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手之息》千里明安

12、相依

　　潘神上密集的植被为了争夺用尽了各种手段，甚至连灌木林为了挤占高层空间也努力生长，密集的枝干甚至遮盖了天坑的巨大凹陷，枯枝烂叶一层层腐烂填补了地层的空缺，一个天然的陷阱就形成了，以至于舍尔曼抬头连天空都看不到。只有漫天的密密麻麻的绿叶丛林，到了夜晚甚至更黑暗。
　　虫族和联邦的部队交战了三天三夜，每天都能听到的爆炸声在今夜突然停止了。舍尔曼抬头却只能看到头顶层层叠叠的巨大树叶。金红色的光芒突然穿过夜色猛然亮起，即使透过层层树叶舍尔曼也能看到，带着火红色长尾的战舰掠过建设点的方向，又猛地调转方向驶离了潘神，没有一丝停留。
　　“他们走了。”栖说，他手里提着一只还在不断挣扎着的兔子，抬头看着那火红色火焰升空离开，消失在黑暗中。舍尔曼一直仰着头，栖看了她一会儿才意识到不对，他托了托舍尔曼的头，低下头的舍尔曼眼泪迅速的淌了下来，眼中满是绝望。
　　虽然勉强获得了舍尔曼的信任，但栖从没看到舍尔曼这样绝望的情绪，连信息素都变的苦涩起来，让他心脏像是被撕裂一样疼痛。他没有多想，把舍尔曼揽进怀里，人类似乎是这样安慰彼此的，他认真的想着。
　　舍尔曼开始哭以后就像是放弃了所有的伪装，索性什么都不在乎了，哭着等着栖把兔子处理好，烤好递给她，哭着吃完晚饭，终于哭累了，坐在洞口发呆。栖收拾好剩下的兔肉，陪着舍尔曼坐在洞口。
　　栖是虫族派来勘察小队中的一员，是虫族社会中不值钱的“雄虫”，库尔卡族从来只做生意，他是家族中的异类，第一次远征就被部队扔在半路了，顺便还捡了一个觉醒的沉香族人，他自认可以做家族之光了。和人类除了战场上的接触，他还是第一次以一种守护者的身份去接近一个人类，想想总觉得体验非常新奇。他歪头看着身边发呆的舍尔曼，觉得自己幸运的有些不真实，但他还是想做每一个虫族人都会做的尝试，“嗯……如果我们的飞船来接我们，您会愿意和我回去吗？我保证您回去会受到全国上下的礼遇，没有星际人能够把手伸来。”栖问完，舍尔曼没有回答，他心里凉了半截，他早就多多少少猜到了答案，但还是忍不住想要赌那少的可怜的一点答案。
　　“……或许吧。”舍尔曼回答道。反正被扔在潘神上，不过是作为整颗星球唯二的智慧生物老死，跟着栖去虫族，也是作为一个异类或者，怎样都不会更好了，她完全有理由相信，兰登他们早已把她忘在了脑后，并认为她已经在战争中死去了，毕竟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颗流弹就在她身边爆炸了，若不是笨重的治疗仪帮她挡去了大半冲击波，她说不定又要做一回失忆患者。说不定风澜会稍微在意的找一找她的下落，但也扛不住兰登一句战死盖棺定论。
　　“谢谢您。”得到了意想不到的答案，虽然不是肯定，却让栖燃起了十二万分的热血，想要将舍尔曼带回虫族。
　　他们生活的洞穴是某种大型动物留下的巢穴，虽然没有留下什么藏匿的食物，但舍尔曼不确定洞穴的主人什么时候会回来，她总是待得心惊胆战，毕竟她虽然在战舰上勉强受过训练却不是一个能一拳锤死一只熊的alpha，栖在身边的时候还好一些，她单独待在洞穴中的时候，总会忍不住想那些记不起来的记忆，认为里面藏着什么重要的信息，让自己头痛欲裂。好在栖绝对是一个生存技能点满的虫才，从做陷阱到烤制食物，甚至连鞣制皮毛都能做得来，舍尔曼从来不知道虫族的部队里会连生存技能都教的这么丰富，生怕虫族自己不能在野外独活似得。对比战舰上的生活，栖把她照顾的很好，她甚至觉得栖会和风澜成为很好的搭档，若是有机会她一定会把栖介绍给风澜，风澜手里还有一些虫族的黑科技，说不定两人一拍即合。
　　穴壁上的刻画到第十五天的时候，舍尔曼终于忍不住了，她想要离开这个几乎暗无天日的天坑，离开这个不知道是什么大型动物留下的洞穴，她想要回到地上，带着渺茫的被联邦发现然后带她回到帝星的希望，她告诉了栖，栖几乎没有犹豫，就收拾起东西，准备带舍尔曼回到地面。
　　舍尔曼早就知道自己的体力没有beta那么好，她委婉的告诉了栖，但两人回到地面的计划还是没有任何改变。栖抱起舍尔曼确定她抓好了藤蔓才放手，他跳起来攀上另一根藤蔓，两人向藤蔓的尽头爬去，湿滑的藤蔓上长着青苔和地衣，舍尔曼几乎是爬上去一段，滑下去一点，不到一会儿就精疲力尽了，她挂在半截灌木的气生根上歇息，栖跟在她身后没有出一点汗，翻身攀住了舍尔曼的那根藤蔓使劲拽了拽，藤蔓丝毫不动，他垂头看着累的满脸通红的舍尔曼，“你趴在我背上吧，这更藤蔓很结实。”舍尔曼犹豫着想要恢复一些体力再自己努力，栖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他滑下来了一些，一手抓着藤蔓，一手托起舍尔曼的腿弯，把她托到自己身上，舍尔曼几乎没有选择，只能选择有些别扭的趴在栖的背上，栖上攀的动作立刻快多了，舍尔曼只是目测就发现了栖的速度比他之前快了不知道多少倍，说白了还是自己方才拖了后腿。她别扭的调整了一下位置，栖突然滑了一下，舍尔曼吓得再次抱紧了栖，生怕自己乱动再影响了栖上攀的动作，却看不见栖嘴角恶作剧成功的笑容。
　　地面上残留的建设点的痕迹已经多半被杂草掩埋，但舍尔曼还是成功的找到了救了她一命的治疗仪，甚至发现，还能用。她蹲在治疗仪边上费劲的把治疗仪从杂草堆里拨出来，栖看了半天，没有看懂舍尔曼在做什么。
　　“您在做什么？”他问。
　　“捡治疗仪。”舍尔曼回答，一边拖着治疗仪的扶手把它从地上拖起来，栖弯腰把治疗仪捡起来，抱在手上。
　　“您哪里受伤了吗？为什么不告诉我？请让我帮您治疗！”看着栖把治疗仪轻松的抱在手上舍尔曼才想起来捡来完全没有用，她身上的外伤早就在栖把她捡回去的时候治好了，可是不捡扔着怪可惜的，要不是有点沉，舍尔曼怎样都要带着这个救了她半条命的家伙。
　　“不是，我没有受伤。”舍尔曼说，栖蹙眉放下治疗仪就要检查舍尔曼的手臂，他坚信是舍尔曼方才爬藤蔓的时候挂伤了，舍尔曼有些心累的伸出两个胳膊，给栖展示上面没有一点点刮伤对方才放下心来，虽然栖非常擅长照顾人，但是担心起人来，让舍尔曼感觉像是回到了幼时在保姆身边的日子。
　　跟在栖的身后舍尔曼警惕着周围森林里的一举一动，他们正前往虫族袭击的战场，看看那里还有什么剩的，栖提到他们的飞行器在战场附近，或许可以看看飞行器能不能联系到虫族或是星际信号。舍尔曼一手提着脉冲枪，另一只手被栖攥在手里，栖坚持要牵着舍尔曼，鉴于灌木陷阱带给舍尔曼的心理阴影，她毫不犹豫的就抓住了栖的手，当生存成为大问题的时候，舍尔曼完全没有心思去考虑其他任何问题，甚至连Omega感受情绪的天赋都被为生存担忧而抛到一边去，否则她肯定能发现栖嘴角掩都掩不住的笑容。
　　战场上被火焰灼烧过的痕迹依然很明显，击落的虫族机甲毫无生气，栖牵着舍尔曼绕过机甲，向飞行器的降落点走去，“或许他们之中有还活着的……”舍尔曼有些犹豫的开口，栖冷漠的瞥了眼躺在灌木丛中的机甲，“他们没资格。”说完没有多停留，牵着舍尔曼继续走。舍尔曼抬眼看着栖，不知道是虫族本就有耻败的传统还是栖在这支部队中待得很不爽，舍尔曼没有感受到栖对他们产生一点点同僚情，哪怕是一点点恻隐之心都没有。
　　“怎么了？”舍尔曼注意到栖突然停下来的脚步，她看向前方被明显被人工清理出来的平坦的草地，那里空无一物。草地上被烧黑的土地可以看出以前停靠过大型的飞行器，然而现在这个飞行器已经不翼而飞，“有逃兵。”栖低声说。他走过去在烧黑的土地上摸了摸，又向下挖了挖，轻笑出声，“蠢货。”他低声骂着站起身，舍尔曼看着他的举动，原本按下的怀疑悄然抬头。“虫族大概不会再派侦察队来潘神了。”栖说，他把被灼烧的并不完整的地方指给舍尔曼看，“连做逃兵都搞不懂飞行器根本没有燃料支撑他们逃回去。”他语气中的嘲讽让舍尔曼分不清他是真的在嫌弃那些逃兵还是在她面前做戏。
　　舍尔曼最终选择了继续留在建设点，被匆匆拆除的建设点，加上虫族机甲上拆出的零件，被栖勉强的改造成了勉强能住的人造物，舍尔曼熟悉了周围的环境后，开始不再每日待在建设点里，经常自己出去找一些可以果腹的水果，野果总是酸涩难入口，但为了熬到有人在此登上潘神，她也逼自己吃下去。那日对栖的怀疑只是稍稍的抬头，之后的栖表现的没有任何疑点，好不夸张的说，舍尔曼认为栖完全不输给童话里那些立下誓言守护国王的骑士。栖甚至毫不犹豫的用心脏的秘密交换舍尔曼对他的信任，把杀死自己的权利交给了舍尔曼。
　　舍尔曼认真的在树干上刻下一笔，清晨的露水打湿了她的裤脚，她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清晨的温度越来越低，她开始怀疑建设点是否处于热带地区了，她沿着早先刻下的痕迹找到冒着白烟的温泉，原本徘徊在温泉周围的野鹿见到来人了，惊的逃窜开，惊起了林中栖息的野鸟。舍尔曼仰头看着飞起的野鸟，她已经很久没有仰起头看着天空了，蓝色的天空让她生出一种失明的感觉，看不见她想看见的东西，掠过天空的飞鸟带着火红色的长尾。舍尔曼低下头，泡进温泉里。
　　舍尔曼回到建设点的时候，看见了黑色的机甲翻动着建设点顶上的虫族机甲碎片，动作粗暴的惊人，几下就把栖和舍尔曼几周的努力全部毁掉了，舍尔曼已经不在乎是谁在操纵机甲了，她一边叫着栖的名字，一边向机甲跑去，想要拦住对方看起来非常作死的操作。

作者有话说

　　好吧，我熬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