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第一百四十章 厄洛斯的嘲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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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乌尔，我……”林珞菲垂下头，她甚至不敢看公爵，那个蓝宝石坠子已经给了马夫长，那是公爵给她的东西，林珞菲的心里又是歉疚又是不舍，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说。
公爵努力睁开眼睛，看着林珞菲，他几乎不再觉得困倦了，只是急切地等待着她的回答，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重一下轻一下地刺着，并不深深地刺了进去，只是那样稍触一下，留下一串撩刺的难耐。
“对不起，拉乌尔，我做了一件不可原谅的事……”林珞菲刚说了这一句，公爵的心就抽紧了，不可……原谅？“我……我把坠子给了马夫长了……”林珞菲深埋着头，说得很轻。
公爵起先还没有听清，“马夫长”这个词确实是落入了他的耳中，他却是老半天才反应过来它的含义。马夫长？……哦……公爵顿感宽慰，禁不住一笑，这一个笑里，也多少带了些自嘲的意味，他这是怎么了？无稽的猜测可是他从来都很厌恶的……
“那本来就属于你，有什么不可原谅的呢？”公爵低声道，他的体力已有些透支，这一放松下来，他的身体又软了，只能斜靠着林珞菲，目光也迷离起来。
“我……我是为了一个人……”林珞菲暂时忘记了勒内的黑色木匣和匣子里的卡萨布兰卡，她想起了尼奥，想起了太医忧虑的预言。
公爵静静地听林珞菲说完了尼奥的事，他的脸上虽然一直是淡淡的，但他的心却在不停地忽上忽下震颤不已。他一直都知道，尼奥爱着林珞菲，这并不仅仅是因为尼奥几次向公爵挑衅似地说明，也是因为尼奥的种种反应。尼奥始终以为，公爵是受了他的骗，上了他的当，但他不知道的是，其实公爵早就看透了他的内心，甚至比他自己都更早发现他对林珞菲的真情。
尼奥的爱是绝望的，甚至比奥古斯都更为绝望。尼奥是一个什么都没有了的人，如果一个人在黑暗中生活了一天，那么当他回到光明中的时候，他也会有一时恍惚，什么都看不清。而尼奥，却是在黑暗中，整整生活了十三年，每一天，每一个晚上，痛苦、仇恨、茫然失措……从不堪忍受濒临疯狂，到把一切都埋在心里，藏在眼罩后，用一个满不在乎的笑掩饰内心，这漫长的过程绝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甚至已经超出了人们的想象。
人们总说，爱可以燃起生命的希望，当尼奥遇见那样一个女孩，既坚强又柔弱，既温和又倔强，尼奥就注定沦陷了，更何况，他还为了报复公爵故意接近她……尼奥没有他自己所想象的那样冷酷，那样无情，那样决绝不顾后果，他开始发现，原来他除了恨以外，还可以爱……
然而，不能不说，上帝对于这个倔强的男子是残酷的，当他爱上的那一刻，痛苦就已经铸成，他饮下的是他自己亲手酿成的苦酒……
公爵靠在林珞菲的肩上，微微动了动，唇恰好拂过林珞菲的颈，就像是一个极轻极淡的吻。和尼奥相比，公爵觉得上帝是太优待他了，危险、猜忌、国王的怒火、宫廷的争斗……都有她在他的身边，即使是在病中，也是愉快而幸福的……命运似乎真有一种惊人的巧合，为什么他和尼奥总是不能同时得到幸福，过去如此，现在竟也是一样。对于尼奥，公爵总有着深深的愧疚，仿佛是他抢走了本应属于尼奥的东西，公爵本来希望，他能为尼奥作出补偿，但是现在，伤害非但没有消减，反而是更加深了，那种愧疚和负罪感越来越重、越来越沉，终于成了公爵永远也甩不掉的包袱。
“菲，不要感到歉疚，你是替我做了本应由我来做的事……”公爵轻声道，他一边说着，一边疲倦地阖上了眼睛。
林珞菲忐忑不安地以为做了对不起公爵的事，却没有想到，她做的正是公爵希望的事，如果公爵知道尼奥的情况，他一定也是会这样做的。林珞菲的无心之举也能与他如此契合，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事吗？
听到公爵那样说，林珞菲不觉愣了愣，她并不明白公爵的意思，本来想问他，可是，看他疲惫的样子，便再也问不出口。
睡吧，我的爱……林珞菲的目光又望向了那个黑色的木匣，她知道勒内绝不会虚张声势地恫吓，勒内对宫廷中的事那样了解，一定是听到了什么消息，才会特意将这个匣子送入天鹅堡的。林珞菲不觉将公爵抱得更紧了些：不要紧，我就在这里，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公爵的呼吸渐渐趋于平稳，林珞菲没有离开，就这样抱着他，让他能睡得更安稳。公爵微微侧了侧身，林珞菲的下颌正对着公爵的脸颊，她便不由得轻轻一点，下巴颏儿触着了公爵的脸，林珞菲抑制住自己想把整个脸颊都贴上去的冲动，只是那样凑近了看他。哦……她是多么爱眼前的这个男人啊……
意识开始模糊，再过一刻，公爵就会完全沉入睡眠。不料，就在这时，门外竟响起了一阵嘈杂，有一个声音大声道：“大人！公爵大人！”
林珞菲还没有来得及阻止，公爵已浑身一震，惊醒了过来。林珞菲心里一阵难过，紧紧地抱住公爵，替他拭去额上虚弱的冷汗。
“什么事？”公爵的声音很轻，好在门外的侍从一直在凝神侧耳，公爵刚一说话，他就听到了。
“大人，让•比希伯爵来了，想要见您。”侍从这样回答。
比希！林珞菲一听到这个名字，心里就先一跳，直觉地感到，比希这次来恐怕是和刚才奥古的失态有关。
果然，门外一阵轻微的低语，好像有人在低声地说着什么。很快，那名侍从又开口了，微微的停顿似乎能听得出他的迟疑：“这……大人……伯爵说……他是来求见菲奥娜小姐的……”
这一次，就连公爵也是一怔，不仅仅因为比希特意来见林珞菲，更是因为，出身世家，身份尊贵的比希，竟使用“求见”这样的字眼，恐怕，比希家族的人，除了对国王和王室成员，还从没有对任何别人用过这样的词。
“请让•比希伯爵进来。”公爵平静地道。
“拉乌尔，我……有一件事……我……”林珞菲一阵慌乱，连话都说不清了，她是不希望公爵知道奥古的事的，可是，如果比希真是为了这件事而来，她就没法瞒过公爵了，“拉乌尔，相信我！”林珞菲已经听到了有人扭开门把手的声音，她来不及再说什么了，只好重重地说了一句。
“我从没有怀疑过，菲。”公爵握住了林珞菲的手，无论出了什么事，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没有什么可以担心、害怕的。
门开了，比希走了进来。他低着头，样子很肃穆，脸色也不好，隐隐有些发青，目光是飘忽的，左右闪烁，却不肯往公爵或者林珞菲看上一眼。他一直走过来，走到公爵和林珞菲的面前，腰弯了下去，深深地一躬到地。
“伯爵，您这是……”公爵大为惊讶，禁不住道。
林珞菲却是一言不发，她看着比希，她知道，奥古一定是都告诉他了。
“菲奥娜小姐，请您原谅，佐亚的宫廷礼仪不能容许一位王子亲自来向您道歉，但请您相信，比希家族三百七十二年的荣耀，今天，我谦卑地放在您的脚下，为了我的王子，也为了我的朋友。”比希没有直起身来，仍然低着头，这几句话，说得痛苦而郑重。
公爵眉心一动，他的神色看上去像是没有任何变化，但他的手却不由自主地攒紧了，指甲刺入了掌心，他甚至没有任何感觉，敏锐如他，即使比希并没有说明，他又怎么会猜不到。奥古斯都……公爵手一紧，目光已开始四下逡巡，第一个冲动竟是找自己那柄剑。奥古应该感谢上帝，这一刻公爵的手中没有剑，否则，无论是病痛还是虚乏都阻止不了公爵了。
“你先起来，比希。”比希一直躬着身不起来，林珞菲终于还是说了一句。
“不，小姐，我答应我的朋友，您如果不能宽恕，我就绝不起来。”比希用着“您”的敬称，说着这些话，听上去冰冷而疏远。比希在心里叹息，没想到有一天，他们之间也会用这种方式说话。哦！奥古！你都干了什么！当奥古向比希坦承这件事的时候，比希就大声斥责过奥古，在这件事上，他不打算袒护他的朋友，可他却止不住地为他的朋友感到难过。他知道，当奥古做出如此疯狂举动的时候，原来那个年轻王子的世界也崩塌了。
公爵慢慢地收回了目光，但他的手仍然是不自觉地攒紧的，没有人告诉他实情，他只能不断地问自己，奥古斯都究竟对菲做了什么？恍惚中，林珞菲的那一句“相信我”又在耳边响起。是的，他当然相信她！可是，他控制不住……
当公爵为自己种种嫉妒、愤怒、猜疑的负面情绪而感到羞愧和内疚的时候，他没有看到，在房间顶壁的角落，小爱神厄洛斯正拿着金箭微笑：
你不知道吗？伟大的首相，平凡的人——爱情，本来就是自私的。
作者有话说
第140章 第一百四十章 厄洛斯的嘲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