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六章 络新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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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光阖眼坐在牛车上。
白天因为蝶姬的事情，髭切与赖光闹得不欢而散。
髭切在听到赖光的话后，便玩笑说要跟着赖光去拜访蝶姬，在被赖光不假思索的拒绝后，髭切虽然面色不改，却很快找借口独自离开源氏大宅，直至赖光出门也没有再出现。
赖光眉心紧蹙。
因为年少时的经历，赖光并不喜欢与人深交，平日里也刻意与人保持着距离。但髭切出现后却不断强势侵入赖光的领地，让赖光颇感无奈。尽管明白髭切仍是自己熟悉信任的爱刀，但是面对人形的髭切时，赖光总是会忍不住怀疑。毕竟人类最擅长背叛。因此虽然理智上相信髭切，但赖光仍是下意识排斥髭切的亲近。
而如今看来，这种疏远确确实实的伤害了髭切。
赖光叹了口气，不再去想髭切的事，将注意放在了蝶姬的信笺上。
蝶姬夫人是藤原道长的情人，因其妩媚的面庞、翩跹的身姿而备受藤原家主宠爱，频频被带着出席各种场合。蝶姬也正是在跟随藤原道长出席狩猎季时遇到的赖光。
当初赖光初回京都，不到舞勺之年便一举夺得狩猎季的首位，一手出神入化的箭术不止俘获了猎物，更是掠取了蝶姬的心。从此蝶姬便开始疯狂的向赖光示爱。①
赖光一方面出于爱美之心，一方面存着给藤原道长找麻烦的心思，曾几次造访蝶姬的别苑。赖光印象中的蝶姬，是位对感情热烈且坦诚的女子。因为心悦赖光，便不顾一切的追求赖光，甚至想要与藤原道长断绝关系以取悦赖光。赖光十分欣赏蝶姬这种爱恨分明的果决性情，便也不愿因为别的算计欺骗蝶姬，坦诚的拒绝了蝶姬的爱意。蝶姬果然也很果断的再不来打扰赖光，两人从此断了联系。
因此在时隔一年后再次收到蝶姬夫人的和歌时，赖光十分惊讶。
凭借赖光对蝶姬的了解，若不是十分紧要的事情，这位倔强的女子绝不会再联系自己。事出反常必有异。因此赖光稍作考虑便决定当晚拜访蝶姬夫人的别苑。
赖光掀起车前草帘的一角，看着街边逐渐荒凉的景色，心中暗暗生起不详的预感。
牛车驶到蝶姬的别苑，一位陌生的年轻女子正提着纸灯笼等在门前。见赖光下车，陌生的女侍沉默的屈膝行礼，随即转身将赖光向室内引去。
蝶姬的庭院自然不如源氏大宅，但也可以看出主人精心的装扮。桃月正是春花盛开的时候，庭院里樱树、桃树都被怒放的花朵填满。
赖光跟随着女侍在庭院中穿梭，目光从一列爬过桃树树干的蜘蛛身上划过，落到了前面带路的女侍头上鲜红的枫叶上。
很快便到了蝶姬的屋子前，一路无语的女侍再次行礼后默默离开，留下赖光与蝶姬两人。
蝶姬的房间是典型的平安京贵女的布局，中间是一扇巨大的屏风，蝶姬躲在后面，赖光坐在前面②。屋内昏暗的灯火随风扭动，蝶姬投在屏风上的影子像诡异的怪物一般不断扭曲变换。
腰间的太刀髭切忽然震动起来，赖光警觉的右手按上髭切，朗声问道：“蝶姬夫人？赖光应约到访，不知夫人有何贵干？”
屏风后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声，过了一阵，才缓缓传出蝶姬甜腻的声音：“蝶姬又能有甚么正事。只是许久不见，妾身甚是想念源氏君，便请源氏君过来一聚。却没想到源氏君对妾身如此生疏。”
“蝶姬夫人说笑了，”蝶姬暧昧的话一出，太刀形态的髭切便气愤的震动起来，赖光默默伸手压住髭切的刀柄，神色不变的回道：“赖光向来敬重蝶姬夫人，不敢唐突佳人。”
“呵，”蝶姬忽然冷笑一声，随即声音又转回娇媚：“那源氏君为何不过来看妾身一眼，可是嫌弃妾身容貌不堪入目。”
赖光听到蝶姬明显与平日不同的尖利话语，心中更是疑惑。只能右手搭在髭切上，警戒的迈入屏风。
屏风后的蝶姬一如既往的美艳动人。身着十二单的女子，身形被裹在层层叠叠的和服下，只留下纤细的脖颈和魅惑的脸庞露在外面。
“源氏君，”蝶姬见赖光走了进来，眼神贪婪的盯着赖光的脸，声音低哑的说道：“妾身等了你好久，终于又见到你了。”
赖光凝神看着眼前的蝶姬，忽然感到背后一阵寒意，连忙抽出髭切反身平砍。空中一只蜘蛛应声落成两半。赖光皱眉回首看向蝶姬，女人低垂着头发出诡异的笑声，喉咙里传来昆虫发生器摩擦的声音。
“啊啊，源氏君为什么要躲开呢？就这样死去来陪妾身不好么？”
随着蝶姬的话音落地，女人的黑发忽然转白，粉嫩的皮肤也化作不详的青色；原本正坐的身影忽然凭空升高，繁复的十二单下原本是双腿的位置化作蜘蛛一般的节肢。
“蝶姬...夫人？”
赖光看着眼前仿佛生在蜘蛛背部的女人，迟疑的唤着蝶姬的名字。
“哈哈哈，”半人半蛛的女人听到赖光的话疯狂的大笑，“蝶姬已经死去了！就在你背叛她，将她可怜的感情告诉藤原道长的时候！现在站在这里的是络新妇！我以男人为食，定要食尽这天下的负心汉！”
说着，络新妇座下蜘蛛的两只巨螯忽然伸长，从两侧同时向赖光的位置夹来。
赖光正站在死角，见无处可避，索性将髭切笔直插入墙面，单脚踩在髭切刀柄躲过一波攻击，随即反身抄起髭切再斩断接踵而来的蛛丝。
“蝶姬夫人，您可能误会了，赖光绝未做过背叛您的事情。”
赖光一边用髭切左档右拦的堵住络新妇八只利爪的攻击，一边抽空与之沟通。但显然女人已经彻底陷入疯狂，并不理会赖光的辩解。
“源氏君你可想过我的下场！藤原道长在知道我对你的心意之后，竟将我扔到满是毒蜘蛛的箱子里！那些蜘蛛在我活着的时候就不断蚕食我吞噬我！我好恨！③”
赖光闻言惊诧的看向络新妇，显然不敢相信会有人如此对待一位弱女子。络新妇很快抓住赖光这一瞬的破绽，白色的蛛丝从口中喷射而出，将赖光的双手合拢绑在空中，髭切也应声落地。
“源氏君，我在箱子里的时候一直在呼唤你的名字，但你最终也没有出现。我终于明白，默默的等待是毫无意义的。这一次我要主动来带走你。”
络新妇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凑近赖光，脚下不知何时聚集的密密麻麻的小蜘蛛如潮水般将赖光层层包围。
“源氏君不要害怕，很快我们便会融为一体。”
“非常抱歉，但请恕我拒绝。”
络新妇听到赖光的话一愣，赖光趁机右脚勾起地上的髭切，一把踢向络新妇。随着女妖一声大叫，髭切笔直的插进女人的肩膀。赖光随即接手上绑着的蛛丝一荡，整个人飞身到络新妇身前，被束缚在一起的双手拔出髭切，反刀切断蛛丝。
短短几呼吸间情势便被逆转。赖光手持髭切指向络新妇，一字一顿的说道：“蝶姬夫人，赖光敢以性命起誓，绝未做过任何有害您利益之事。”
“啊啊，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么？”络新妇双手捂着脸，尖利的指甲在面颊上留下深深的血痕，“男人就是这样的东西，只会骗人！”
见络新妇再也听不进自己的话，赖光闭上眼叹了口气。
过去高傲娇艳的女子仿佛再也不存在，现在在赖光面前的只是一只被仇恨蒙蔽双眼的野兽。赖光再睁开眼，眼底的迷茫转换为坚定和决意。
络新妇又一次挥舞着螯肢冲了过来，赖光静静站在原地，待毒刺即将碰到自己的一刻才举重若轻的挥出一刀。
宛若弯月般的金属光芒后，八支节肢落到地面。
赖光看着在地面疼的颤抖的女妖，眼底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源氏君，”过了一阵，地面垂着头的女人忽然再次开口，只是这次声音不再是故作柔媚的造作，而是蝶姬平时的清亮爽朗，“十分抱歉，妾身给您添麻烦了。”
络新妇抬起头，恢复白肤黑发的艳丽女子愧疚的看着赖光，妩媚的眼角露出湿意：“这次的事情我知道不是您的错，是我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说着，络新妇的体内忽然闪出刺眼的白光。赖光见状不好，立时向后跑去。
络新妇双手交叉握在胸前，努力压制体内暴走的妖力。女妖看着赖光的背影，眼神缠绵的留下人世间最后的话语。
“源氏君，谢谢您，还有对不起。”
络新妇话音未落，便仿佛被体内光芒撑爆一般碎成千万片。由络新妇引起的爆炸迅速蔓延，飓风瞬间将赖光卷到空中，向不远处的墙壁上甩去。
从爆炸到被卷入风中只在几秒之内，赖光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要直接撞在墙面上。赖光闭上眼，准备迎接剧烈的撞击，却忽然被人拉到柔软的怀中。
一阵剧烈的□□撞击声后，赖光睁开眼。
不知何时出现的髭切正将赖光紧紧护在怀里，自己则作为缓冲，后背狠狠的撞到了墙面上。
髭切见赖光无事，刚松了一口气，却忽然听到不远处有逐渐远离的脚步声，连忙松开赖光追了上去。
逃跑的背影正是将赖光迎接进来的女侍。
髭切一路追在女人身后，却始终难以赶上。女侍熟练的绕过一个拐角，一个黑色漩涡状的时空门就立在走廊的尽端。
髭切见状瞳孔猛地放大，本体如箭一般向着女侍投掷过去。
女人听到背后的风声，不慌不忙的回过头，向着髭切挑衅一笑，随即缓缓消失在了时空门之中。
“不必追了。”
姗姗来迟的赖光阻止了髭切想要跟进时空门的举动，缓缓拾起插在地板中的太刀。
太刀银色的刀尖上赫然插着一片鲜艳的红色枫叶。
“我知道她是谁。”
“红叶狩回来了。④”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二十六章 络新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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