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道德流放地》十六明洲

34、这电梯有问题

　　代豫办公桌挨着冷颂，他抬手戴上耳麦，伸腰过来熟练的按下回拨键。
　　等待几秒后，电话接通。
　　那头开口就很暴躁、很凶残！
　　“操！你还敢打回……”

　　代豫压下话筒先朝冷颂羞涩笑笑，随后开口瞬间就比对方凶残十倍！
　　“操什么操！你是没有亲妈才要借钱去买个亲妈回家自我安慰吗？到底是你欠钱还是我欠钱！打电话给你让你还钱，给你余地，闹上法院警局你还吠不吠！还在这给我装黑老大，拽个屁！你看看是你这个欠钱躲着的怂货厉害还是我们催债的厉害……你八万块钱到底什么时候还？”

　　这气势，狠狠压过对方，简直非常霸气！
　　就是和那张还在对他笑的小脸非常不相符，冷颂内心一万个卧槽。

　　代豫皱眉，“没钱？！没钱就不需要还了？杀人后悔是不是也不用坐牢……瞎说，我没在威胁你。老子看得见你银行流水，你一晚上可以花五千块去洗脚城洗脚，八万块你都不想还？告诉你！8号是最后期限，不还你等死吧你……”
　　代豫一顿输出，之后也不听对方说话，直接‘啪’按断电话，很威猛。

　　“……”冷颂惊呆了。
　　而习以为常的B组成员们连头都没抬一下，早已麻木。

　　代豫取下耳麦还给他，挠挠头发不好意思道，“这些人都是赖子，征信、银行信誉什么的都根本不在乎，你看信息上面银行支出大的，纯粹就是不想还钱，就得靠吓唬，你这样好的态度根本要不回来钱。”
　　“原来如此，是我浅薄了。”并且今天长见识了！
　　“最开始我也什么都不会，都是慢慢来的，加油。”穿卡通大衣的男孩抓耳挠腮的样子，和方才打恐吓电话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谢谢。”
　　“没事，有什么不懂可以问我，给你。”代豫递给他瓶可乐，椅子转回去了。

　　冷颂默默拉开可乐，灌了两口，冷静大脑。
　　有一小猫就从包里伸出小爪子，不满地扯他袖子，冷颂就看看周围，悄悄躲避着大家视线，自己喝两口又把可乐放在大腿上给娇娇偷摸舔。

　　上百张名单，叠得快和电脑桌差不多高了，依照今天这种速度根本打不完。
　　冷颂一个一个通知过去，电话那头也有态度温和的，就是每天都在支出巨款但是死活不还钱，还有一接电话直接哭嚎的，和他哭诉自己爹妈媳妇儿全死光了，实在拿不出钱，结果一点开信息档案，人爹妈媳妇工作单位罗列得清清楚楚，冷颂瞬间无语了。
　　打到最后，冷颂看到数字号码都是麻的。

　　中途，办公室秃头的何瑞接了个电话，喜得跳起来。
　　“什么？！你看到那小子在大观？操！追了几星期了我闺女放学都没时间去接，他妈终于有消息了，你给我看好！我马上过来等死吧他！”说完起身踹翻椅子！拖鞋都没来得及换，拎起球鞋就火急火燎跑出门了！
　　李及在后，迅速打电话给安保组叫人，也火烧屁股地追出去了。

　　“……”
　　流氓追老赖，这个公司是真的不犯法吗？冷颂嘴里呆滞地咬着根笔。
　　不知什么时候崔尉抬着瓶饮料站到他身后，笑眯眯地看他工作成果，最后欣慰地拍拍他肩，“很好，没有被骂哭，心态不错。好好干，别羡慕他们外出办事的，明天你就能体验了。”
　　冷颂想说，并不羡慕……
　　穿拖鞋拎运动鞋奔跑，还边跑边换，这种画面太美，他觉得一辈子都不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办公室里时间流逝，冬日也在逼近，萧瑟寒风将夜幕拉长。
　　组长崔尉趁交表的时候早已经溜了，而代豫整理完自己手头的工作，看时间已经超过了下班时间，他伸伸懒腰侧头就瞥见冷颂，“你竟然还在打电话，我们已经可以下班了。”
　　冷颂精力集中在工作上，才发现窗外天已经渐黑了，他咬着笔，认真把联系完的名单做上记号，“就最后两个了，通知完我就走。”他神情如常，完全没有疲惫和沮丧。

　　代豫表情顿时化为一脸佩服，感叹：“大多数新来的不被骂哭也会丧气，连我当时都被骂得差点自闭，你竟然像没事人一样。”
　　冷颂眨眨眼，无感道：“还好吧，欠钱的又不是我，而且我还可以赚钱。”
　　这番解释，让代豫佩服又化为羡慕，“牛逼，可能你天生合适干这份工作。”
　　冷颂不明所以，讲尊严，这和哭丧相比隔着电话线还不用下跪，讲疲惫，这比三伏天套进厚玩偶里在大街上发传单轻松多了，所以他是真的觉得还好。

　　代豫手机响了几声，可能是急事，他朝冷颂将经验，“那我就不等你了，反正你来B组，以后咱们聚会的时间很多，而且这小额电话是永远打不完的，能跑赶紧跑。”
　　冷颂应了声，他就拿起外套离开了。

　　办公室冷清下来，但事情不办完，冷颂心里不舒服，他脾气就这样。
　　最后两个电话拨打完毕，在椅子上活动颈椎，他才发现娇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爬出来，正窝在他腿上睡成一团，他用手去刨刨小家伙耳朵，煤球嘤咛两声就朝他手掌里缩，脸去蹭他朝他撒娇，冷颂心也软得一塌糊涂，直接抱起来让他在怀里睡，再舍不得放进书包。
　　掏出手机，显示六点十分，上面还有三个陌生未接电话。
　　冷颂拍了拍脑袋，糟了！说好请温写言吃饭的，把这茬忙忘了。电话他在等面试的时候顺手就按的静音，才一直没调回来，导致没听见，于是他关上电脑拿起书包连忙离开。

　　……

　　外面天色已经暗下来，连带着公司内部也阴暗昏沉，员工已经几乎走完，现在除了几盏稀疏圆筒灯还微弱发光，就只剩下安全通道的绿色荧光了。
　　按下电梯。
　　冷颂低头浏览着温写言给他发的消息，短信上说，电话打不通，温写言就在负二楼的地下停车场里等他，‘叮！’一声，冷颂走进电梯，想着直接给温写言打个电话，可结果显示不在服务区，并没有拨出去。
　　想着可能是在电梯里没有信号。
　　冷颂也就作罢，按下楼层，活动了下僵硬手指，便泄下气松懈靠在电梯扶手上休息。

　　这栋大楼是座综合性写字楼。
　　而冷颂应聘这家的公司仅占十六到十九，四层楼，其余都属于其他公司。
　　电梯材质光滑平整，映照着冷颂侧脸，他正有一下没一下抚摸着娇娇，眼神茫然发呆。
　　空气静谧，灯光也柔和。

　　可就在这时，灾难发生了！
　　灯光突然急速闪烁！明暗交替间还没等冷颂反应过来，电梯外侧已经咔咔作响！
　　机械故障、铁索摩擦声滋啦得让人害怕！恐怖的晃动幅度，像是剧烈地震一样，电梯就像个狭小封闭的铁盒子，颠来倒去根本站不稳。
　　电梯失灵了！

　　冷颂第一反应就是冲过去将楼层按钮全部按下，这是自救的傻办法，心慌慌地想现在生产的电梯都有保障机制，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吧？
　　他紧抓着扶手，慢慢发生事情好像不对劲。
　　他是在急速往上升，而不是往下落！

　　十六、十八、二十……！
　　上升速度越来越快！冷颂虽然知道这不对劲，可事发太过突然，他脑袋还处于混沌状态没法思考！
　　封闭狭窄的电梯让他逃命都没法儿逃！
　　只能紧抓住救命扶手，懵逼盯着数码屏。

　　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五！
　　急速运动下，‘轰隆’一声巨响！
　　整个铁盒子被撞击得几乎变形分裂！
　　冷颂根本抓不住，与顶楼撞击的瞬间他飞了起来！撞到电梯顶板，再狠狠落下！
　　身上被碎裂玻璃割开全是血，疼痛让他知道自己腰和手全断了，他狼狈撞到墙上停下，忙不迭去看娇娇怎么样了，可低头一看，手里竟然是空的！根本没有小猫身影！
　　冷颂急了，撑着身上剧痛慌忙找猫！
　　娇娇被撞到了哪里？

　　猫还没找到，致命的失重感包裹着绝望瞬间涌来！
　　电梯灯光已经全部熄灭，在一片黑暗中电梯急速坠落！
　　头破血流的冷颂陷在黑暗里什么也看不见了，恐怖的失重感几乎再让他飞起来！
　　这可是二十五楼啊，冷颂清晰的知道从这里坠落下去，根本活不成！他，无处可逃！电梯安全装置在撞上顶板的那一刻，全部成了狗屁。
　　他要死了！他活不了了！

　　冷颂在角落缩起身躯，尽量护住头和脸，他现在只希望自己尸体被找到的时候，能尽量好看一些，别毁容。
　　呼啸的阴风从身体里穿过，冷和恐惧满满占据他的心头，冷颂再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清楚自己即将死去。
　　随着哐哐坠落！他甚至已经能感应到坚硬冰冷的地面，越来越近、越来越冷，他又快撞上东西了！

　　冷颂凭直觉闭上双眼。
　　落地瞬间！身体被砸融，全身骨头断裂，碎裂的玻璃钢筋将他划得皮破血流，脑浆都被挤压爆裂了！
　　甚至感觉不到疼……

　　模糊着模糊着，轰鸣的耳朵里传来人的声音，很遥远，听也听不清…
　　还有人试探性推推他胳膊，真实的□□接触让冷颂感到诧异，他不是死了吗？
　　好久之后，出现幻听的耳朵才恢复，才听见有人在唤他，“……先生…怎么样…你没事情吧？……”
　　冷颂还蜷缩在角落，睁开眼是刺目的电梯光，以及完整平滑的电梯墙以及一个抱收纳箱的女人。
　　他浑身还在疼，痛觉余韵回荡在神经里，现实又在告诉他，还活着。

　　冯瑛站在电梯门口吓坏了，又不敢轻易把扶人起来。
　　只好一直叫他，“先生先生、你没事吧？你是发病了还是？身上带药了吗？”
　　男人抬头是张漂亮熟悉的面容，冯瑛一惊，原来是他！之后更急了，放下收纳箱就想把人扶起来。

　　这时冷颂已经清醒了，明白自己没事，可能是什么东西吸引了他，意外共情了。
　　“我没事。”冷颂声音沙哑，喘息着，手指抚上太阳穴，“看见我的猫了吗？”
　　“就在你腿边。”冯瑛本想把猫抱起来给他，可那猫眼眸极冷，吓得她根本不敢上手。

　　娇娇就站在冷颂腿上，昂头盯着冷颂神情严肃、冷漠无比，瞳孔里流转的绿光愈来愈深，冷颂马上抱起来亲亲，安慰道：“我没事…”只是刚才找不到它，以为要一起死了，再也见不到了…
　　小猫冷着眼蹭蹭他脸，顺势爬上他肩膀，冷漠地观察这电梯。
　　随后冷颂有些狼狈地站起来，才看见搀扶他的女人，表情一滞，“是你啊。”

　　“我也没想到竟然是你。”
　　冯瑛把他扶起来，有点担心他状态，就想办法，“我单位就在这儿，你要进去喝口水休息一下吗？”
　　这电梯明显有问题，冷颂是不会再坐了，于是点点头和她走出去。

　　几个公司共用的写字楼，格局大致相同，只有装修的微小差异。
　　冯瑛抱起收纳盒将他领到走廊沙发上，又接来一杯温水，“来，缓一缓，你是有幽闭恐惧症吗？电梯刚打开我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
　　冷颂不可能说实话，就顺着她的话，“有点，但今天是意外。”
　　冯瑛理解地点点头，看见冷颂目光盯着桌面的收纳盒，有点不自在地解释，“这里曾经是我公司，但是我今天辞职了。”她与蓝家那些矛盾冷颂也知道一些，知道这个女孩生活很艰难，他摩挲着纸杯想了想：“你会找到更好的工作的。”

　　他语气很认真，漂亮眼睛闪烁着银河星光般，璀璨真诚，冯瑛立刻露出笑容，扬起轻快的声音，“嗯！我也会努力，毕竟我想在这座城市稳定下来，让家人过上好日子。”顿了顿，她看向冷颂感激道，“你那天帮我妈妈的事，她回来后告诉我了，真的谢谢你。”
　　冷颂就有点尴尬，“我本来不应该插手你家的事，你们不怪我多管闲事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