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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教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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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风细雨的一个清晨,窗外的的芭蕉叶沾了整夜的雨水,越发显得青翠欲滴。
沈缚拿着一份书信在看,信上写着暗访千扇门的死士被捉,已损失了两人。这千扇门倒也有些能耐,幽深的双眼看着烛火把信烧成灰烬。
“镇婪,下次行动往后延。”他松开手,蹭了蹭指腹碾碎沾到的纸屑,眼眸低垂着露出一丝笑,“先让他们过的舒心些。”
镇婪跪着,恭敬道,“是,二爷。”
“你回去吧。”
镇婪点头,起身转身离开。
谁能想到呢,让人闻风丧胆的黑雀组织,是这位温玉一样的公子一手立起来的队伍。
紧闭的门从里面打开,纪云目送那个戴面具的男人往外走,少倾,从屋里传来了沈缚的声音。
“纪云。”
纪云即刻进门,躬身答,“二爷。”
沈缚正在洗手,他洗完手抽过洁白的帕子擦干水,这才坐下去问他,“让你查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二爷,已经查清楚了。拂衣姑娘与那账房先生并无私交,只是拂衣姑娘好像很讨厌他,许是,许是因为那账房先生长的丑了些。”
“是吗?”沈缚轻笑出声,长得丑就看不顺眼,倒挺像李拂衣的作风,“你见到人了?”
“小的不曾见过。”纪云有些疑惑,“不过听平叔说,那账房先生也是一个斯文人,且与平叔的幼女关系匪浅。”
“拂衣姑娘与他应无私交。”
沈缚点点头,就没再过问这个事。
倒是李拂衣回来后,莫名其妙就忙了起来。
她的忙碌是突然的,甚至是她不理解的。也不知为什么,沈缚安排了人开始教她习字画画,焚香煮茶,忙的她好些天连个安稳觉都没有睡到。
“你不会弹琴?”
雪白的绣球树下面安置着长桌圆凳,李拂衣坐立不安的缩着肩,企图减少自己的存在感。沈缚看着按着琴弦不敢动的李拂衣,疑惑极了。
李拂衣咬了咬唇,决定狠心撒谎,“我以前的事都记不清了。”
“记不清了?”
沈缚颇为震惊,他垂眸注视着她,似在衡量她说的话有几分可信,“怎么从未听你提起过。”
瞧她那一副心虚气弱的模样,怎么看怎么让人起疑。
李拂衣固然心虚,但她的确不知道这原身姓谁名谁,家住何方。不过,李拂衣抬眼瞅了沈缚一眼,犹犹豫豫的说,“你还记得那位封大人吗?”
沈缚看着她,漆黑的眼眸里一片深幽。
“你提他做什么?”
她就知道沈缚不喜欢封行雪,但是,李拂衣还是接着把话说了下去,“我虽然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但那位封大人,却是认识我的。”
沈缚抿唇,面色不悦。
末了把袖一甩,挨着她坐了下来,“罢了,不记得就不记得,我从头教你便是。”
李拂衣看着他拨了拨琴弦,铮的一声,震人心弦。待她再看,沈缚已伸手揽住了她的腰,他不过轻轻一使力,她就被拽进了他怀里。
檀香的味道扑面而来。
李拂衣把手撑在他的胸膛,她抬起头刚要说话,不防沈缚扶住她的头就这么直接亲了上来。
沈缚一回生二回熟,眼下亲她已经很是得心应手。他的吻一点也不温柔,她皱着眉生受着,感觉自己要被他生吞活剥了一样。
沈缚亲够了,眼神也柔和了下来。
他搂着怀里气喘吁吁的李拂衣,温柔的在她眉间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沈缚说,“以后,不许你再提他。”
李拂衣,“……”
不提就不提,他怎么还逮着她就啃,这醋坛子。
李拂衣喘匀了气,往边上挪了挪,悄悄离他远了些。沈缚看在眼里,唇边勾出了一缕浅笑。
“躲什么?”沈缚拉住她的手亲了亲,“坐过来些。”
“我不要。”
“胆子大了,我的话也不听了。”
李拂衣回头看他,却见沈缚撑着头,望着她一脸的纵容。李拂衣就拿了只笔,沾了沾颜料在雪白的宣纸上乱涂乱画,不多时就画了一只乌龟出来。
沈缚挑眉,眼里笑意更甚。
他没说什么,提起茶壶斟了两杯茶,他递了一杯给李拂衣,两人喝了,他才问她,“你学了这些时日,最喜欢什么?”
李拂衣有问有答,“最喜欢画画。”
“既如此往后就学画吧。”
沈缚牵着人走了几步换了位置,他敲了敲桌子,示意李拂衣,“坐。”
李拂衣望了望他,默默坐到了凳子上,再默默看了一眼她从这张书桌上挪过去的纸笔,和纸上的乌龟。
然后才默默收回了视线。
她眼前的这方长桌上铺着宽大的宣纸,上面放了一块漂亮的三色琉璃镇纸压着,斜里放了一个长条细颈瓶子,瓶子里养着一枝粉荷花苞并碧绿叶子,很是雅致。甚至连那并排摆放着的十二色颜料,都是极鲜亮好看的颜色。
李拂衣看了看笔架上悬挂的毛笔,看了看叠放的整整齐齐的画册,又看了看那冰裂绿瓷清水碗,无声叹了口气。
这盛水的圆碗好看归好看,可水清则无鱼啊,看来她今天是跑不掉了。
“挑一本画画看。”
李拂衣默默翻了一本最简单的草本植物,默默瞧了他一眼,瞧他依旧是长身玉立世无双的贵公子模样。叹了口气,默默伸手去拿笔。
沈缚伸手拉住她的手腕阻止了她,李拂衣迷茫的抬头,他拉着他做什么,他不是让她画画吗?
沈缚拉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慢条斯理的取了一只最细的绿杆毛笔递给她,“你初学手生,下手不知轻重,用小些的笔好用一些。”
还有这回事。
李拂衣点点头,默默接过笔,笨拙的开始画画。沈缚脾气好,耐性也是极好的,他看着她鬼魔鬼样的画,笑着为她研磨。
风吹啊,吹落了雪白的花瓣落到了她头上。沈缚看着她,眼神变得柔软而温情。这样宁静的午后,像极了他记忆里娘亲还在的时候。
画了不到一柱香时间,李拂衣就累了。
她偷偷看了一眼沈缚,见他望着池塘里的莲花出神,就把手放在腿上,伸手过去悄悄按了按。这是毛笔啊,悬腕画了这么久,手很酸。
“累了?”
不是吧,偷懒被抓到了。
李拂衣马上端正坐好,握紧毛笔望着他连连摇头,“我不累!”
沈缚失笑,“累了就歇会,画画一时半刻也练不成。”
“可以吗?”
“嗯。”
李拂衣松了口气,塌下腰来。
她好累啊,他为什么要她学这些啊。她这次回来后,总觉得沈缚和以前有些不同了。可是他除了亲她的次数越来越多,好像又没什么不同。
李拂衣揉了揉手腕,假装不在意的问,“我一个女婢,怎么要学这些?”
这演技,够拙劣。
沈缚纹风不动的看着她。
他当然不可能告诉她,他这样做都是为了日后迎她进府的时候能多些筹码。他看上的人,势必会想方设法留在他身边。
而娶她进门,就是最好的办法。
沈缚心知她累,但也只是淡淡的说,“你要不想跟我学,我可以替你寻位嬷嬷来教你。”
“……”
还来?
前几天引导她入门的那个嬷嬷还不够吗!?李拂衣幽怨的看了沈缚一眼,她学还不行吗?
沈缚见状笑了,他正要说话,却见她腰一拧,仰着脸朝他这边压了压上半身,霎时幽香扑面而来。
沈缚眯了眯眼。
李拂衣不知自己招惹到了人,还双手合十,软软讨饶,“二爷我错了,还是二爷你来教我吧?”
“拜托拜托,求求你了。”
沈缚垂着眼没说话,洁净的指磨了磨指腹,不着痕迹的压下内心汹涌澎湃的悸动。
他看着她说,“你随我来。”
风吹花落,天是明晃晃的蓝。
李拂衣跟在沈缚身后,一路行过走廊,绕过小径,然后踏上水榭入了怀梦小筑。李拂衣望了望前头带路的沈缚,暗叹她这是跟了一位金镶玉嵌而成的金贵少爷啊。
怀梦小筑建在水上,位于眠兰居最后方靠山的位置。山上有活水,引了流至怀梦小筑,养活了一池的锦鲤和藕花。
沈缚掀开翻飞的白色薄纱,侧身对她说,“从今天起,你就在怀梦小筑练画。先描线稿,等你熟练些了我再教你上色。”
话落,望着她的眼睛,淡淡道,“过来。”
规规矩矩站在沈缚后面的李拂衣,无言片刻老实跟了上去。
她见他站着不走,有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试探的往前一步,越过他先行入了怀梦小筑。沈缚这才松开手,李拂衣看着薄纱从他手中散开,心却似那薄薄的纱随风飞的高高的,荡漾着不肯歇息。
怀梦小筑是全木制的水上阁楼,高两层,处处可见精致繁复的浮雕。四方皆有轻薄白纱做帘,古香古色,仿佛清风入怀。
李拂衣垂下眼帘,告诫自己要守规矩。
“过来,我带你认认颜料。”沈缚耐着心,把李拂衣叫到自己身边。然后他就指着那一排摆放在长桌上的石头,一一跟她讲,“这是红珊瑚,磨碎的颜料用来画唇最艳丽。”
李拂衣默默看着那快赶上她半人高的红珊瑚,心里一片地震山摇。他到底是多有钱啊,这样的东西就这样随随便便摆着,风吹日晒都不会心疼的吗?
还是这年代都没有山贼?
沈缚见她垂着眼很是乖巧听话的样子,就往下继续说道,“这是绿松石,青金石,孔雀石,这是玛瑙跟水晶。”
沈缚语速缓慢,又好听,听的她都有些醉了。
她前世没有接触过画画,至多随大流学过几年可有可无的美术课。但她知道她临摹能力较好,只是一直没有往这方面尝试过。如今被沈缚这样一教,竟也有了几分想要好好学一学的意思。
李拂衣真跟个似懂非懂的学生般,望着沈缚求解,“这些都是颜料?”
沈缚眼里有笑,很淡,“都是。”
李拂衣漂亮的眉就皱了起来。
她知道古代多是画水墨画,这种要用颜料的,李拂衣眼睛一亮,惊诧道,“这是国画吗?”
沈缚,“……”
“这是壁画。”
看来她是真的什么都不会,只会唱曲儿。沈缚颇有些无奈,分不清自己到底因何对她动了心?
可看着她白嫩漂亮的脸上一脸的恍然大悟,又觉得她诱人得紧。眉是羽玉眉,眼是桃花眼,红唇仿若春天枝头初绽的花瓣儿,又娇又软。
明明见过那么多颜色艳丽多姿的女子,怎么到头来,偏就觉得她不同。但他认定了是她,那就是她了。
她缺少的,他有的是时间慢慢教。
沈缚入了座,不动声色的看着李拂衣。李拂衣本来还在研究那些石头,的确是红的红,绿的绿,颜色都很纯粹好看。
忽然她的视线被挂在墙上的一幅画吸引了目光。她一步步走过去,看着上面画着的仕女图。
她的眼里流露出强烈的喜欢,沈缚坐在一边看的很清楚,他垂下眼,掩去了眼里的情绪波动。
她喜欢他画的画。
欣赏,亦是一种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