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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1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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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羽忍不住向前跨了一步。
距离近了,陆延舟的模样便能看得更加清晰。按理说病中虚弱,他应该撑不了多久,可直到秦羽又往他那儿走了几步,他依然强撑着头,直勾勾地盯着秦羽看,眼中迷茫仿佛化不开的浓雾。
不舒服吗?秦羽伸手试探:“陆——”
结果刚起个头,对方突然受惊似的往后一缩,随即重重砸下去,床一晃一晃的,他却毫无影响,迅速用被子盖住脑袋,直挺挺地作躺尸状。
秦羽:“?”
……有病吧他!
她无语出去,门边,魏金利正冲着手机说话,见她露面瞬间捂唇,几秒后挂断手机:“这么快,都说好了?”
秦羽指指病房:“他醒了。”
魏金利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点头:“哦——等等!”他倏然瞪圆了眼睛,“什么!”一面说一面伸手拨开秦羽往里走。
眨眼功夫,一声不加掩饰的惊呼冲破耳膜。
秦羽面无表情,就近找了个靠墙的座位坐好。
陆延舟病房在走廊尽头,临窗,稍一扭头就能看见外面碧蓝的天色。今天天气很好,没有一丝云彩,是会发生好事的预兆。
医生很快赶来,又叫了新的仪器推进去,走廊上,医务人员来往匆忙,更显得秦羽无所事事。她索性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扶着下巴发呆。
消毒水味儿在鼻端飘飘散散,不怎么刺鼻,就是闻久了让人无端发慌。也是,这里再怎么宾至如归也是医院,是看病的地方。想到这里,秦羽又忍不住错眼看向病房,门关得严严实实,隔音很好,她只能通过门上的竖条玻璃隐约看到人影晃动。
现在,陆延舟怎么样了?
秦羽重新垂下眼。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有轮抽滚动靠近,随即眼前停下两条并拢的腿,深蓝的休闲裤挺括有型,能看见露出半面的棕色皮鞋。
“你是延舟的朋友?”声音拂过耳畔,和煦温柔。
秦羽抬头,入目一双微带询问的眼睛,浓黑的一字眉压在上面,又令表情露出一股肃然的气度。
她却愣在当场,半晌说不出话。
这人居然是……陆绍司?
陆绍司此刻是由专人推来病房,见秦羽不说话,那人不耐烦地啧了声,正要开口,却被拍了拍手背。
陆绍司没有看身后,手重新交叉搁下:“他在里面吗?”
秦羽回神,不过应得有些机械:“在,在的,检查。”
陆绍司了然,点头:“谢谢。”
随即,轮椅离开。
秦羽的视线忍不住追过去,心里仍处在巨大的震惊之中。
陆绍司醒来的风声,连最喜欢钻研小道消息的八卦营销号都不曾提到,所有人都默认他醒不过来,为此多有唏嘘感叹。而现在,他不但醒了,还明显有精力走动,除了需要使用轮椅外身体看起来没有任何不妥。
陆家是特意瞒下了他的苏醒吗?理由呢?是因为他们知道陆邵司的车祸有内幕,还是单纯地想让他恢复得更好再说?
可无论哪一种解释,对秦羽都很不友好。
用来和陆延舟搭关系的证据,或许得打水漂了……她捏着手指骨惴惴不安。
这边秦羽在外头坐立难定,病房里面也不怎么太平。
陆绍司进去的时候,医生护士正绕病床忙碌不已,魏金利被挤在外面,看见他赶紧过来:“邵司哥。”
陆绍司示意病床那边:“还好吗?”他是魏金利通知赶到,电话里大致听说了些,但仍难以相信那么近乎荒谬的事实。
可魏金利叹气道:“很多都不记得了。”
陆绍司微微凝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时候主治医生凑巧看过来,当即一凛,快步到他面前躬下身:“陆先生。”
“我弟弟他现在究竟什么情况?”
“陆总身体状况良好,意识也很清晰,就是……”说到这里,医生有所犹豫地抬起眼,见陆绍司面色如常才继续道,“陆总暂时出现了记忆缺失的现象。”
仿佛是为了验证医生所言非虚,病床那边暴躁出声:“你们是不是蠢?我都说过多少遍了,不记得,不记得!”
陆绍司瞬间拧眉:“延舟!”
病床边人群散开,陆延舟直挺挺地坐在当中,整张脸皱得很厉害,肉眼可见地怒气横生,可他在看到陆绍司坐在轮椅上,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你——”
声音脱口而出,人却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迅速别开脸,唇线紧抿,下颚高扬,十足的叛逆嚣张。
陆绍司靠近他,平静道:“延舟。”
陆延舟不受控地拿余光瞟了眼,随即迅速回到原位,搁在被子上的手指却在暗自缩紧。
这一幕陆绍司大概看不清,可站在一边的魏金利心里有数。他轻咳了声,把暂时无所事事的医务们送出去。人鱼贯而出,魏金利也跟在最后走出去,反手合门,将一室诡异的安静留给兄弟俩。
时间仿佛凝滞。
陆绍司转动轮椅,绕去陆延舟面前。
车轴声音缓慢响起,陆延舟的眼珠不住地转,手指也紧紧揪住了整个被罩。
“还要闹到什么时候?”陆绍司微微一顿,“你……不记得我这副模样?”
陆延舟猛地看过去:“谁弄的,我要杀了他!”他眦着目,眼眶有点泛红,脸上呈现着很真实的凶相。
陆绍司不赞同地皱起眉。
两人视线相交,互不相让,最后还是陆延舟先败下阵,灰溜溜地去看窗外:“我就这么一说,因为你嘛……”
他语气有点委屈,也带了些可怜,陆绍司心头一软,长叹:“是意外,你不要多想。倒是你自己——”他斟酌稍许,“还记得哪些?”
陆延舟答得飞快:“我刚毕业。”
那就是五年前?陆绍司不由惊讶,但随即神色一松。
陆延舟没注意他哥的变化。他正垂着头,拿手在被罩上捻来捻去:“你接我回来,说要我和陆家那些人好好见一面。”
“嗯,我记得。”陆绍司温声应道。
陆延舟初中就被送去国外念书,直到大学毕业都没回来过几次,而五年前的那时候,陆绍司正要开始扩展陆家的部分商业,譬如,那年即将注册的新生代娱乐公司——领壹。
陆绍司本意是想借此机会拉陆延舟重返陆家,可他忽略了陆延舟打小就对陆家人很是不屑,当然不肯乖乖去西锦山,为此两人大吵一架,闹得不可开交。
当然,闹腾的主要人物,是陆延舟。
陆延舟半天没听到下文,抬起头:“后来就不记得。”他意有所指,但等了等,陆绍司像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由拔高声音,“哥?”
陆绍司回神,摆手:“行了,今天就这么着,你先休息,其他事我们以后再聊。”
“可是我感觉挺好的——”
“你不记得了,对吗?所以暂时我说了算。”陆绍司挺温和地指出来,语气里却染着些陆延舟能听出来的不容拒绝。他顿时想到他哥的诸多事迹,顿了顿,极不情愿地点头应了声好。
不过等陆绍司出门前,陆延舟又忍不住追问:“秦羽也在外面?”
秦羽?陆绍司侧目,想了想:“那个女孩子?”
陆延舟一个点头:“嗯——不过我不是要见她,就是问问!”他唯恐被误解似的,语速飞快,“我不见她!”
“知道了,我叫人送她回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
陆绍司按捺下心底的纳罕,淡淡扫向他:“你到底要怎样?”
印象里,陆延舟鲜少这样期期艾艾,眼睛不住地往四处瞟,显然在纠结什么,但最后又话锋一变:“我要见Kinley。”
Kinley,魏金利,他们在国外认识多年——据陆绍司所知,魏金利也是陆延舟唯一可以真正算得上交心的朋友。
可他要见魏金利做什么?
陆绍司表面倒很如常地点点头,答应了。
而此时此刻,魏金利正与秦羽在走廊上大眼瞪小眼。
理论上,刚出来的时候他们俩就应该有些话要说,却因为魏金利的沉默陷入僵持。
秦羽一肚子问号,只能采用盯梢大法,等对方自己先扛不住开口。
魏金利忍受了一波又一波的目光冲击,心里叫苦不迭,又无从解释。
失忆这件事来得太过突然,他根本拿不准要不要和秦羽说。说吧,这事儿越少人知道越好,秦羽可还不能算自己人;可不说吧,这位刚才在他醒来时应该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眼下指不定脑补了怎样一出大戏。
总之怎么选择左右都难,竟是有些陷入死胡同的无力感。
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过于坚持也有些白费力气的意思,魏金利忧虑地叹了口气,看向秦羽,决定先打探稍许再做打算:“他刚才醒来的时候——”
而话没说完,身边门就被推开了。
“Kinley,延舟叫你。”
“哦,来了!”魏金利转身,路过陆绍司时似乎被叫了声,微微侧身,然后点点头。
秦羽也下意识地站起来。
她想跟过去瞧瞧里面,可耳边随即传来的一声打乱了她:“秦小姐,请留步。”嗓音仍是刚才听过的温润,却带了些郑重的恳请,“我想和你聊聊,有时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