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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24 ...

  •   于是林眠等几人看见的情景就是张晗一阵风似地卷进教室,然后目不斜视从他们面前刮过,最后直接站定在了吴浪的面前。
      速度之快,让人都没来得及反应。
      但不得不说,刚才张晗走路那气势还是挺唬人的,颇有些“壮士一去不复返”的豪迈。
      不过......她站吴浪面前已经好一会儿了,怎么就一直那么直愣愣站着,都不说话......
      吴浪正缩在座位上听歌。他头靠着墙,手肘搭在桌上,手里抓着个CD机,闭着眼睛,耳朵里插着耳机,脑袋和肩膀随着音乐一抖一抖的。
      好半晌,似乎是感觉到面前有人,他掀开眼皮看了看,见是张晗,复又合上眼睛,继续听歌。
      张晗很尴尬。
      刚才她几乎是大步冲到了吴浪座位边上,就是不想给自己任何思考的时间和反悔的机会。可当她真站在这儿的时候,她觉得还不如让李老师把她的“官”给抹了好——这实在不是人干的活儿!
      就在张晗犹豫着是不是要悄悄走开的时候,吴浪再一次睁开了眼睛。这次,他拿下了一边的耳机,斜着眼把张晗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而后问:“干嘛?”
      这要换做林眠,恐怕早就遁地了。可张晗毕竟是张晗,她只微微一愣,就立刻抬高了下巴,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扬声道:“吴浪,班上最近在排练迎新大合唱,你上次没有参加。我是文艺委,主要负责这次活动。所以我现在通知你以后每周三下午都有排练,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缺席。既然转来了我们班,就要合群……”
      “别那么大声,我没聋。”吴浪坐直了身子,拿下另一边的耳机,顺手掏了掏耳朵眼,“你跟我说说,什么叫合群?”
      要知道张晗刚才其实紧张得要死,完全是凭了一股子虚张声势的气,一鼓作气地说出了那番话。可这股子气不能断,一断就再难续上了。而偏偏吴浪又不按牌理出牌,问了这么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张晗僵在那,整个脑袋一片浆糊,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合群,什么叫合群?反正不能是像你现在这样——
      她瞪眼看着吴浪,他正翘个二郎腿坐在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个表情,就跟那一晚在路灯下的表情一模一样,带着玩味,带着戏弄,看得人心里又气又怕。
      张晗的脾气被激了起来,带了几分不管不顾的意思,用上教育的口吻:“你都这么大人了不知道什么叫合群吗?合群就是积极参加班上的集体活动,比如这次大合唱!”
      吴浪怔了一怔,忽然笑了。“还有呢?”他问。
      张晗被他笑得一阵发毛,竟是不由自主顺着他的问题答道:“还有,还有就是跟同学们一起玩……请大家吃好吃的……”
      吴浪“噗嗤”一声大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像是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笑话一般。
      张晗终于明白过来自己被戏耍了。她狠狠一跺脚,转身跑回座位。一张脸气得通红,眼泪就在眼眶里转悠着,她狠狠憋着不让它们落下来。

      让人意外的是,自那天以后,每次的排练吴浪居然都准时参加。就算那天翘课没来上学,到了排练的时候他也都会出现。陆老师在李老师面前对张晗是大加赞赏,说她组织协调能力强,还说五班凝聚力强,每次排练都能做到全员到齐。
      所以连带着李老师的心情也好了不少,脸上笑容亦是多了,夸奖了张晗好几次。
      而面对吴浪的配合,张晗也满是疑惑。她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把人想得太坏了,犯了以貌取人的错。其实,也许,这个人并不像她们想得那么坏。
      张晗心里犯嘀咕,把这些想法说给了夏依依和林眠听,想看看她们是怎么想的。
      夏依依不置可否,只说不管他是好是坏,跟他还是少罗嗦为好。林眠赞成夏依依的说法,她说不上来为什么,但每次看到吴浪就犯怵,她也想不明白张晗是从哪儿看出来这个人其实不坏的。

      不过林眠也没有太多时间和精力去思考这些。她最近大部分的课余时间都用在整理高中以来的数学错题和难题上了。
      林眠明显感觉自己最近在数学上开了窍,那感觉就仿若一个不会水的人被强行扔进水里,出于本能奋力扑腾之后竟突然找到了诀窍,虽然游得还不够好,但总不至于会被淹死了。那么同理,现在数学虽依然是她的短板,可她似乎已经渐渐找到了方法,虽做起来需要耗费相当的时间,但确实对她有帮助。现在她对于学过的数学概念都捋得比较清楚了,所以试卷上那些基础的题目她也大部分都能做对了。期中考试后两次数学测验她都有进步,这进步连周峰都发现了,问她是不是受了高人指点,打通了数学的任督二脉。林眠跟他打哈哈,说哪有什么高人,不过是自己勤学苦练的结果。
      在这样的日复一日间,一九九八年的圣诞伴着薄薄的初雪悄然来到了。

      南方的雪立不住,随着天亮就慢慢变成了雨,到了午后就连雨都停了,天还隐隐地放了晴。
      雨过天晴这种事若放在平日当然是很好的,可放在平安夜却多少是种遗憾。按照日本漫画里的说法,平安夜就是要配上一场纷纷扬扬的雪才叫浪漫。
      不过这遗憾只是暂时的,对于圣诞晚会的期待很快就将它冲散了。
      林眠从午休时候就开始帮着张晗布置教室。往窗玻璃上贴雪花,在灯管上缠彩色玻璃纸,到了下午放学,又忙着把课桌排成适合茶话会的“U”型,之后还要再跟报了节目的同学最后确认一遍节目顺序,以保证晚上不会出错。
      待这么些事情做完,她总算可以坐在一边休息了。因为接下来的主持活儿,她是说什么都帮不上忙的了。

      张晗今天没穿校服。她上身一件橘色的大毛衣配着白纱巾,脚上一双雪白的小皮靴,马尾辫扎得高高的,还抹了淡淡的唇彩。就这么往教室中央一站,别提有多亮眼了。
      主持的活儿一向是张晗擅长的。她用各种小活动穿插着,托着气氛确保不冷场,让节目按照预期一个接着一个,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再加上今天没有老师,大家都很放得开,她几乎没费多大力气就让班里的气氛一直保持着活跃。
      五班女生多,其中不乏各种文艺爱好者,所以今晚的节目种类很是丰富。有舞蹈、唱歌、乐器表演、走秀,还有舞台剧和魔术......高潮是一个接着一个。大家全都看得入了神,掌声就没断过。
      可也有人是例外——比如说林眠。

      林眠这一晚上一直心神不宁,人虽坐在教室里,却是一个节目都没看进去。她的心思一直在抽屉里藏着的一本书上。更确切地说,是在书里夹着的那张贺卡上。
      贺卡买了已经有一阵了,可林眠好几次拿出来,却是想了半天都不知道该写些什么,于是只有仔细折好了再收回去。
      直到昨天晚上,她依旧是在灯下枯坐很久都没写出一个字。总觉得有很多话要说,可又觉得什么都不该说。夜已经深了,妈妈一次次催她洗脸上床睡觉,她终于在催促声中落笔,却只在那张淡蓝底色的贺卡上端端正正写了:祝,圣诞快乐,新年快乐,学习进步,心想事成。
      妈妈催得急了,说快点睡觉,明天一早还要上学呢。她边大声应着边把写好的贺卡塞进信封,用胶水仔细封了口。犹豫了一下,又在那信封上一笔一划写下:TO 乔景行。
      可这贺卡该怎么送出去又让林眠犯了难。如果是直接送,她还真是怪不好意思的,并且若是被别人看到了,怕是会传闲话。可要是不直接送的话,又该怎么办呢?林眠躺床上辗转反侧,直到迷迷糊糊睡着了也没想出个办法来。
      今早上起床时看见了床头柜上的书,她倒是突然有了主意——把贺卡夹在借的书里,然后把书还给乔景行,他翻开书便自然能发现了。
      可那本书在桌肚里躺了一整天,她都没能寻着机会还回去。

      林眠一晚上去了好几次水房,每次去还夹着本书。回来后往往只打了小半杯水,然后仰了头咕嘟咕嘟喝完,没一会儿又要去水房。
      夏依依看着终于忍不住问她,怎么总是不停地喝水,感觉心神不宁似的。
      林眠忙说没什么,就是老觉得渴。
      大冬天的总是口渴,林眠自己也知道这个说法听起来傻透了。可她总不能说她只是借了打水的借口,为的是能路过三班找乔景行吧。她更不能说她一晚上数次路过三班门口都没能瞧见他,也没好意思叫人喊他。
      总是感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站在人家班门口仔细看,也不好意思让人帮忙叫。她一次次临到开口便生了怯,又被那股怯给打回到原点。
      结果忙活一晚上,只是灌了一肚子水。
      女孩的心思层层叠叠细细密密,像无数细小的气泡。那小小的勇气外面总是裹挟着无尽的羞怯,怯意湿漉漉温润润,瞬间就能把那簇酝酿了半天才燃起的小小冲动轻松浇灭。
      眼见着茶话会已经进入尾声,林眠内心的焦躁也几乎到达了顶点——贺卡上写了“圣诞快乐”,所以今天若是送不出去,那张花了六块钱“巨款”买的新式贺卡也便成了一张废纸,不好再送了——
      林眠犹豫着要不再试最后一次。她握在水杯上的手紧了又松,心里乱麻似的摇摆不定。
      在这坐立不安间却突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教室外走过,林眠好似突然被电击了一样,浑身一个激灵。大脑尚未反应过来,身体就先一步行动起来,夹着书追了出去。慌乱间,桌上的水杯也被她一起抓在了手上。
      正专心看表演的夏依依被她突然的动作惊到了,下意识地抚了抚心口,迷惑道:“不会吧,又去打水?”
      ......

      待林眠的大脑恢复运转的时候,她已然喊出了乔景行的名字。
      乔景行应声回头,见是林眠,复又折身走回她面前,道:“有事?”
      林眠的嘴张了张,一个字没说出来,脸却先红了。幸亏走廊光线暗,看不清楚,不然可真是丢人。
      她低了头抱紧怀里的书,嗫嚅了半天,很怂地憋出几个字:“没事......喊,喊错人了......”一阵冷风吹过,她本就不大的声音转瞬就被扯进了风里,连自己都听不真切。
      乔景行显然也没听清。他下意识地低了头,又贴得近了些,问道:“你刚说什么?”
      话才问出口,他便已借着走廊上昏暗的灯光,看清了林眠怀里抱着的书,瞬时明白过来。
      “这书看完了?”乔景行指了指那书,笑问。
      “啊?哦哦......嗯......”林眠的反应慢了何止半拍。
      这走廊上是真冷,风吹得脑仁都疼。乔景行见林眠“嗯”完之后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再看看她手里的杯子,有些不确定地猜测:“是要还我书?”
      他话音刚落,林眠就似突然回过神来一般,猛地把书往他面前一递。乔景行赶紧接过,瞥了眼封面,也没翻开看。
      然后他借着灯光仔细看了看林眠,问:“你......没事吧?”
      乔景行觉得林眠今天有点怪怪的,想着她会不会是身体不舒服,可又不太好多问。
      林眠埋着脑袋不停摇头——“没事。”——她简直快要窘死了,心里不住地骂自己窝囊!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表现得跟个神经病一样,难怪乔景行会问她有没有事。
      “等寒假回市区,我再给你找两本别的。”乔景行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低低的,似怕惊着她般,“天冷,快回教室吧,别冻着了。”
      “那个……嗯……”
      林眠终于抬起了头,刚对上他的眼,又迅速移开目光。她指指那本书,有点吞吞吐吐。
      乔景行却在她抬头一瞬间看见了她被冻得通红的鼻头。他的心没来由地一拎,颇有些无奈——原来她也知道冷啊,那还傻乎乎在风里站了半天不说话。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开口,却是再一次重复刚才的话:“快回教室去吧,外头这么冷,别冻感冒了。”
      他说这话时语速比平时快,似乎还夹着一丝毋庸置疑的命令。林眠有点懵懵地,竟是忘了自己刚才要说什么,只是顺从地点头。刚要转身,乔景行突然又喊住了她——
      “圣诞快乐。”
      他注视着她的眼睛,轻轻对她说。
      小小的欢喜从心底溢出来,好似春风拂过,含苞待放的骨朵“吧嗒”一声绽放成耀目的花,那份欢喜亦随之膨胀成了甜蜜的满足。
      她的脸不受控制地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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