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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爱欲之忆 ...

  •   埃里克确实早有伪装幽灵掌控剧院的计划,但在他将这一切付诸实践时,从未想过有谁会像佳娜一样,只需几句言语或几封信件的蛊惑便肯相信这金碧辉煌的歌剧院地下确实有个可怜的孤魂。

      佳娜……每当念起这个名字,埃里克就跟那些寂寞的贵族女人一样,感到自己齿缝间都充斥着奶酪般甜腻的芬芳。

      事实上,作为在歌剧院地下长大的孩子,除却幼年时在马戏团的囚笼里不愿回忆的那部分,埃里克对这世界的了解多半来源于歌剧排演的台前幕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他甚至天真地笃信那些荒诞离奇的歌剧情节——就如这般年岁的佳娜天真地笃信他确是歌剧院地下一抹伶仃的幽魂。

      一直到将他藏匿于此的那位天使嫁为人妇前,年少的埃里克还曾暗暗期盼自己有一天能破解女巫的诅咒,拥有像舞台上熠熠生辉的男主唱那样英俊讨喜的面容;或有副善良柔软的心肠给予他仁慈的温情与爱怜。

      但那天使就如同过去囚笼外偶然投来的怜悯眼光一般,并不为他有片刻驻足;而佳娜出现在埃里克所有幻梦都已濒死之际。不,那女孩儿并未令他脑海中关于宗教或童话的部分复苏;事实上,他一度被后者拖进更为可怖的噩梦之中。

      那是他刚开始将自己的触角伸向地上的时候,曾为他救星的明蒂小姐早已向一个庸俗的男人许诺终生,成为人们口中“严厉干练的吉里夫人”,且已很久不在舞队成员们排练的间隙抽空履足他精心打造的暗夜国度;而佳娜还差一点儿才与歌剧院最矮的那架钢琴等高,终日沉默寡言地混在姐姐身边的女仆中间——吉里夫人除特别教授舞蹈技艺外,同样疏于照顾的女儿们,克莉丝汀和梅格便是佳娜这许多年来唯二的朋友。

      老实说,埃里克最关注的原本是梅格.吉里,那个好奇心与正义感同她母亲一样强烈的小姑娘。或许是“明蒂小姐”如沐神光的身影在他脑海中残存的影响,他总觉得那女孩儿也挥舞着光明的权杖——至少也能给他一个公正的审判。

      但很快,他就被克莉丝汀温柔纯净的灵魂完全吸引了。当那女孩在祈祷室里悲伤地诉说对生父的思念,近乎绝望地祈祷天使降临,他忍不住隔着墙壁同她对答,卑劣地冒认了那并不存在的天使。当他们开始歌唱,不得不说,那女孩儿的嗓子是个意外之喜——尽管那时候她一切才华都已蒙尘,但他仍能轻易听出那歌喉从前清纯甜美的魔力。

      至于佳娜,这个只比克莉丝汀大了一岁,却仿佛就此错过一切童真的姑娘?当她们三人共处一室时,埃里克往往需要花更多的精力回忆这个过于敷衍的名字——他甚至时常觉得比起幽居地底的自己,这女孩儿自身更像是她时常谈起的亡灵。

      但他至今仍未了解,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看那孩子在歌剧院每一处人烟稀少的角落里对那些风流寂寞的男人女人们舌灿莲花,或是半遮半露自己根本还十分青涩的身躯。

      如果他打算做歌剧里正派的男主角,埃里克应当毫不犹豫地一剑刺进那些男人女人们令人作呕的胸膛,挑出那些腐烂发臭的心脏,作为对女士的献礼——正如他第一回瞧见那可怖景象时,骤然填满胸腔的冲动那样。但他恐怕没有哪个正派的女主角面对这可怖的遭遇时会像佳娜那样。

      佳娜是个古板胆怯的姑娘。她温顺懵懂的眼眸,总是遮着脸颊边缘的厚实棕发,以及保守的着装无不令人们加深这印象。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埃里克觉得这并不算错,譬如她最初觉察自己,也就是她以为的无家可归也无前尘可寻的孤魂存在时有一瞬紧绷的面容,以及至今同他交谈时仍旧极富艺术性的措辞。

      或者还有某次自己坏脾气地忽然沉默之时,她茫然地环视包厢三面静默的墙壁,最后对每一面墙壁都尴尬地微笑,声音却带了点儿央求讨好的意味:“你别怕呀埃里克,那只是个故事而已——我并不会像范海辛诱捕诺斯费拉图那样诱捕你。”

      但埃里克永远无法忘记自己第一次瞧见这女孩儿在同一个包厢的扶手椅上,或者说那个纨绔子弟膝上兴致盎然同后者调情的情形。

      是的,兴致盎然,埃里克只能想到这样的形容,就好像她天生便热爱这样低俗虚伪的表演。事实上,他清楚地记得,同佳娜调情的对象浓重的青黑色眼袋与肥腻恶心的肚腩——通常情况下,那绝不是能让女人提起兴致的对象。

      但佳娜的表现毫无破绽。从那双诚恳的黑眼睛里,埃里克找不到一丝不情愿或隐忍顺从的痕迹;绝望之人眼中常见的麻木或自暴自弃更无从谈起——佳娜是那样温柔专注地望着对方,仿佛这初次见面还未相处过半小时的男人正是她倾慕已久之人一般。

      而她到最后也未完全/裸/露的肌肤分明是最高明的陷阱。埃里克便是这陷阱可悲的猎物——待他觉察时,早已不知窥视过她同各式各样的男人女人们几场欢愉。

      埃里克承认,正如对“真爱”或“复仇”的了解一般,他对情/欲之事的印象也大多来自于歌剧院各处阴影中少有断绝的淫靡景象——佳娜动情的言语与容易泛红的肌肤正是这淫靡之梦中最引人入胜的部分。

      唯一令他稍感安慰的是,或许是因为相对正从事的这一行业过于年幼的年岁,又或是上天对这小羊羔特别的垂怜,即便佳娜事前百般引诱,演技高明,最后将那些恩客们送上极乐的也总是各类不可言述的玩意儿——她至多献上灵巧的柔荑或更加灵巧的喉舌,而非自己其实难堪挞伐的稚嫩身躯。

      那躯体是否是上天专为我留存的补偿?一直到佳娜不再服侍男人而只接待女客,埃里克仍想象不出那些癖好怪异又看重名声的主顾为何恰巧都对佳娜手下留情——不只是在床笫之间。他只知道自己鄙夷着这只小羊为无数人奉献过的手指与唇舌,却又忍不住深深渴盼那块雪白诱人的奶酪——以至于有了后来的试探,有了“小玛丽的幽灵朋友”。

      是的,埃里克了解女孩们的故事,甚至十分清楚自己在谁口中扮演的角色最为诚恳无害——不是克莉丝汀口中宽厚仁爱却对教学要求严格的音乐天使,而是那只越来越频繁地围着“小玛丽”打转的可悲幽魂。

      不过必须承认,“小玛丽”对自己的幽灵朋友足够诚恳——埃里克在歌剧院各处布置的机关其实并非万能,尤其是“剧院幽灵”传闻才开始酿造那段时间,而佳娜的存在帮他弥补了大多数漏洞。

      “我已经太虚弱了,除了穿墙和稍微挪动门板、布景,其余什么也做不了——或许用不了多久我就要消失了。”他只是假装沮丧对佳娜说了寥寥几句,那在床笫之外毫不起眼的女孩儿便被他哄着做了幽灵在地上的盟友。

      “也许你可以教我怎样布置更多更厉害的活板暗门,或者……我可以帮你把朋友们的粉扑暂时藏起来?当然,这只是暂时的,但愿我能在她们决心新买一个之前把东西悄悄放回原处。”对此,佳娜还曾迟疑地提议,并且立即为自己这不太正派的想法有些愧疚。

      埃里克记得,说到最后一句时,佳娜抿嘴微笑的模样仍有些腼腆,但已是她那时候在吉里姐妹与床笫之外难得的鲜活模样。

      他就是从那时起不再每天“失忆”,不再装出孤独可怜的模样压榨佳娜的同情与无私帮助。自然,也是从那时起要她像克莉丝汀一样学习唱歌。

      埃里克发誓,自己始终真诚地期盼佳娜的歌声;尽管每当她用手指轻敲钢琴的琴键,或是尽可能地开阔口腔预备做音域拓展时,他这不肯露面的良师脑海里总是顽固地闪现女孩灵活运用这两处给人以无上欢愉的景象。

      “你的嗓音非常轻盈甜蜜,音准也很好,就像与贵妇们的下午茶相配的精致糕点;但它实在过于纤细了,佳娜,而且整体偏向中高音,但音调稍高又会显得尖利——这是歌剧演唱中决不可取的。”埃里克这样说的时候其实有些遗憾,毕竟女孩儿平常说话的声线是如此温柔动人,而与她亲缘极近的卡洛塔演绎歌剧的方式虽然不得他喜欢,但只论天赋分明是个极好的先例。

      “啊,真对不起,看来像姐姐那样的好嗓子的确是很少见的。”而她只是云淡风轻地回答,甚至带了点儿与有荣焉的意味,对自己有限的天赋并不十分在意的模样。

      于是埃里克仍热心地教佳娜歌唱,却只对克莉丝汀要求严格,并在女孩儿认真诚恳地练习时愈加理直气壮地回想她衣衫半解的旖旎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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