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生长[重生]》林跃然

7、写个寂寞

　　贝城首富吴佳妮现在的生活，是属于半退休状态。
　　吴氏财团是由吴佳妮早年间的部下施文光在担任着总经理，吴佳妮这个董事长，除了重大项目需要开会签字，年会出度给员工们打打鸡血，送点鸡汤，当个抽奖人，再发发奖品什么的，出现在公司总部的时候，并不多。

　　吴佳妮一般早上七点起床，七点半跟健身教练打打太极拳，八点半吃早饭。
　　九点会打开邮箱看看工作邮件，两个不大重要的个人邮箱里的信件，就都由生活助理过一遍，除非要重要的信，才会转到另一个私密信箱里让她看。
　　看到十点半，吴佳妮会起来到花园走走，在茶室里喝杯保姆精心泡好的茶，还有跟茶相配的点心。
　　这些茶的品种、浓淡，还有搭配点心的卖相口感营养，都是由一位专业的养生师提供的清单和配方，这位养生师每隔一季，都会亲自上门拜访，根据吴佳妮的气色状态，来调整她的饮食。

　　吴佳妮在茶室里喝喝茶，看看书，再听段音乐，就到了午饭时间。
　　练雯雯来见吴佳妮，正好就是这段大佬的放松休闲时光。

　　“吴总，我把人给带来了。”
　　田助理笑眯眯地推开茶室的门，身后跟着练雯雯。
　　年轻姑娘素面朝天，大概只涂了润唇膏，然而眉目乌黑，肤白红唇，姣好的身材裹在天空蓝连衣裙下，透着满满的青春美好的气息。

　　吴佳妮微笑地点点头，推过去一杯茶。
　　“喝杯茶再走吧。”
　　田助理也不推辞，接过那杯比婴儿巴掌大不了多少的茶，一口喝光。
　　看着就是非常享受的样子。
　　“吴总，那我先出去了。”
　　吴佳妮又给练雯雯倒了一小杯茶。
　　“尝尝我这茶怎么样？”
　　练雯雯受宠若惊，道过谢也举起杯子，慢慢细品。
　　“这个应该是明前龙井吧？这个季节喝刚好。”

　　穷鬼美少女从来不舍得自己买茶叶，都是蹭别人的喝的，正因为蹭，所以感受记忆更深。
　　所以就算是跟富豪约会，那也是见闻广博，不会冷场到没话可说的。

　　吴佳妮微笑着点点头，“早饭吃过了没？再尝尝这些点心。”
　　练雯雯早就看到桌上摆着的四碟子了。
　　粉色梅花的，抹茶小方，雪白团子，玫瑰花饼，都是颜色好看的传统点心。
　　她不客气地都尝了一遍。
　　刚刚参观豪宅，又看到自己的宿舍，身体活动和精神活动都挺多的，急需补充能量。

　　吴佳妮向后靠了靠，身体放松，眼睛微眯，像是个慈祥的长辈，在看着自家的小辈们能吃能喝健康是福。
　　“你那本汤太传写的很不错。”
　　练雯雯一口抹茶小方还没咽下去，但两眼迅速放光，嘴角已经扬起弧度。
　　她就说她是天选之女吧？
　　就她这才华，这文笔，当初都能被汤太认可，现在吴老佬也会满意的嘛！

　　她赶紧咽下那半口点心，甜笑，“谢谢您的鼓励。”
　　想了想，接着又谦虚了一把，“其实我写那本汤太传的时候，还是第一次写传记小说，有点束手束脚，要是现在从头修改一遍，应该会弥补很多缺憾。”

　　“那你觉得都有些什么样的缺憾呢？”
　　练雯雯这会儿，就想给刚才嘴瓢的自己一巴掌。
　　多吃了两块点心，就得意忘形了……瞎说啥呢？
　　这不就跟工作面试的时候，面试官问你觉得自己有什么缺点一样一样的么？
　　都是套路啊！

　　然而自己谦出去的虚，自己也得圆回来啊。
　　练雯雯绞尽脑汁，总算想出了回话。
　　“当时我刚出校门没多久，社会阅历不足，就不能完全体会到当时汤太孤儿寡母的那种艰难困境，在这方面写得浅了。”
　　“还有当时没见识过富裕阶层的生活，表现得有点像是土包子，一惊一乍的，失去了传记者的平常心和冷静观察的立场，所以有些片段，看上去就有点小家子气了……”

　　她这么自揭其短，其实心里还有点提心吊胆呢，生怕自己这个大金主，因为她曝出来的缺点，就改了主意，要换个写手，那她不是亏惨了么？
　　那么好的房间她都没住过一天呢！
　　幸好大金主吴佳妮神情始终笑眯眯地，似乎对她的对答感到很满意。

　　“其实我觉得你当时最大的缺憾，是没跟汤太签下协议，约定好酬劳。”
　　吴佳妮能把一个名声不算多好的小网红请到自己家来，客客气气当成座上宾，自然是对她的底细有过一番详细调查的。

　　她儿子吴思宇和洪世琪临时起意，慌慌张张地，能查出的，都不过是表层的信息。
　　她看到的资料，上头的信息可就有意思得多了。
　　贫民窟美少女，被父母放弃却被贫苦的奶奶养大，虽然初始条件几乎是负数，可却有老天爷给的最好礼物：聪明和美貌。

　　因为聪明，就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空有美貌，演技上却没啥天份，所以考个编剧是就合适的了。
　　她选的那所大学，虽然没法跟景城和海城的表演类学院相比，可那几所学院每年的竞争都相当残酷，没钱没背景的想要顺利被录取概率太小。
　　而以练雯雯的家境，她等不起。
　　倒是练雯雯能确定考上的那所学院，导演系里出了几个成名校友，也带挈了本校的学弟学妹一二。对于当时信息不算灵通的高中女生来说，能考虑到这一层已经相当不易。

　　练雯雯在大学的时候就卖了版权，不过小孩子没经验，低价贱卖了，一毕业还被忽悠去了那个坑货剧组当跟组编剧。
　　虽然吴佳妮的产业不涉及影视娱乐，但也知道一点内幕。
　　如今影视业发展畸形，资本催生流量经济，一个剧的成本大头全都在流量明星的片酬上。
　　男主女主拿走了最多的钱，剩下的才能用到拍剧上。
　　也就导致了整个剧组都围绕着那么一两个人转。

　　有资历的编剧尚且要受欺压，更何况是没名气的跟组小编剧？
　　练雯雯这个跟组编剧，可没少受折磨。
　　虽说她跟的这个剧只是个网剧，请来的最大咖也不过是三四线小明星，可三四线小明星摆得谱也不小，改戏、加戏、挑刺，周而复始……一集五千块的价，其实还不如去工地搬砖。
　　如果改的是别人的小说，也就算了，偏偏这原作者还是练雯雯，那就实在是太痛苦了。
　　明明自己画的是一幅清新健康好看的画，却被人涂涂抹抹，魔改乱造成了个怪味四不像。
　　最后剧播出，不用说，扑得很惨……

　　观众骂演员，演员甩锅导演，导演甩锅编剧，大编剧说自己只挂了个名，真动手的还是原作者……
　　原作者练雯雯：我可以骂街吗？
　　但现实是小透明编剧，别说骂了，连辩解都不能。
　　为了五斗米，为了将来还要在这圈里混，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不过好歹学精明了，再卖版权，就不去当廉价劳力，多拿点钱就行。

　　之后因为在大学里得过汤太捐助的奖学金，机缘巧合，汤太就让人找到练雯雯，请她代笔写汤太传。
　　练雯雯这时候又吃了个阅历不足的亏。
　　汤太前期出手大方给了十五万，练雯雯满怀敬仰地就埋头苦写起来。
　　写好了汤太传也走出版了，可该结的尾款却拿不着了。
　　还有后续书的宣传发行，也都没了下文。
　　可以说，练雯雯辛苦一年，就写了个寂寞。

　　当然了，汤太传虎头蛇尾，不是因为汤太跳票，也不是练雯雯水平不行，而是天有不测风云。
　　以一己之力，改变了自己和四个儿女的阶层的传奇老太，突发急病，长辞于世。
　　汤太刚刚过世，练雯雯和汤太之间只有口头的约定，后头的尾款和宣传发行，练雯雯连找联络人都不容易。
　　一朝天子一朝臣，汤太在世时，做什么赔什么的儿女们，早就惦记着汤太留在手里的财产。
　　汤太一过世，最先占了上风的汤太长子就出来，把汤太用惯了的老员工，全都撤裁回家。
　　练雯雯这样的，更找不到地方拿钱了。

　　甚至几个儿女们，觉得练雯雯把他们几个的形像写丑化了，活脱脱地像是没用的阿斗，就联手施压，不让出版社再版，现有的那些库存，也都被他们给拿下，拉回去是烧了还是压在库房里落灰，就不得而知了。

　　所以说，练雯雯这个运气，实在是说不上好还是不好？
　　说不好吧，她能被汤太赏识，将自己一生的回顾经历交到她的笔下。
　　说好吧，如果汤太能健在，汤太传势必运作发行，没准汤太还乐意投资影视，找人来拍自己的经历，到时候，练雯雯乘着东风，名气势必要直上青云……可惜，汤太过世，全部归零。

　　这人一上了年纪，就免不了要回忆过去，品评往昔。
　　那普通老头老太太也不过就是跟自家儿孙们多唠叨唠叨，儿孙们爱听不爱听的也就那样了。
　　有点想法的呢，就自己动笔写个回忆录自传啥的，哪怕语句不通，文笔干巴呢，也要自费印书，广赠亲友。
　　但如汤太，如吴佳妮这样，功成名就，花甲之年，找个水准以上好看有趣的年轻人来，聊聊天，唠唠嗑，讲讲那过去的故事，让年轻人动笔润色，立传写记，就是非常合情合理的一件事了。

　　“汤太的为人，我是很佩服的。”
　　“不过，对于汤太管教儿女的方式，却是不敢苟同。”
　　“我跟那些上了年纪就爱回忆爱唠叨的老太太，其实倒没什么不一样。”
　　“只是所幸挣了点小钱，又觉得我经历过的那些故事，写出来，有点趣味，又或者能让人看了以后，有点启发，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这个协议你看看……”
　　“有了这个协议，你这个运气时灵时不灵的作者，就再也不会遇到三年前那种尴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