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采莲复采莲，岸上谁家游冶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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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湘第一次见到谢若莲，是他自己寻到门口来送上门来的。
其后屡次说起，南湘都要取笑：“第一次见面便兴师问罪的，你也不怕我恼你？”
谢若莲抱过她脑袋，笑眯眯的蹭了蹭：“你舍不得。”
“呸。”
……
素未谋面的谢管事难得早起。他笑拿着一堆账簿，身后还有几个小厮替他捧着几摞册页，兴致勃勃的来了。
提前便有人通报，南湘立刻将手中事放下，抖擞衣衫，坐在桌后等着这个闻名已久的谢家雅莲，不知他究竟什么模样。
果不其然，抱琴打帘，眼见一个穿着青袍的青年人过来进来。
大方行礼道：“谢若莲见过殿下。”
南湘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但见抬起头时，那双清辉熠熠的眼睛，一眼便知人心。
南湘道：“谢公子请勿多礼。”
那眼睛微微一弯。——这不是个做作矫情的人，南湘心道。
他不涂脂抹粉，衣衫也清减素雅，面上天然一对清秀长眉，似春风拂过柳下清塘。
南湘笑问道：“不知谢君有何要事？”
这话问得文绉绉，无边无际的生分，谢若莲轻轻一眨眼睛，又笑了：“殿下，这是府里内库账簿，这已经堆了半边屋子，实在没了法子，还请您过目。”
话语间那册页像是流水一样源源不断送了上来。
南湘看这架势，不免失笑：“谢君是恼我尸位素餐，没替你分忧么？”话甫一出口，南湘就觉得怎么这般随意玩笑，竟好似认识了多年的友人，这人确实让人难生敌意，她忙重新坐直了。
谢若莲竟道：“您这懒一偷，便是两三个月，整整九十天，您自己悟到了，那是最好。”
南湘没料到竟引出这么一番话来，眼睛重新望回他身上，仔仔细细打量他。
这个着青袍的少年眉眼风流文雅，浑身气韵却委实特别，天然一段从容态度，与她所见过的此方男人都不同。丝毫没有任何做作矫情之感，倒像是个持萧执笔的少年书生。
南湘更生欣赏之情，纵然谢家不地道，可这个男子却是个宝。
……
于是请他坐下，泡上一壶好茶，窗外阳光正好，花事纷飞，正屋里二人相对，话语投契。
南湘与他说了几句，愈发惊叹他心思机敏，更难得的是干净洒脱，笑意愈浓，仿佛当初学校里的损友又回来了一般，说话竟这么舒坦。
谢若莲喝口茶，说起王府各种趣事来——
“殿下可记得萦枝？”
“记得。”
“萦枝公子初见他总觉姿态甚高，目下无尘，难以接近。可熟了之后才发现，他特别天真单纯，人傻好骗。”
“呃……”南湘声音一顿。
谢若莲笑眯眯道：“我曾告诉他，把蓝宝石塞进母鸡肚子里，就能生出蓝宝石宝宝来，从此金山银山遍布山野。”
“这么拙劣的谎话他居然就信了？”
谢若莲也觉不可思议，笑道：“他信了呀，找了一只可怜的母鸡，每天逼着人家吃混了宝石的饲料，天知道那宝石那么坚硬，哪里塞得进别人嘴里……真是罪孽……”
“你故意逗他，罪孽也有你一半逃不脱。”南湘说话难得这般犀利。
谢若莲故意叹了口气，“若说这种殿下认识的人，殿下就会迁怒我，我还是说说殿下还未曾想起来的人吧。”
“这感情好。”
谢若莲清和双目定定望着南湘，清澈的眼睛藏着笑意：“皇宫里有一座明知松园，那里现在种满芍药，可当初，确实我们一齐读书的地方。”
南湘不觉抬其起头来。
“明知松园那是遍地是松，殿下您，与我，当今陛下，凤后，国风，以及您的弟弟南漓都在一处读书。师傅那时最喜欢您，不过最刻苦的还是仲微，哦，就是当今凤后。陛下那时候不爱说话，不必南漓这个话唠。南漓与您是同胞兄弟，他也很聪明，不过他的聪明一般都用到背不出书时，想出各种千奇百怪的法子免了自己责罚，他在这方面很有天赋。”
他说话声音极其诙谐，南湘一直笑着，见他避开自己不谈，便问道：“那你呢？估计是最顽劣最不听话最让人头疼的吧。”
“非也非也。”谢若莲摇摇枝头，“师傅其实最喜欢我了，要不为啥每次都先放我下课呢。”
南湘想了想，不知为何，虽然这只是第一次见面，她却仿佛能知道他性格如何，譬如说——这种老师偏心放水的行为，原因似乎也应该是：“老师莫不是被你整得希望你赶快走出视线以外，是吧。”
谢若莲摇了摇扇子，又笑了。
……
南湘有个姐姐，是当今皇帝。有一个弟弟叫南漓，被封为□□皇子，还未成年，没有开府，尚且住在宫中。
“下次若有闲暇，殿下不防去寻寻南漓殿下。”
谢若莲如此说道。
南湘却想起第一次进宫，杏所说的贵人相助，其实并非什么凤后，应该是自己这个亲弟弟吧。
南湘应道：“这是自然的。”
他又说起最近今城最最红火的一个人。
“谁呀？”南湘下意识的便以为是个唱戏的红角或者勾栏院里最最红的官人。
谁想谢若莲吐出三个字来：“丞相，爷。”
南湘一开始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可是仔细一深想，这不是女儿国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之位，什么时候竟能让男人当了？
谢若莲说道：“这位丞相爷非常特别，除了官服便只着黑衣，市井百姓喜欢叫他‘黑蝙蝠’，朝廷里却私下叫他‘黑衣丞相’——俆止。”
“一介男人能做出这番事业，委实难得。”南湘不由好奇问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新皇登极不到三个月，他成为丞相也不过两个多月，却成功弄到了一个尚书，两个御史，三个主簿……你说呢？”
“是个又厉害又恐怖估计还记仇的人……”
“殿下真真有趣……”谢若莲哈哈大笑，即便用扇子捂住了嘴，也能见他笑弯了腰。
“谢君珠玉在前，我哪里敢当。”南湘喝了口茶润润嗓子。
谢若莲带笑的声音十分好听，他又道：“徐家也是圣音大族，家学渊源在此，不能因他是男人，便随意诬他。”他声音平和下来，此时却说：“男子，未必就差了。”
并非故意赌气的声音，却很有说服之力，南湘点头，“我很赞同。”
她揣摩着谢若莲面容上这抹清淡似微风的笑，他仿佛是替这俆止鸣不平？还是隐喻自己才华不得伸展的郁结？
谢若莲笑着看她。
“世间多得是奇男子，以性别论能力，实在不可取。”南湘十分诚恳。
谢若莲从几案上端起瓷杯，“谢若莲以茶代酒，敬王女高论。”
“不敢。”
二人对饮一杯。
……
她对国风有些好奇，既是一同读书的早年友人，青梅竹马，问问他谢若莲或许更有收获。
谢若莲却不知不觉歪了题：“国风母亲姿容似仙人一般，立在朝堂时，先帝曾赞其容色过人。前朝也曾出过一位奇男子，男丞相。姓宵，官职左丞相，与国风之母同朝为官。那可真是个群星闪耀的时代，仅想想便亦让人心向往之，恨不得自己早生二十年。”
“当真是奇男子，伟哉。”
谢若莲眼中却瞬间带了抹似笑非笑的颜色：“殿下好风度，只可惜如殿下这般女子，终究是少。一前一后两位男丞相，却都担待了一个名声——”
南湘顿了顿，说道：“莫不是，说他们‘以色侍人’？”
谢若莲那笑意愈发明亮：“世人能想出的，也不过如此了。”
“未免太不尊重，可惜了。只是既能以男身做到如此位置，心胸定早已宽大，根本不会理睬这些小人流言了。”
“殿下果真解人。”谢若莲仿佛徒生一分感慨，他说道：“别人曾道，殿下变了，今日看来。我觉得殿下现在这样，则更好。”
“哦？”南湘微微诧异。
“您现在不急不躁，不过不失，中正平和，最是好。”
“你说我平庸无为，不怕我生气了？”南湘故意板着脸，心中却有被承认的欢喜。
她便是这样的人，且自己并不以为耻。
此时他一眼看出她心中真意，更有一种浮华世事，终有一人是透过这层表皮，望见她真心的人了。
无论这谢若莲……是敌是友，这双明目，她定会记在心上。
“殿下即便给谢若莲雄心豹子的，我也是不敢的。”谢若莲做出一副害怕小心的模样来，他容颜清隽，长而浓的眉毛平和拉长，眼睛微露哭意，最终还是把南湘逗笑了。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采莲复采莲，岸上谁家游冶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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