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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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祝玖还是睡到了日上三竿。
他睡得并不安稳。梦中光怪陆离，醒了却又记不完全。三白四清轮番上阵，都没把他叫醒。祝玖赖了许久的长，三白在床边拉着一张苦瓜脸，同祝玖说：“小少爷，一会儿老爷准来骂我了。”
“慌什么，这不是有我顶着么。”祝玖道，“几时了？”
三白报了时辰，上午早过去一大半。祝玖打了个哈欠，说：“那么晚了。行罢，今个儿就不去金阙楼了。”
三白大惊失色，“这怎么能是说不去就不去呢？迟到归迟到，但是课业小少爷毕竟要去上的啊。”
祝玖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昨天去了就已是小爷我给他们面子。先生在那里讲的是什么东西，我三岁时就知道了，听着纯属浪费时间。”他指挥道，“诶，四清，别拿这件衣裳，太素了，换那件朱红的。”
四清迟疑道：“少爷不是最讨厌那件么？”
祝玖说：“我有什么办法嘛，我爹喜欢我穿这个色。作为儿子的只好投其所好装个活泼可爱咯。”
四清和其他仙侍伺候着祝小少爷更衣，三白就在旁边笑着说：“早膳已经备好了，蟹油豆腐皮包子，莲叶羹，糟鹅掌信，蒿杆龙虾玉，还有一些别的，都是少爷爱吃的，已在小厨房小火温着呢。小少爷昨晚未用，今日无论有什么安排都还是垫垫肚子。我叫人给您上来？”
三白不提时还不觉得，他一报菜祝玖就感到饿了。
他们这些世家子有灵气傍身，修行到一定程度即能辟谷，但能辟谷是能辟谷，美食本就是世间一乐，世家子本就大多爱声色犬马，自然也不愿意放弃口腹之欲。故他们纵然能辟谷，还是愿意大摆筵席，且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且种种都是玉盘珍馐、龙肝凤髓。
祝玖此时年纪尚小，还未辟谷，少年人又是长身体的时候，于是便招手让三白将这些等候了许久的早膳端了上来。只是他尝了一小口就皱起了眉，同三白说：“有甜口的么？让他们上些甜的来。”
过了片刻小厨房那边就端上来了糖蒸酥酪与血糯米枣子粥。以往祝玖都觉得甜的腻得慌，但今天却将一份酥酪用了，才压下唇齿间残留的苦味。
漱完口后，祝玖问：“我爹现在是在哪里？”
三白机灵的很。祝玖在祝家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有些怵他爹。他又皮，常带着自己院子里的一帮人上房揭瓦，故三白就留了个心眼，留了人专门关注祝家老爷的行踪动态，一旦有风吹草动就给祝玖通风报信。
此时听了祝玖的问话，三白就以为祝玖逃学是为了溜出去玩，于是回答道：“老爷一大清早就去了照涟漪。”
祝玖点头，“行，我去找他。”他临走前还笑嘻嘻的，道，“三白，你不是怕我爹责怪你么。你们就不用跟着了。”
祝玖走后，三白与四清大眼瞪小眼，只觉得即将失宠。
四清说：“小少爷咸口的餐一点都没用，甜口的却全都吃完了。”他尝了尝剩下的残羹冷炙，“味道没变，不是厨房做坏了。”
三白叹一口气：“和小厨房吩咐下去，往日多上些点心吧。小少爷换了口味。也不奇怪，小少爷这个年纪的人，性子本就不定，要真有个稳重深沉的，那就是神仙了。不过这些小变动都不是事，少爷已经两天没让我们跟着了，我听说旁支的少爷们都能带两三个仙侍进金阙楼伺候着。我们还是得长些眼色，做事要在主子张口前就给做好了，这样才能让小少爷看见我们的好用之处。”
四清点了点头，默默地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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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家治理着虞淮淮水以东，属地内多水泽湖泊。祝家本家更是位于太清泽，就是一片湖沼之上。
照涟漪在祝家的前院范围，亭台楼阁散布与湖泊之上，并由廊桥串联。阳光照映于湖泊之上，碎金点点，有雪白的水鸟与湖面一触即分，又很快消失在天际。
祝玖在弭棹厅外等到他爹的客人离开，才走进门去。
祝朝夫坐在首座，头顶是写着“一枝清绝”的牌匾，旁侧坐了两位长老，左侧是素来对祝玖恨铁不成钢的祝岩扉，右侧是掌管族内诸事的老好人祝讷。
光看他们两人的表情就能将他们区分开，三长老祝岩扉人干瘦、总是一脸严肃，说话时会下意识的皱着眉；四长老祝讷就完全不同，他相貌老实，面上常年带笑，纵使不笑了，一脸笑纹还是会让人觉得他亲近。
祝玖进来前，他爹撑着额，一言不发，神态冷峻，正在听旁侧的长老说话。
听见有人进来，祝朝夫抬了抬眼，冷笑了一声，道：“岩扉先前还同我说，不该让殊为主事金阙楼，说殊为性子温吞，管不住你，并猜你今日必定逃学。我看我就不该对你抱有什么期望，你倒好，逃学都逃到我面前了，是来找打的吗？”
祝玖死皮赖脸，拖长尾音，甜甜地喊了声“爹——”，并给祝岩扉与祝讷行了礼问了安，小跑到他爹身边，狗腿至极的捧了祝朝夫的茶盏：“爹，刚才出来的那是谁呀？你茶都喝空了，我让人给您续上一些？叫他们续午瓯茶，您不是最喜欢这个茶了么？”说着就疯狂给一旁的仙侍使眼色，仙侍也很机灵，立刻就端茶去了。
祝玖就一面对祝朝夫傻笑，一面就给他爹捏肩。
“行了行了，就你还学人捏肩按摩？什么力道，甭折腾我这老胳膊老腿的了。”祝朝夫表面嫌弃的甩开祝玖，实则很吃儿子这一套，脸色都好了不少，“算你有点良心，还记得你爹爱喝什么茶呢。”
祝玖：“我这不是都记在心里吗？我还记得您爱吃火腿炖肘子呢。”
祝讷乐呵呵道：“玖小子有孝心，哪像我家那个，说不定连他爹多大年纪了都不知道。”
祝朝夫心里已经乐开了花，面子上却完全看不出来。他冷哼了一声，“我还不晓得他？不是犯了错就是有求于我了。说罢，想要什么？”
“哪里有，您劲冤枉我，我就不能单纯的来孝顺一下爹吗？”祝玖委屈巴巴道。
此时仙侍恰好烹好了茶来，祝玖动作自然地接了茶壶，给他爹沏上：“对了，爹，你还没回我呢，刚才那客人是谁啊？看衣着打扮不像是虞淮这边的。”
祝朝夫满意的喝了一大口儿子亲手倒的茶：“你眼睛还算精，他是西涧来的。”
“姜家？”
祝朝夫没有回复。祝岩扉替他说了声：“对。”
祝玖于是不再细问。
姜家是祝玖母家。
祝玖出生有意识以来，就没见过娘亲。
他是被祝家老夫人养大的，年少不知事时，他也会问，但他一问，他奶奶就沉默垂泪，于是他也就不问了。
全族都对祝小少爷的生母讳莫如深，后来祝玖也偷偷猜测过他娘亲是不是因为难产才走的，他爹怕他自责，就不告诉他。
可再大一些后，祝玖发现祝家和姜家关系冷淡，说是世仇也不过如此。
西涧姜家是大家族，也被列为九大世家之一，按理无论山高水远，有修为法器在身日行千里乃至缩地成寸也不是难事，但上辈子祝玖到死都没见过在姜家的祖父祖母，只得了一本他娘辗转留下的咒术秘笈。
于是祝玖就想会不会他爹和他娘之间根本没有感情，他娘生下他就走了，可偏偏祝朝夫并无续弦之意，世家子也有不少会纳侍妾养面首，那么多年祝朝夫身边也都干干净净的，怎么想都是对他娘一往情深念念不忘。
这个谜题直到上辈子祝玖身陨都没有解开。
弭棹厅气氛有些凝滞。祝岩扉咳了一声，对祝玖冷声道：“玖小子，你莫以为讨好了你爹就没人追究你逃学了，我还坐在这里呢。这才开课第二天，你人不在金阙楼，怎么到照涟漪来了。不说清楚，小心我送你去迷津渡反省。”
上辈子祝玖最烦他。祝岩扉问祝玖课业比祝朝夫问得都勤，还时不时拿迷津渡吓他。
祝玖稚岁时曾被祝岩扉嘴中“黑漆漆的”“全是鬼怪”“吃小孩的”“容易迷路”“你爹都救不了你”的迷津渡吓得哇哇大哭，连做了几宿噩梦。
不过后来阅历渐长，又经历过众叛亲离，祝玖也明白了三长老的嘴硬心软。
他笑嘻嘻地对祝岩扉撒娇：“三长老，您是不知道，七长老昨天讲的内容就不是讲给我的。太简单了，您敢相信他在给我们讲炼器基础吗？该用什么材料，用什么手段锤炼，这些知识我稚岁就知道了。”
祝岩扉被祝玖这自然的亲近态度给弄懵了一瞬间，但好歹还是稳住了严厉的表情，教训道：“胡闹！七长老所教的内容自然不可能只针对你一个人，金阙楼二十余个学子，总有些你知道别人不知道的。喻乱蹊也是喻家嫡子，怎么不见他像你一样不守规矩！”
祝玖见火候差不多，偷偷瞟他爹，嗫嚅道：“其他人倒好，我们要么在融合期，要么在心动期，谁知道竟混入了一个筑基期的废物，这可差了两个大境界啊，难不成我们还得陪他从‘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开始启蒙教学啊？我不管，我不要和这种废物做同窗。”
祝朝夫重重的搁下了茶杯：“祝玖。”
祝玖：“喻狗子说他还和我订了亲。爹，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啊？要是你早点说，我准在危家老爷子仙逝之前就拿着退婚书去永遏山，他老人家大人有大量，一定会允了我让我退婚的。”
祝朝夫叱喝道：“祝玖！”
祝玖硬着头皮：“爹，我不管。他来我们家了更好，你要给我做主。我一定要和这个废物退婚！”
祝朝夫怒不可遏，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他的动作过大，衣袖将茶盏给扫到了地上，未喝尽的午瓯茶撒了一地，白瓷的碎片都溅到了祝玖脚边。
话已出口，祝玖就低着头咬着下唇不吭声了。
弭棹厅一片寂静。在这寂静中，祝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却难形容自己的心绪。
他心情复杂，在识海中悄悄喊小书：「你说，万一我爹气过之后，同意了怎么办？虽说上辈子他没同意，但是上辈子是上辈子，这辈子是这辈子。如果这样，是不是就算我达成第一阶段的退婚目标了？我……是不是就看不到危宿了？就没法和危宿一起听课了？」
小书道：「你放心，你爹会拒绝的。像你这样不跟着原剧情走的没有第二个。原剧情里你爹不让你们退婚，你们就没那么容易退婚的。」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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