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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人心易变 ...

  •   陆肖心头像是被狠狠地扎了一下,细细密密的痛扎得他喘不上气来。他小心地拢住夭夭的手,声音不自觉地发哑:“他们想要什么?”

      “求财。”瑾夭眯着眼睛,看向远处荒废的村庄,声音透着几分清冷,“师父当时死了快一年了,我接替了师父给他们看诊。有个村民的病需要用到人参,当时屋里的人参正好用完了,便叫他自己去买。他哭着没钱,我带他去了暗室,给他拿了一锭金子。”

      瑾夭的语气平淡,像是在叙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冷静到听不出丝毫别的情绪。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明日便要离开这里,还是因为扫墓勾起了回忆,她的话比往常要多了一些。

      清冽的声音在风中飘散,比月色还要冰冷几分。

      “你不愿给他们吗?”

      陆肖心疼得像是被碾碎了全身的骨头,却还自虐般紧紧盯着夭夭,将她面上所有细微的情绪,都用刀刻在心尖上,任由每一次喘息都淌出血来。

      瑾夭皱眉看他一眼,似是有些疑惑他的问题:“只是金银俗物,为何不愿?”

      若是往常,陆肖一定会因为夭夭此时的表情而忍俊不禁,可这会儿只剩下了疼。他疼得说将话都说不完整:“那为什么……他们为……”

      陆肖紧紧地咬着牙,才将心头涌动的情绪抑制了半分。

      “他们不信。应该是得到的太容易了,所以认定我一定还有所隐瞒。”瑾夭将视线重新放回远处,声音都透出几分悠远。

      两人的手交握着,瑾夭感觉到了他指尖的颤抖,不解地侧头看过来:“冷?”

      她说着话将手从陆肖的掌心抽出来,解开披风的带子,要给他披上。

      “不!不是……夭夭,你……我不冷!”

      陆肖被铺天盖地的情绪弄得慌了神,说出来的话都有些颠三倒四。他动作强硬地将披风给夭夭重新穿好,无意间触碰到她的脖颈,指尖只感觉到一阵冰凉。

      眼前的少女比他还要矮上半头,身形纤细娇弱,在皎洁月光的笼罩下,整个人像是琉璃一般漂亮又易碎。

      陆肖控制不住地去想象夭夭被拷问的画面,只一个沾染了鲜血的场景就能将他的整个人撕裂了。他几乎控制不住胸口涌动的尖锐疼痛,费力地挤出一个笑,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那夭夭是怎么逃脱的?是怎么……”

      说到这里,颤抖的声线已经要几分哽咽,陆肖偏过头,声音戛然而止。

      见他将视线移开,瑾夭也重新望向路的尽头,淡淡地开口道:“村民大概不擅长审讯,差点将我打死,高烧不退,村里的大夫都没有办法救我。又不甘心没有问出其他财宝的下落,所以生死之际放我自己抓药。”

      她顿了一下,眸色中的光慢慢消退,抿了抿唇,声音更低几分:“一刻钟,我就用配制的毒药杀光了所有人。”

      瑾夭搓了搓衣角,忽然沉默了下来。

      人心易变。

      她还能想起那些村民笑起来的样子,从一开始感激亲切到后来的贪婪狰狞,似乎一切都历历在目。

      记忆没有被时光侵蚀分毫。

      曾经师父还活着的时候,为了救过一个难产的孕妇忙了一天一夜,最后幸好母女平安,那小姑娘自小便爱找她来玩,总是奶声奶气说着最喜欢夭夭姐姐,甚至会每天早上摘了野花屁颠屁颠地送过来。

      她那时身上还有毒,也不敢过多接触,可以当时她由衷觉得学医真好。

      可后来……

      她被刑讯到遍体鳞伤的时候,也是这个半大的奶娃娃端着一盆盐水往她的身上泼,尖叫着让她把宝物都交出来。

      其实,她是有些好奇的。

      为什么他们可以这么轻易就变得面目全非。

      瑾夭面上的神色仍旧清冷,沉默立着月光中,连指尖都染上了凉意。

      忽然,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掌心温热。

      很舒服。

      瑾夭转头看他,眸色仍旧透亮清澈,带着浅浅的疑惑,安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人。

      她记得这人一向固执,也不知能不能坚持两三年。

      那么……两三年时间该算长吗?

      瑾夭皱着眉,抬手捏住陆肖的下巴,稍稍用了些力气引着他转头看过来。

      月色皎洁,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似是氤氲着水汽,他眸中那种浓烈的心疼,饶是瑾夭都看得愣了一下。

      她脑中重新浮现了刚才的问题,两年的时间算长吗。

      其实对她而言,说不上时间的长短。

      两年与两日,感觉也差不了多少。

      她的心念动了一下,将手覆在陆肖的侧脸上,指尖触碰到他眼尾的湿润,留在指腹的水渍恍然是热的。

      瑾夭的睫毛颤了颤,眼底的情绪涌动,片刻又归于平静。

      她将手指摊开,微凉的指尖摩挲过陆肖的侧脸。

      罢了。

      既然对自己来说没什么差别。那就算是被这人背叛了,也无所谓要去追究……

      反正在山里待的这几年,自己早就活够了。

      只不过,这人若是忽然变了,自己死前一定要把那册方子烧掉。特别是那半本配毒的,若是落在心术不正之人的手中,怕会是一场灾难。

      “回去以后,那册子放在我手里。”

      瑾夭慢慢收回手,声音仍旧清冷,不辨喜怒。

      话音未落,她忽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带着固执与决绝将寒风阻隔在外。她能感觉到对方的身体僵硬,抱着她的手也在微微发抖:“好,好……夭夭说的,都好……”

      沙哑的嗓音,语调支离破碎。

      瑾夭茫然地眨了一下眼睛,思忖了半晌,默默地将头靠在他的肩上,顺势抬手揽住了他的腰。

      她丈量了一下对方的腰腹,还是觉得瘦得有些厉害。

      看来还是该吃些药膳的,京城应当有很多厨子。

      瑾夭稍稍有些走神,良久见对方的情绪还没有平静,便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轻声开口:“我有些疑惑,为什么你比我还要难过?”

      她扔出问题后,听到耳边有几声气音,最后还没能组成语调,只能听到有水珠砸在布料上的细微响动,随后便感觉到对方的手收得更紧。

      “要有平常心啊。”瑾夭心底叹了一口气,声音放低,语气平淡,“有些事情就是命定的劫难。死劫易躲,生劫难逃。太过强求的,不是一件好事情。”

      随着一阵风起,她的声音也被吹散开来。

      乌云掩盖了月亮,周围的光线昏暗了几分。

      陆肖缓慢地闭上眼睛,等到重新睁开时,眸中的水汽消退,只剩下浓烈到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执拗。

      瑾夭等着他的情绪平稳了,两人一同回了屋子。

      第二日,两人刚吃完午膳,院外便传来了车轮的声音。

      陆肖早早地听到了动静,与瑾夭交换了一个眼神,抓起准备好的面罩扣在脸上,率先起身去开门。他今日穿着一袭窄袖黑衣,带着半截黑色的面罩,只露出颜色浅浅的薄唇与棱角分明的下巴。

      他有意从侧屋出门,打开门的瞬间,身上的气质骤变。

      陆肖的周身涌动着一股凌冽之气,似是刚刚出鞘的剑锋芒毕露,无人敢与之直视。

      他的出现将门口的几个人吓了一跳,原本聚集在院门口的几个人皆往后退了半步。站在最前面的是个三四十岁的嬷嬷,穿金戴银装得倒是不错,可眉细眼小,颧骨突出,脸上写满了尖酸刻薄。

      那嬷嬷有些羞耻方才被吓住,狠狠地剐了陆肖一眼,又往前挪了两步,隔着院门冲里面喊:“二小姐,夫人叫老奴来接您回去!”

      嬷嬷正说着话,便见正屋的门开了,走出一位面容清冷的绝世美人。她缓步走过来,裙摆微动,铺面而来的优雅矜贵,恍然像是从宫中赴宴出来。

      瑾夭今日的衣裙是陆肖专门准备的,连发髻、镯子甚至是腰间的荷包都是他精挑细选的。陆肖费了极大的心思,力求要比京城的贵女穿戴更好几分。

      他家夭夭值得最好的东西!

      显然陆肖做的并不是无用功,在场的嬷嬷丫鬟一并被镇住了,更不要说那几个眼中满是惊艳的侍卫。

      然而,看着这些人直直地盯着夭夭,陆肖心底实在不太痛快。

      特别是站在马车旁的几个侍卫,都恨不得把眼珠子贴上来,就让他更不舒服了几分,像是珍藏的宝物被人窥视,恨不得弄瞎那几个人的眼睛。

      他身上的内力涌动,手中抓着剑一甩,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响。

      “二小姐怎好穿成这般华丽?莫不是在山间无人……”

      那嬷嬷猛地醒过神来,眼中满是嫉妒之色,她早已年老色衰,最是讨厌这样面容姣好的少女。更可况这所谓的二小姐,还不知道能不能算作正统。

      她的眼神中满是刻薄,语调也是阴阳怪气。

      瑾夭的视线从院外的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这嬷嬷身上,微微皱起了眉。

      “啪!”

      在瑾夭皱眉的瞬间,嬷嬷的声音被一计响亮的耳光取代。

      方才还趾高气昂的嬷嬷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连头上的簪子都摔掉了一根,脸上瞬间红肿了起来。

      “行礼。”

      没有看到陆肖是怎么出手的,只能听到他冷冽的声音带着森森的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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