全洒在身上，人一头栽在身边那戴着面罩的智者怀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