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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光如水人如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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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衡心里乱乱的,各种思绪想法缠绕在一起,根本没有经验,不知道怎么处理,还硬是和宿师犟劲,不想承认,只梗着脖子极力否认,还试图转移话题:“宿师!您为什么那么喜欢开我和季边定的玩笑?要是平素君真是您的仇敌,季边定可是您的仇人的弟子!”
哎,怎么越说越觉得心酸,前途无亮呢……谢衡有些酸溜溜地想:他原本只是随便劝宿师罢了。
闻言,宿师却摇了摇头,看着他,一脸沧桑:“爱是爱,恨是恨,爱会生恨,恨里面也有爱。感情这些事,太过复杂,谁能保证呢……如果你真的喜欢季边定,爱季边定爱得欲生欲死,难道你要为了平素君而放弃他吗?”
谢衡沉默了一会儿,摸着桌面的酒杯,慢慢放开,才缓缓地摇头,回答:“不会,如果我爱他,我拼尽全力也要和他在一起。哪怕他恨我,他要逃离我,他要杀我,我也要和他在一起。”
谢衡咧了咧嘴,无声地笑了笑,心里叹息,仍在回答宿师:“我以前什么都没有,只有自己,所以我什么都不怕。如果以后我有了他,那我也绝不能失去他。”
真是奇怪,他们相处不过一两个月,他不知道这个人的家庭,不知道这个人的过去,甚至和这个人的实力差距如同天堑……却怎么都无法对这个人产生恶感。
宿师也沉默了一会儿,表情思索,最终他慢悠悠地道:“你还说你对季边定没点意思?心思都重到这个地步了!臭孩子!”
话尾带着极其明显的调侃色彩。
啊!
谢衡瞬间炸毛,脸颊发烫:“比喻比喻!我是按照你的前提说的!我哪有那么喜欢季边定!你别乱说!”然而他亮晶晶的眼睛和通红的耳朵已经出卖了他。
宿师没有再说话,只是两眼瞅着他,一脸我都懂我都明白你不要解释和掩饰了,然后切断了和谢衡的联系。
谢衡叹了口气,才刚舒心,一个满带酒气的身形突然靠近他。
季边定凑在他身边,揉着额头和眼睛,一脸难受,喷出的呼吸又甜又热:“谢衡,我好像喝醉了。”
他不停地眯眼眨眼,却还是觉得眼前有些模糊和重影,心里大为纳闷:奇怪啊?他已经地境了,除了他改良过的蒸馏酒,喝再多的果酒都不应该醉啊!
他低头看了看晃荡在小小的杯子里透明液体,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他换酒,是不是换错酒了?
换下宴会酒的也许不止是他爱喝的果酒,还有夜归人留存的蒸馏酒。
可是怎么会这样啊?
他脑子时而迷迷糊糊,时而又清醒无比,两种奇怪的状态不停交织,让他看起来一点怪状都没有。
他闭了闭眼睛,心想不能再待了,再待下去他又一脸正经地拿出佩剑,当着所有人的面击剑而歌了。
于是,他转头,看着谢衡,对着他道:“和我出去走走吧。”话没说完,他眼前一黑,身子一晃,就这样挨在了谢衡瞬间靠近的怀里。
季边定甩了甩头,用手撑着地面从谢衡怀里出来了。
但谢衡在自己起身扶住季边定的那一瞬间,突然感觉到一道锐利的眼神,毫不掩饰地扎在他的身上。
他抬头看,发现是对面的路和云在盯着他看。
路和云皱着眉头,脸色极其难看,表情不同于和季边定交谈时的傻白甜,而是带着一种蔑视、厌恶的不善,他的目光仿佛谢衡刚刚的动作是多么的罪大恶极,令人恶心到极点。
谢衡低头嘲讽地笑了笑,抬头时却一脸平静,借着地理优势,主动用力握住了季边定的手掌,凑在季边定的耳边轻声道:“那我带你出去醒醒酒?”
季边定仅存的理智控制他点了点头,还有心思回头和远苍交代。
路和云看见这个场景,心头火起,正想起身,却被路和月一只手摁在肩膀上,摁回座位上。
“你干嘛?放手!”路和云瞬间被控制住,实在挣扎不出,低声吼道:“路和月!放手!”
路和月依旧是一脸温柔的微笑,连个眼神也没给他,只是淡淡道:“哥!既然你跟着家族出来,那就不要任性!”
她瞟了一眼对面,另一只手捧起桌上的温茶,轻抿一口,道:“季师兄修为高深,根本无所畏惧!至于谢衡,他天赋尚可,未来可期,也是个可交之人。”
路和云嘲笑道:“他一个无名小卒,有什么资格得到季师兄垂青,让季师兄折节下交?何况,没有长成的天才,这世上还少吗?”
谢衡和季边定已经双双出去了,他又打不过自己的妹妹,被她拦住,只好哼了一声,心想有机会他要让这谢衡知道知道自己什么斤两!
季边定和谢衡一前一后地走出了宴会厅,两人东走西走,避开热闹的地方,胡乱地走到了一片小树林里。
走在前面的季边定一抬头,看见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月光明亮,像流水一样倾洒在大地上,一切像蒙着一层雾蒙蒙的光,美丽到虚幻。
哎,真像加了层滤镜。
他傻傻地笑了笑,突然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手腕一转就凭空出现了一把剑。
剑无剑鞘,造型简单,装饰古朴,柄环三纹,刀刃雪白,如玉凝霜。
谢衡一看就知道那一定是把宝剑,但他不知道季边定为什么要拿出这样一把剑来,难道……有刺客?
谢衡瞬间脑补了一出大戏。
但这个大戏的主角,一脸正经严肃地用手指弹了弹剑刃,只凝神听着那清亮的声音,然后在谢衡一脸茫然的表情中,拍拍衣服坐在地上。
他低头,那把看起来就不凡的剑平放在他膝盖上,被他用手指不停地弹出一声又一声的旋律。
谢衡看着季边定的动作,有些摸不着头脑。
季边定看着他,突然开口唱道:“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
谢衡木着脸。
季边定还在唱,跟念词一样,没有一点调子,但越唱越高兴,一直保持着笑容:“……真奇怪!真奇怪!”
他唱完这个,突然收声,用力地弹了一下剑刃,清鸣声一瞬间击破了柔和的月色。
他傻傻地笑了笑,朗声道:“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
天教……天!
可他念到第二句的时候,突然脸色大变,低着头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天教分付与疏狂!天教……天教……”
谢衡被他这一出又一出的,搅得自己脑子都迟钝了。
突然,他在地面上转身,拿起长剑重重地插在地面上,两只手紧紧地摁住长剑。
在他抬剑的时候,谢衡一瞬间肩背发凉,看着他冷漠略带压抑的表情,几乎以为他要往自己身上捅,幸好最终插入的是地面。
谢衡听到季边定急促的呼吸声。
他刚想上前查看,一个小东西突然扒在他背上,爬到了他的肩膀——是季边定的灵宠团团。
他还没反应过来团团是怎么突然出现在他身后的,团团两只小腿就一蹬,跳到了季边定的背后。
团团趴在季边定背后,哭着喊:“季边定你冷静一点!”
“我很冷静,非常冷静。”季边定头痛欲裂,脸上居然还笑了一下。
团团揪着他的头发爬到他头上,抱着他的脑袋,一边揉一边安抚:“你别这样我害怕!”
“我什么都没做。”他握住冰凉的无鞘剑刃,以他的能量凝成的剑刃伤不到他一丝一毫。
团团心里的悲伤逆流成河,心想十年了你才疯两次,今天到底怎么了又开始这样……它跳到季边定眼前,挥舞自己的小爪爪:“季边定季边定!你别哭啊!”
季边定弓着身体跪在地上,长剑插入地面,双手握着剑柄,手臂颤抖,不停地喘着气深呼吸,他额头不停渗出汗液,眼眶泛红,眼角落泪。
谢衡对这个发展手足无措,在他背后试探着喊道:“季兄?”
“你别管我。”背对着他的声音很压抑,带着嘶哑和哭音,又隐隐有种愤怒。
他怔了怔,神情有些失落,但还是打起精神关注着季边定。
团团顺着季边定的衣服爬到他肩膀上,像以前一样用自己的毛去蹭着季边定的肌肤,安抚道:“没事的季边定!你别难过!你还有奶奶爸爸妈妈姐姐呢!”
“我很快就攒好能量啦!咱们可以继续打电话啊!”
可季边定还是觉得很痛,头痛,心痛;他还是觉得很难过,活不下去、难以忍受的那种难过。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难过,更不知道为什么只有他难过,也不知道那些一直在疼的脑子和心脏,到底是心脏有问题,还是情绪影响到身体,心理上的痛苦影响到生理……
但他就是觉得心被揪起来一样,脑子像针扎过,痛得他难以呼吸,涕泪横流,似乎连神经都要爆炸。
痛得他又想起了那整瓶整瓶的安眠药——要是这里也有多好。
团团拍着他的脸,安慰道:“你不觉得我很暖吗?季边定你别抖了!不冷的不冷的!”
季边定抱住团团,浑身颤抖,满脸泪痕,却一脸茫然:他一定也不冷,它为什么说他抖?
嗯,不过,确实很暖,就像家里他最喜欢的小熊□□一样软绵绵、毛绒绒的。
真好,有家里的感觉……他突然想他姐了。
季边定的指甲扣着剑柄,直到疼痛舒缓了他突如其来又悄然而去的情绪,他才狠狠地扔下自己的剑,手掌攥成拳头,把出血的指尖包裹在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