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失》贺一天

12、小外甥记

　　虞桀一直在游溯家住着，游溯既没收他房租，上下班还让他蹭车坐。这天虞桀要洗衣服，发现游溯的衣服也有几件儿没洗，在衣帽间专门放脏衣服的一格挂着，就打算一起洗了。他现在穿的都是网上一件一百多不到的便宜货，直接扔洗衣机搅两圈完事儿了，但游溯这几件衣服一看就知道是不能水洗，便和他从家里穿出来的那件灰色风衣一起送干洗店了。

　　把衣服装进干洗袋前他没忍住闻了闻。游溯明明和他一样是个大烟民，但身上总有股特别好闻的味儿。不是男士香水味儿，倒像是那种…长期腌渍在衣服里的烟草味儿被洗衣液洗干净了大半…但还残留一丁点儿的…洗衣液里混着非常淡的烟味儿的感觉。啧，总之实在找不到什么确切的形容。

　　嗯，这件衬衫上也有这个味儿，但这件衬衫绝对是不能水洗的，为什么会有洗衣液味儿？虞桀知道游溯平时抽的是南京女士烟，细长的白烟杆儿，烟味儿没那么大，说是焦油量低比较健康。

　　想到这儿他有点想笑，抽烟还分健不健康的！

　　虞桀想不通也懒得想，但就是觉得这个香味儿特别！非常！过瘾的好闻！平时不敢凑在游溯身上闻，现在抱着衬衫有点儿舍不得撒鼻子。

　　闻够了他把衣服打包装好，提去商场干洗，总共没几件衣服，花了快500块。以前他哪在意过这些啊，但现在独立了，也开始留意柴米油盐贵了。

　　不知不觉，春天都过了大半，游溯把虞桀调到餐饮服务部做服务生。小孩儿学东西快，听说能离开卫生间和抹布高兴坏了，干活儿也更认真，不出一星期便正式上岗了。游溯没给他转正，因为他知道虞桀不是该待在这里的人，他迟早要走。

　　他只是觉得把条儿这么顺一小家伙扔卫生间可惜了，放前厅也能让人赏心悦目一点儿。唯一担心的就是这家伙再往人头上扣盘子，不过看他这几周表现...应该也不会干出这事儿。骄纵是骄纵了些，脾气急...也是急了些，但讲理，也有责任心，平时不让人，但工作的时候能对顾客多一份儿包容，挺好的。

　　这不，虞桀把餐厅服务生的黑色西装小马甲一换，白衬衫一穿。黑领结黑皮鞋的，头发再用发蜡稍微打理一下，盘儿靓着呢！惹得店里的小姑娘们更加叽叽喳喳。

　　3月底的时候，游溯给他发了2000块钱，虞桀吃惊的看着他：“我...我上月不是跟您预支工资了吗？”

　　游溯抽着烟瞥他一眼，笑道：“这是奖金，老板给划的，不归财务管。”

　　虞桀兜儿里早青黄不接了，全靠每周末在街上卖艺赚的那点儿撑着。他扑过去把游溯结结实实的抱了一下，“哥我爱死你了啊！！”乘机狠狠吸了一口游溯身上的香味儿。

　　...

　　现在天儿已经不冷了，穿件儿长袖卫衣就能出门。

　　有天晚上回家的路上，游溯突然说，他大外甥要来家里玩两天。

　　“啊...”虞桀呆呆的应了一声，脑子飞快的转着。

　　…他感觉有点儿混乱…他现在住的本来就是游溯给大外甥准备的房间。

　　虞桀犹豫的开口:“那我搬出...”

　　“不用。”游溯直接打断了他，“他跟我睡就行。”

　　“我姐出差了，姐夫在国外呢，他姥姥姥爷这两天也在外面儿旅游，张谦谊落单了。”游溯笑道，“给你放一星期假，在家欺负他玩儿。”

　　虞桀先是一愣：“张迁移？张搬家？”这什么名儿？

　　游溯哈哈大笑，“谦虚的谦，情谊的谊。”

　　虞桀想了想才反应过来，也笑了，“我说呢，刚想问这特么谁起的名儿啊一点儿不吉利！”

　　游溯也笑，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那你这又是谁起的名儿啊？夏桀商纣，著名暴君。”

　　“…我爸呗，”虞桀哼笑，“在他眼里暴君可不是什么坏人，他自己就是个暴君。”

　　游溯开着车，淡淡道：“可暴君痴情，桀为妺喜亡夏，纣为妲己覆商。”

　　偏头看到小孩儿呆呆的看着自己，游溯勾着唇角安静的笑。

　　...

　　周六虞桀轮休，把上次送去干洗的衣服从商场取了回来。一手拎着装衣服的袋子，一手输密码。走进客厅，虞桀愣了愣。

　　客厅沙发里，一个小鬼摇头晃脑的在看《大圣归来》，听到声音也回过头来看着他。

　　虞桀立马反应过来了，尽量扯出个招小朋友喜欢的微笑，“搬家...呸！谦，谦谊啊...”

　　“你四sei。”（你是谁。）小鬼4、5岁的样子，眼睛黑亮，脸上全是让人想用力亲一口的婴儿肥。

　　“我是你...呃...”虞桀有点儿转不过弯儿来。

　　心里默默算着，这小孩儿是游溯姐姐的孩子，那他应该叫游溯什么？哥哥？叔叔？婶婶？不对...

　　“小舅——！”圆脸小鬼已经扯开嗓子冲厨房的方向喊了起来，“小舅——！”

　　虞桀一拍脑门儿，原来叫小舅啊！

　　这时游溯已经从厨房走了出来，手上还带着一次性卫生手套，看到虞桀后冲小外甥笑笑，“这是小舅朋友，叫小虞哥哥。”

　　小鬼有点害羞，难为情的在沙发上扭了一会儿才飞快的叫了一声。

　　“你还学会不好意思了，”游溯逗他一句，接着冲虞桀笑笑，“你陪他玩儿一会儿，我正做饭呢。”

　　虞桀没跟小孩相处过，也不知道怎么跟小朋友玩儿，有点儿别扭的挠挠头，“那什么...我，我去做饭吧，你陪谦谊玩。”

　　“他要吃我做的焗鸡，这个你做不来，还是我来吧。”游溯道。

　　“哦。”虞桀又抓了抓头发，偷偷看了沙发上的小家伙一眼，发现小家伙也在偷偷看他，赶紧又看了看天花板。

　　游溯乐了，“不是，你们两个混世魔王怎么今儿一个赛一个腼腆啊？”

　　“…我们才没有呢！”虞桀最禁不住激，听了这话立马大步走到沙发边儿坐下，一伸胳膊把张搬家小朋友揽到了自己腿上坐着。

　　“啊——救命啊——我被妖怪抓住啦——”搬家小朋友貌似挣扎实则很欢乐的喊着。

　　“再喊，再喊我就把你吃掉！”虞桀装作恶狠狠的威胁着。

　　“怎么吃？”搬家小朋友扬起肉嘟嘟的脸看着他。

　　虞桀愣了一会儿，想都没想就举起他，在他软乎乎的脸上亲了一口。

　　游溯看着他俩闹了一会儿，放心的回厨房继续忙活了。

　　那头儿游溯刚进厨房，这头儿张谦谊就从虞桀腿上滚到了一边，“不好玩。”

　　“嗯，我也觉得。”虞桀说着又一伸胳膊把小孩儿揽了回来，继续在腿上放着。

　　小朋友没再挣扎着滚下去，虞桀也没说话，因为两人都完全投入到了电影里去。

　　游溯在厨房，一会儿听到客厅里一大一小“咯咯咯”的笑，一会儿义愤填膺的大喊大叫“别进去！他们是妖怪！”“哎呦上当啦！”

　　而且听声音判断虞桀比他大外甥投入多了...

　　游溯做了三个菜一个汤——奶油苹果焗鸡、辣爆小龙虾、脆皮家常豆腐，海带豆腐鲫鱼汤。三个菜都装盘后他才突然意识到客厅的俩人怎么半天没动静了，疑惑地将脑袋往外探了探，只见两人还维持着一个小时前的姿势，伴随着“大圣”撕心裂肺的吼声，张谦谊缩在虞桀怀里痛哭流涕，虞桀一手拿着纸巾给小孩儿擦鼻涕，一手拿着纸巾给自己抹眼泪儿...

　　“啊...”游溯使劲儿抹了把脸，他记得这俩人看的不是动画片吗？

　　直到上了餐桌两人还非常意犹未尽的吸着鼻涕，游溯没忍住笑着白了虞桀一眼，“傻不傻啊？”

　　“不傻，”虞桀端着饭碗特坚定的摇摇头，“齐天大圣宇宙最帅没有之一不接受反驳。”

　　张谦谊特赞同的边点头边拿手背抹了抹嘴边的鸡油。

　　“啧！”游溯抽了张纸给他擦嘴，“都抹匀了...”

　　一起看完电影，小朋友跟虞桀也熟了一些，总忍不住在虞桀身边晃悠，想跟他亲近。

　　吃完饭，虞桀正开着抽油烟机叼着烟刷碗，搬家小朋友就背着手在他身边踱步，一边踱一边生气的摇头道：“一点都不健康！一点都不健康！”

　　那身段，那语气，活像个小老头儿！

　　虞桀不客气的哈哈大笑，烟都叼不住了，只能拿在手里，过滤嘴儿沾了一圈洗碟精的泡泡，刚抽了两口只能扔了。

　　游溯摇头，“从小我爸妈给带大的，跟他姥爷一模一样。”

　　虞桀迅速洗完碗，在水龙头下面冲了冲手，然后弯腰把一直在他脚边晃悠的小朋友扛在了肩上，小孩儿兴奋的又叫又笑。

　　虞桀装模作样的打了他屁股一下，“叫我声“大王”就放你下来！”

　　“大...妖怪!啊哈哈哈哈哈哈！”小朋友故意气他。

　　“嘿？！”虞桀作势又要打他。

　　“大...姥姥！啊哈哈哈哈哈！”小孩儿又一通乱叫。

　　“也不是姥姥！”

　　“小舅！啊哈哈哈哈哈！”越叫越离谱了。

　　“小舅算什么大王啊？”虞桀又不轻不重的打了他一下。

　　“小舅妈！啊哈哈哈哈哈！”

　　虞桀腿猛的一软，差点把他从肩上摔下来，下意识的回过头去看了眼游溯，对方表情果然也非常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