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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6.
      时间转眼来到1993年。

      马上四年级的许知遥长高了很多,已经快能够到林淑的肩膀,就是她光长个不长肉,看起来比同龄人都要瘦,这可把奶奶高秀莲急得不行。

      暑假回家的那几天,奶奶变着法地给她做各种好吃的,但俗话说一口气吃不成个胖子,于是回城前她又大包小包地往林淑手里塞了一大堆,林淑也照例把一个小布包放到她手里。

      高秀莲皱眉道:“你说你,每次回来都给我钱,我一个老太婆要这么多钱干什么,还不如留着给遥遥买点好吃的。”

      “妈,我也还是那句话,遥遥有我照顾,倒是你一个人在家别不舍得吃不舍得喝。”林淑道。

      高秀莲:“我知道我知道。”

      话是这么说,但林淑知道婆婆已经勤俭惯了,自己给的钱她基本都攒了起来,根本不舍得用。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却也没别的办法。

      母女俩依旧是坐大巴回城。

      回程的路上,许知遥从车窗外看见了正在修建的云城地铁一号线和游乐场,对于后世来说狭小又老旧的游乐场现在还是云城城西的地标性建筑,是无数小学生向往的地方。

      夜幕降临,游乐场摩天轮上的灯光亮起,似乎能照亮半个城市。

      许知遥想起林双双说国庆节的时候要来城里玩。

      她向林淑说起这件事,林淑便道:“那叫上高阳,你们可以一起去游乐场玩,还可以去吃家乡鸡。”

      家乡鸡这两年在云城又开了几家门店,已经不像三年前那样需要排那么久的队了,不过家乡鸡对于现在的人来说还是相当“洋气”的,许知遥班里还有同学在那里办生日派对呢。

      她对吃吮指原味鸡和土豆泥都不太热衷,不过林双双肯定是想去的,所以许知遥点点头,把这件事提上了日程。

      林淑又指着车窗外一处灯火通明的施工地对许知遥道:“看,那是地铁站,遥遥知道什么是地铁吗?”

      “我知道,老师说过的,就是在地底下跑的火车!”许知遥自信道。

      林淑笑了笑:“是呀,等地铁通车,以后我们出门逛街回家就方便了,不用坐那么久的公交车了。”

      “真的呀,那太好了!”

      说起这个许知遥就相当怀念后世地铁线路发达的日子,但与之一起来的就是让人挤破脑袋的早晚高峰。

      她透过车窗,看着地铁站周围大片的老房子,大概用不了几年,这里就会建起云城第一批商品房。

      目前云城能对外出售的房子都是外销房,得拿外币购买,价格不便宜,除此之外就是各种昂贵的洋房,即使这样有人抢破头,而普通的商品房似乎要等到95年之后。

      许知遥下定决心,到时候说什么也要让她妈买上一套。

      -

      四年级的生活和前三年没什么不一样,唯一不同的事就是许知遥他们班新来了一个转学生。

      她对这个转学生印象还挺深刻的。

      老师把他领到讲台上,介绍完后看了眼班里的座位,最终把他安排在了许知遥边上。

      “许知遥,你是学习委员,要多多照顾一下新同学。”

      “好的老师。”

      于是在蝴蝶翅膀的影响下,许知遥多了个新同学。

      “你好,我叫沈晔,沈是三点水的沈,晔是日加一个华,你叫许知遥,是哪三个字?”

      许知遥看着坐在自己身边浓眉大眼还有些话痨的男生,很难把他和后来那个沉默寡言的外科医生联系起来。

      她上一世和沈晔接触不多,老师也没有把他们俩安排成同桌,毕业之后更是处于查无此人的状态。直到中考之后,有人说全区第一是她的小学同学,她才想起有沈晔这么一号人。

      再后来,林淑生病住院,而沈晔当时还在医学院读博,一来二去,许知遥才发现那个沉默寡言的年轻医生似乎是她小学同学,但那么多年没联系,她也懒得说出这层没什么用的关系。

      当时医院的人都说他是系主任的关门弟子,各方面都非常优秀就是太不爱说话了,以后要怎么和病人沟通呢?

      许知遥当时只以为是性格原因,但是她现在突然发现,好像并不是这样。

      因为沈晔刚做完自我介绍,前桌的男生就贱兮兮地转过头来,说:“原来你是外地人啊,怎么连普通话都说不标准?那你会说英语吗?不会连说英语都有口音吧?”

      沈晔顿时就红了脸,“我……”

      “王辉你有病吧,管好你自己行不行?”许知遥冲他翻了个白眼,“你上个学期期末数学考不及格的事你忘了?”

      王辉瞪大眼:“你怎么知道的?”

      许知遥:“因为你数学考三十分所以被你妈追着打了两条街的事我们都知道,不信你问你同桌。”

      王辉:“……”

      他灰溜溜地转过头,小声问同桌去了,到底是谁这么多嘴把这件事到处说啊?!

      接着许知遥才拿过自己的作业本放到沈晔面前,说:“我叫许知遥,是这三个字。”

      沈晔仔细地看了看,记下来,才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对不起我普通话不标准。”

      “没关系的,多练一练就好了,又不是谁生下来就会说普通话的。”许知遥笑了笑,“哎,你是哪里人呀?”

      沈晔:“我是川省人。”

      “哇,川省,你们那里是不是有大熊猫?”

      “啊?”沈晔迷茫道,“我不知道,我没有见过大熊猫。”

      许知遥:“……”

      糟糕,忘记现在是九十年代了,川省还没有发展到人人都可以骑着熊猫上下学的地步*。

      绕过这个话题,许知遥又扯了一堆有的没的。

      沈晔目瞪口呆:“你懂得可真多!”

      许知遥“哈哈”笑了两声。

      -

      放学后,沈晔回到家,母亲关切地问起学校怎么样,同学好不好相处。

      他们夫妻俩从川省到云城开餐馆已有几年,是做足了准备才把孩子接过来的,但孩子能不能适应不是他们说了算的。

      沈玉珠最怕的就是儿子在学校里被同学排挤。

      结果沈晔高兴地说:“学校很好,同学也很好,我同桌是学习委员,懂得特别多!”

      “真的呀,那就好!妈妈给你做点好吃的,明天带去学校和同桌一起分享好不好?”

      沈晔点头:“好!”

      他妈妈做吃的可厉害了!

      沈晔做完作业,拿出收音机,又拿出语文和英语磁带,开始一字一句的跟读。

      许知遥说得对,练一练就好了!

      -

      许知遥回到家,也和林淑说起新同桌的事,但林淑却有些心不在焉。

      今天云城纺织工会召开了研讨会,她听车间的同事们说,现在整个行业效益越来越不好,系统结构调整的步伐要加大,很多厂都要关停,还要精简职工。

      现在厂里人人自危,都怕下岗,甚至已经开始有人给厂领导和车间主任送礼了。

      林淑初中毕业之后就接替母亲的工作进了纺织厂,到现在已经有十多年,她好像从来没有想过,万一真的下岗了,自己该去做点什么。

      许知遥觉察到母亲的情绪有些不太对。

      她只想了一下,就立马明白过来到底是为什么,既然这样,那件事是不是也不远了?

      果然,周末林淑休息,张春兰打来电话让她回去一趟。

      许知遥道:“妈妈我也一起去!”

      林淑有些意外:“你不是最不喜欢去外婆家了吗?怎么这次这么积极?”

      “哎呀你就带我一起去嘛!”许知遥没说缘由,只是撒娇道。

      林淑:“好好好,带你带你。”

      外婆家离他们现在住的地方不算太远,骑车二十多分钟就能到。

      等两人一到,许知遥发现家里出了外婆张春兰,还有个不认识的老太太,她知道,这是来给林淑说媒的。

      张春兰看见许知遥,不说和外孙女亲热一下,反而皱起眉,道:“怎么把遥遥也带来了?”

      “妈你这话说的,遥遥今天不上学也不上兴趣班,我不带她来难道把她一个人扔家里啊?”林淑有些不乐意。

      张春兰摆摆手:“行了,让遥遥上楼看电视去吧。”

      “我不去,我要和我妈妈在一起。”许知遥大声说。

      张春兰:“……”

      这小丫头就是来克她的!

      林淑伸手点了点许知遥的鼻子,不许她这么跟外婆说话,又对张春兰道:“妈你到底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过了一会儿林淑就明白过来,原来是为了催她再婚的。

      这件事张春兰提过几次,但都被林淑回绝了,遥遥还小,她不想让遥遥受委屈,也不觉得自己非要找个男人照顾才能过日子。

      张春兰却说:“你们厂里的事我可是听说了,你要是下岗了,没有收入,你和遥遥两个人喝西北风啊?”

      林淑下意识看了眼许知遥,发现她坐在不远处,捧着小人书看得认真,似乎并没有听见这里的谈话。

      “下岗了我又不是不能去找工作,又不是养不活自己。”林淑道。

      张春兰瞪她:“你能去找什么工作,现在人家都是高中生大学生,你一个初中毕业的,去饭店当服务员呀,丢不丢人?”

      在老一辈眼里,工人就是最好的,什么服务员啦,售货员啦那些都上不了台面。

      林淑心里有点不高兴了,先不说干服务员丢人不丢人,她只有初中学历是因为当时正好碰上张春兰从纺织厂退休,她想让林淑去接自己的班,便劝说她别再去上高中。

      当时的林淑什么也不懂,却答应得很快,因为她想自己上班挣钱,不想连买个发绳都得看张春兰的脸色。

      张春兰继续说:“你看看你刘阿姨给你介绍的这个对象条件多好啊,在机械厂上班,虽然结过婚但是没有孩子啊,住的都是厂里分的新房子,而且人家说了,不介意你带着孩子。”

      来做媒的刘姓老太天终于找到机会开口,道:“这个人我也替你相看过了,三十五岁,长得很精神,不吃香烟不喝酒的,就想找个老婆安稳过日子,条件再好也没有了。”

      林淑皱眉:“那他之前的老婆呢,过世了还是离婚了?”

      “离婚了,没结两年就离了!听说那个女的现在在什么卡拉OK厅上班,噢哟想想也不是什么好人呀。”孙阿姨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张春兰也帮腔:“这么不正经的工作,难怪要离婚了。”

      “妈你不要听风就是雨的。”

      林淑不喜欢这种背后说闲话的人,她现在能这么说别人,谁知道在别人面前是怎么说自己的?

      果然刚说完这个刘阿姨就立马拉下了脸色。

      林淑干脆道:“我现在还没有这个打算,麻烦刘阿姨你给他说别人吧。”

      见她软硬不吃,张春兰忍不住低声骂:“你说你怎么这么犟啊!当初就是,我叫你别跟那个乡下人结婚你非不肯,现在好了吧,守寡都是你自找的!”

      林淑倏地站起身,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母亲:“妈,看在我还叫你一声妈的份上,以后这种话就别说了。”

      一时间张春兰竟然被她唬住了。

      等她反应过来,林淑已经牵着许知遥的手走了出去。

      两人不顾身后的闲言碎语,径直走出林家大门,结果刚出门就碰见逛街回来的马慧母女俩。

      “哦,稀客啊,怎么今天想起回家看看了?”马慧阴阳怪气道。

      林淑懒得理她,甚至没让许知遥喊一声“舅妈”,反正林媛也没叫她“姑姑”。

      马慧也不在意,她朗声道:“快,媛媛,把你今天买的新裙子穿去给奶奶看看。还有跟奶奶说一声,新买的钢琴马上就送到了!”

      刚蹬上自行车的林淑有些意外。

      林强发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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