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龙佑离

80、第七十七章

　　夜冷清，一个黑衣人站在小楼之外，小楼内的桌子上放着一坛酒，即使小妖喝了大半天，而且已经喝醉了，可是那坛酒仍然睡下半坛左右。

　　这坛酒是玉鼎真人送给杨戬的，虽然杨戬到现在都没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放下玉帝和王母跟他之间的杀母之仇，同意他们到天上去当那个司法天神，但他却让得自己曾经回过一趟玉泉山。师父当时有没有反对过他的决定，杨戬也不记得，但他记得这坛酒，记得师父说过，将来如果他遇到了什么不能解决的事情，或者有什么想不通的事情，就喝下这坛酒，醉上一醉，也许醒后他就能想通了。

　　这坛酒一直被杨戬放在灌江口杨家，他并没有把它带上天庭，因为他是那种想要时时保持清醒的人，醉酒这种事，他是不会轻易尝试的，这次来这里的时候，他特意回去了一趟，想不到这坛酒竟然还在，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把它带来，却还是一口没喝，半坛子都喂给了这只正在他怀中酣睡的小银狐。

　　“主人……”哮天犬小心翼翼的看着杨戬，不知道主人在想些什么。

　　杨戬抬起头，目光从怀里的小妖身上移开，却不是看哮天犬，而是看向对面那个冲他走过来的与他长相有九成相似的人——他的气之魄的原寄主黄天霸。

　　“她怎么样？”黄天霸问杨戬。

　　“没事，只是喝醉了。”杨戬道。

　　“真的醉了吗？”黄天霸看了看杨戬怀中的小妖，轻轻一笑，“看来是真的醉了，睡得很熟啊。”

　　“谢谢你。”杨戬向黄天霸道谢，当世之间，能让杨戬道谢之人真是少之又少。

　　“我这也是为了她好，当我还她的救命之恩吧。”黄天霸笑道。

　　黄天霸与杨戬的相遇是在上午的时候，黄天霸正要下山去采买一些吃的、用的东西，虽然说是隐居世外，可是他必竟还是一个凡人，成仙的小妖可以不吃东西，成仙的哮天犬也可以不吃东西，但身为凡人的黄天霸却必须要吃东西。

　　下山之时，黄天霸正遇上抱着一坛酒往山上走的杨戬，两人相遇，对视，全无惊讶之情，大概可以猜出对方的身份，于是两人就坐在半山腰聊了聊。之后，黄天霸下山，直到此刻才回来，而杨戬则回成黄天霸的样子，拿着那坛子酒出现在小妖面前。

　　“我们要走了。”杨戬说。

　　“现在？”这么快？

　　“是的。”杨戬点头。

　　“那么，一路保重……”怕是后会无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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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阐教，向来是一个很嚣张的地方，阐教的弟子可以说是集嚣张、自傲、自负、桀骜不逊于一身的混合体。曾经，阐教里出了一个异类，那就是杨戬，他明明是三代弟子中的最强者，可是却谦卑、良善、内敛、自信，其势可压制乖张的众师弟，其德亦可服众，所以他成为三代首座弟子时，弟子中无一人反对。

　　小妖可以说是阐教数百年来最为张狂的弟子了，但她有狂的资本，阐教三代弟子在天劫之战后本就没剩下多少人，还差不多都被派到天庭当“义工”去了，阐教里除了元始天尊和剩下的昆仑六仙之外，可能就是小妖的辈份最好了。而小妖又跟了像玉鼎真人那样的师父，自己的悟性再高一些，打从她有自己的道号之后，整个阐教就没人弟子敢惹她了。

　　可是又有多少人知道小妖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呢？其实那坛酒叫做“浮生若梦”，会让喝酒的人表现出最真实的内心，“浮生若梦，为欢几何”？醉酒的人会做一场梦，梦自己的一生，会把这一生看得清楚透彻，然后就会明白自己最想要的到底是什么。这酒对于小妖来说应该是没什么作用的，因为她早就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可那必竟是醉人的酒，所以她说出了内心的苦，无父无母，无亲无故，无依无靠，心内最深处的感觉完全暴露在外，她将她最为脆弱的一面全部表现给杨戬看到了。

　　杨戬本来想把小妖交给游所为照顾，自己一个人去找元始天尊的，就算元始天尊不急着见他，他也想去问问某些事情。可是小妖一离开他的怀抱就会全身发抖，以至痉挛，无奈之下，杨戬只好抱着小妖一起到了昆仑仙镜。

　　“杨戬，”元始天尊好像并不意外杨戬会出现在他的面前，“你现在怎么样了？”

　　“只差天冲之魄而已。”杨戬淡然的道，说的好像是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他只是看着元始天尊，他就不信元如天尊不知道他想问什么。

　　元始天尊看了一眼他眼中的小银狐，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那是她自己答应的，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我也没有隐瞒过。”

　　杨戬没有说话，继续盯着元始天尊看，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小妖不可能是现在这样的性格，那强烈的自卑感来自于何处？

　　“嗯……小妖应该是昆仑仙镜的最后一只九尾天狐，根据当初我在昆仑镜中看到的，她的父亲应该是在她出生之前就死了，她的母亲在她未满月的时候也死了，她那时还小，所以才会以为自己被父母所遗弃。”这件事他跟玉鼎是知道的，只是没有及时的矫正她错误的思维方式罢了，反正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师父对她好吗？”杨戬问道。

　　“你认为呢？”元始天尊反问，他的师父他不知道吗？

　　杨戬沉默，玉鼎真人的个性他是了解的，这也就不难想像小妖在玉泉山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了，本来有所有偏机的思想，加上玉泉山数百的年的教育，小妖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好像并没有什么可意外的，但是……

　　元始天尊看了杨戬半晌，忍不住叹了口气，虽然知道杨戬不是小妖，不需要他的安慰，但还是道：“我曾经跟小妖说过一句话，现在我再对你说一次——只要羁绊足够强烈，你一定可以见到她的。”

　　羁绊吗？在他现有的记忆片段中，所有的羁绊好像都是伴随着痛苦的，杨戬低头看着怀里仍在熟睡的小妖，他们可以相信的羁绊会是幸福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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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般人宿醉醒来后的第一个感觉是什么呢？头痛！即使是神仙，醉酒之后仍然会觉得头痛，所以小妖醒来后的第一个动作就是下意识的抬手揉脑袋，但是手放到头上才感觉到……这不是手，是爪子！

　　猛的睁开眼睛，感觉到的是柔和的灯光，看到坐在床边的人，小妖并没有变成人形，甚至连动都没动一下：“大哥……”

　　坐在旁边的人愣了一下，伸手轻轻抚摸她的头，竟奇迹般的缓解了她的疼痛：“要喝水吗？”宿醉之后，除了头痛应该就是口渴了。

　　“嗯。”小妖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是大哥带我回来的？”

　　“……是我带你回来的。”他拿了碗水给她。

　　喝了点水，小妖似乎终于有了些精神：“杨戬呢？”

　　“杨戬……他拿着气之魄离开了。”看她的样子好像还很渴似的，他又给她倒了杯水。

　　“他拿回气之魄了吗？那就好……”这样就好，就算要躲她，也没有必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那时你宿醉未醒，他甚至连看都没看你一眼，你不生气吗？”微微皱眉，因她刚才眼中那一闪而逝的悲伤。

　　“一个神仙竟然会宿醉未醒，而且闹到变回原形，一定很丢人吧。”小妖自嘲的笑，“我再休息一下就会离开，他拿走气之魄我就放心了，只要三魂七魄齐全，他就可以进入宝莲灯恢复法力了。”

　　“你要离开？为什么要离开？”他显然没想到她要走。

　　“杨戬不想看到我，我自然是要离开的。”小妖不知从哪里摸出昆仑镜，“帮我把这个交给杨戬，我知道他一定会回来找你，这个对他会有用的。”

　　“那你呢？你要去哪里？”就这样走掉吗？什么都不说？

　　“我到哪里都无所谓的。”反正都是要消失的，在哪里消失有什么关系？

　　“真的无所谓吗？”他看着她，不相信她的话。

　　小妖把身子蜷缩在一起，闭上眼睛：“无所谓，真的无所谓……”

　　“明明很伤心的，为什么就是不肯说？”他把她抱起来。

　　多么温暖的怀，就像她醉酒时落入的怀抱，可是……为什么不是杨戬？如果此时是杨戬这样抱着她，就是即刻死去，她也会感到很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