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颜色》鱼芋

4、等到风景都看透，谁陪我看细水长流

　　一整个暑假都窝在家里画毕业设计图，朝九晚五比上班族还准时，手机停机了，宽带到期了，与外界失联的地方就是桃花源。韩妮也很准时，只是朝五晚九。有了时差，住在同一间房子里也没什么见面的机会，像是住在两个半球的人，一个看太阳的时候另一个在睡梦中等待月亮。
　　临睡前看到韩妮又像蝴蝶一样地飘出去了，最近不知道又被谁摄了魂去，这丫头开始喜欢穿彩色的纱衣，翩翩的阔袖，翩翩的衣摆，像极了以前的叶小雨。不知道谁能让她安定下来，那些过路的驿站，谁能成为她最后的归宿？
　　躺在床上看自己的右手，中断的感情线有一厘米的长度，叶小雨在心里盘算着这一公分相当于多少年，韩妮每天钻研星座手相的劲头似乎也传染给了自己。
　　六年前的那场意外的肇事者是一辆面包车，小雨尽量不去回忆那血腥的一幕，所以渐渐地只记得当时有人把她从车窗拽出翻倒的巴士送到医院，这个人就是肖远。后来叶小雨就成为肖远乐队的“见习经纪人”，帮那群家伙洗衣服、买早点的“经纪人”。
　　肖远上大学之后以前的band解散了，不久之后又组了新团。小雨知道这些男生，组团无非是想多吸引点漂亮女孩的眼球，那时候她在水深火热的高三，无暇顾及肖远的乐队。等到和韩妮一起不争气地考到那所本市的大学的时候，肖远已经在学校小有名气，他一脸坏笑地看着小雨，丫头，又成我师妹了！哈哈，即日起恢复你乐队经纪人的职务，欢迎重操旧业！于是又当了将近两年的苦工，不一样的是这两年间她还兼任了团长肖远的女朋友。
　　本以为一切就会这样顺理成章地发展下去，毕业、找工作、结婚，和这个当年救过她一命的“见义勇为好少年”纠缠一辈子。可这条人生轨迹几个月前被那样一个不速女子彻底扭转了。
　　叶小雨突然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那么轻易地退出了？她甚至没弄清楚肖远和那个女人之间发生过什么？进展到什么程度？几滴眼泪就软化了自己的心，莫名其妙。回想起那天肖远离去的背影，是不是带着一点落寞的味道？
　　想着想着，渐渐入睡……
　　叶小雨做了个奇怪的梦，梦到韩妮推门进来，跟自己说话，却听不清楚说了些什么，然后在桌子上放了样东西，转身出去了。
　　起来的时候才发现昨晚的不是梦，因为桌子上端端地放着一封信，韩妮留下的。
　　……
　　一个从未想到过的结果。
　　韩妮的房间人去楼空了，铺洒下来的阳光让屋子显得更加空荡，叶小雨看见阳光中漂浮的微尘，觉得自己比它们更渺小更茫然更可悲，绕了一大圈，好朋友绕进了前任男朋友的怀抱，而她又一次失去了追究的勇气。不是没有那么一瞬间是冲动的，但仅仅是一瞬间，还没成行就失掉了所有的力气，她有什么资格去问呢？她现在是肖远的什么人？叶小雨感到这次真的彻头彻尾地失败了，败了立场、败了自尊，坍塌了最后的一道防线。
　　叶小雨把自己关在昏暗的房间里，不拉开窗帘也不开灯，她不需要任何光亮，她想最好能变成一棵植物，这样或许就可以单纯地为阳光、水和空气活着，除了成长再不用思考更多的问题；或是作一条鱼，只维持7秒的记忆，可以那样轻易地忘记相处过的人、经历过的事，可以整夜的不合眼，不会傻傻地等到比赛结束了才被告知你根本没有报名参赛……
　　叶小雨纵容自己不吃不喝，不是折磨自而是根本不想，却在强迫着自己思考，不停地思考是阻止回忆的最好的办法。
　　然而回忆还是在思考间歇的时候铺天盖地地袭来。叶小雨、肖远、韩妮，曾经是恋人、兄妹和朋友，现在却是陌路——被捉弄的感觉。只是不知道是肖远和韩妮捉弄了叶小雨，还是命运在冥冥中作怪。
　　叶小雨再一次看着自己右手那条断开的掌纹，像是咧开的嘴，吐出轻蔑的嘲笑。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她和肖远分手的时候韩妮会那么难过，为什么后来的韩妮会穿上彩色的纱衣，为什么朋友之间越来越疏远……明白了许多，却都晚了。
　　叶小雨也最终肯定了韩妮对肖远是至深的爱，比那个惺惺作态的女郎真挚了许多，而始终回避着另一个事实，其实自己真的有那么爱肖远。
　　最后还是选择原谅和成全，韩妮一直爱得那么隐忍，她也是尽量避免伤害自己的吧，抑或是宽容在作祟。和上一次一样，叶小雨抽身离去，以一个强者的姿态，反正没人看得到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心痛是自己的事情，只要在别人看来这个结局是好的，就好。
　　开通了手机和宽带，叶小雨又完好无损地回归了人群，她决定做个随遇而安的人，不再有任何期待，不再为任何事情劳神，她的个人说明改成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用多少落空的希望换来的洒脱啊，当她终于把风景看透，谁会陪她看细水长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