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猪队友 ...
-
慈曦看着《申报》，心情不错，连报纸上的文人都知道，李弘章是绝对斗不过她的。
不过，对付李弘章之流，慈曦认为根本用不上一个“斗”字。
小小一个奴才，在主子面前，还不是要他生就生，要他死就死。
慈曦冷笑，朝廷能让你发达，也能让你完蛋。
“看过邸报了吗？”某个官员忧心忡忡的问。
“看过了，没过了几天安稳日子，又要乱了。”另一个官员同样愁眉苦脸。
邸报上罕见的刊登了朝廷下达给李弘章的圣旨。圣旨骈四俪六得说了半天，中心意思只有一个，罢免李弘章的一切职务，回家养老吃自己去吧。
老佛爷和李弘章是彻底翻脸了，老佛爷要杯酒释兵权，哦，不，连杯酒都没有，这是传檄而定。
可是，用屁股想也知道，李弘章不可能束手待毙，李弘章手上几万淮军更不可能老老实实的解甲归田。
对此，慈曦同样有考虑。
淮军淮军，说得像私人军队似的，其实还不是拿着朝廷的军饷，只要明确告诉淮军的将领们，只牵涉李弘章一人，与其他人无关，量那些老粗们也不至于和整个大菁过不去。
慈曦想着发出去的几十道升职加薪的圣旨，冷笑着，太后教训一个大臣，就是这么简单，根本不用一兵一卒，一张圣旨就足够了。
李弘章会抗旨吗？
慈曦根本没想过。
李弘章要是敢抗旨，那么慈曦就敢立刻定义李弘章为逆贼，意图造反，诛李弘章九族。
慈曦的嘴角露出一丝阴狠的笑意，好久不发威了，今天让天下瞧瞧，叶赫那拉氏的雷霆之怒。
湖北。
张芝洞瞧着朝廷给李弘章的圣旨的抄文，大笑得止不住。
慈曦这个老妖婆，还以为满洲八旗能纵横天下，让整个华夏为之失声？
时代早变了，偏偏这些满人还没有看清楚。
“来人，通电全国！”张芝洞吩咐手下。
早就和李弘章商量好了，要是慈曦老妖婆不识时务，就让她看看，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了。
……
“哐当！”
一群太监急忙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
老佛爷震怒得砸东西，那还得了！
慈曦确实很愤怒，这个天下还是大菁的天下吗，还是爱新觉罗的天下吗，还是她慈曦的天下吗？
湖广总督张芝洞、闽浙总督许应骙、山东巡抚袁世铠、浙江巡抚刘树棠、安徽巡抚王之春、广东巡抚德寿，陕西巡抚端方、四川总督奎俊，一齐明码通电全国，认为罢免李弘章的圣旨是慈曦越权下达的
“矫诏、乱命、伪召”，李弘章根本无需理会。
洋人发明的电报这个东西，优点明显，八百里加急的快马要跑死人的距离，短短几秒钟就能传达到，省时省力，不耽误事。
但缺点也明显，原本可以通过奏章，圣旨，君臣隔着万水千山，你一封我一封，在驿站的快马加鞭中，花个一年时间，私密的沟通饭前喝汤还是饭后喝汤的重大事项，有了电报，只要臣子心怀不轨，公开致电，立刻就能让全天下都知道，原来皇帝喜欢吃大龙虾。
全天下都知道的奏章，这和逼宫有何区别？
慈曦又砸了一个花瓶。
汉人奴才就是靠不住！
但是，广东巡抚德寿，陕西巡抚端方、四川总督奎俊都是正儿八经的满人，怎么就不和她一条心呢，怎么就支持一个奴才呢，怎么就要打朝廷的脸呢？
慈曦冷静下来，这件事情不简单。
对了，袁世铠似乎和光虚走得很近。
慈曦冷笑了，原来如此。
……
御书房。
光虚的笑声传出老远。
“朕好久没有这么高兴了。”光虚想着慈曦被打脸的样子，又忍不住大笑。
慈曦想后宫干政，也要问问我光虚答不答应，问问大菁的忠臣们答不答应，问问大菁的子民们答不答应！
“圣上，这是大菁中兴在望啊。”康有为很清楚什么话能让气氛更热烈。
光虚大笑，大菁终于要在他的手里中兴了，列祖列宗在上，除了康熙，谁有他的功劳大？
“嘭！”
御书房的门被用力推开。
“大胆！”光虚大怒着骂道，然后嗖的脸色就白了。
一群大内侍卫和太监走了进来，静静的站在两边。
慈曦慢条斯理的走了进来：“皇上真是厉害啊，不动声色的就挑动李弘章和众位大臣与我唱对台，看来皇上是长大了。”
光虚看着温和的慈曦，牙关打颤：“太后……太后……”
“说吧，是谁出的主意，谁当的说客，哀家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好的口才。”早有太监搬过龙椅，慈曦悠悠坐下，问着。【注1】
“是康有为？”见光虚不说话，慈曦淡淡的道。
立刻有大内侍卫一脚踢倒康有为，按到在地。
“不是奴才。”康有为毫不犹豫的道。
“哦，那就是杨锐了。”
杨锐咬紧牙不吭声。
“一个一个问，太麻烦了，不如皇上告诉哀家吧。”慈曦柔声道。
光虚膝盖被人用力一脚，跪倒在地，浑身发抖，根本说不出话来。
慈曦带领大内侍卫冲进御书房，光虚和众位维新派干将立刻就知道，慈曦是要血洗御书房了。
谭翤同忽然感慨，众人挖空心思算计了朝政，以为个个都是诸葛在世，算无遗策，能够将满朝大臣玩弄在鼓掌之中，没想到，慈曦毛算计都没有，几个大内侍卫，就要这里的一群诸葛村夫们人头落地。
谭嗣同想笑，原来被众人以为脑子进水的严复，被众人排挤，被光虚踢到西洋的严复，才是最有智慧、看得最清的人。
一群半桶水的酸秀才，居然把真正的大才赶走了。
世上还有更可笑的吗？
谭嗣同的眼睛开始悄悄的四处张望。
到了人生最后的一刻，谭嗣同绝不缺乏抢过一把钢刀，砍死慈曦的勇气。
“太后，朕……我……我没有勾结李弘章和您老人家作对啊。”光虚终于想到了最关键的地方。
“真的没有？”慈曦问道。
光虚死命摇头，康有为大叫：“奴才们真的没有挑动外臣造反！”
慈曦很清楚这些人的本性，立刻发觉，这是真的。
那么，李弘章的背后是谁？
慈曦厉声道：“把你们做了些什么，一五一十的全部说出来！”
在光虚结结巴巴的招供中，慈曦明白了一件事情。
“你个白痴！”慈曦一脚踢翻光虚。
“李弘章和那些封疆大吏想造反，你忒么的还在庆祝！大菁的江山都要没了！”
光虚莫名其妙，造反？是要造反？
李弘章和那些各地总督巡抚大人们，没有想造反。他们只是告诉朝廷，时代变了，地方有太多的实力，军事、文化，科技、经济、见识全部超过了朝廷控制的北方地区，别想着像以前一样，教训孙子一样教训封疆大吏。
即使如广东巡抚德寿、陕西巡抚端方、四川总督奎俊这样的满人，做惯了独当一面的封疆大吏，面对洋人的坚船巨炮，在日夜忧思之余，也认真的开始思索，为什么手握重兵，腰包鼓鼓，为朝廷输送粮食布帛金银的自己，要莫名其妙的任由朝廷的那些啥事都不干的老家伙们肆意打骂。
冒着被洋人打死的风险，努力做事赚银子的人，要任由在家里喝茶看戏的人随意处置，这天下有这个道理吗？
封疆大吏们热乎乎的心里想的是，或者大菁朝可以学习美国或者英国，建立联邦制，或者君主立宪制，这才是与时共进，拯救大菁天下。
封疆大吏们不想内战。大菁朝到了这个地步，玩不起内战，东南各大臣们手拉手，向朝廷显示一下决心，就足够了。
这就像两帮小混混打架，李弘章一伙卷起袖子，亮出粗壮的胳膊：“哥儿们几个都是练过的！”
然后，慈曦一伙看看自己瘦弱的身体，柴火棒一样的手臂，就该明白双方的差距有多大，乖乖认输回家，大家体面收场，皆大欢喜。
但封疆大吏们的这番良苦用心，慈曦并不领情。
大菁朝是满人的大菁朝，是爱新觉罗家的大菁朝，是慈曦的大菁朝，凭什么与一群奴才共治天下？
一群给爱新觉罗家看门的狗，想要吃主子家的肉，和主子平起平坐，这不是造反是什么？
慈曦震怒了。
……
“胡博明胡博超逃了？”李弘章笑着对盛宣槐道，“宣槐的学生倒是有几把刷子，大军包围下，居然优哉游哉的跑了。”
盛宣槐微笑：“想不到胡博明居然文武全才。”心里暗暗揣摩着李弘章的话，这是在怀疑盛宣槐透露消息给胡博明？
就这么凑巧，大军围困之前，胡家开溜了，说没有人透露消息，连盛宣槐都不信。
是哪里出的纰漏？盛宣槐暗暗思索着，连李弘章亲自下的命令，都被透露了出去，淮军的漏洞大到这种程度了？
“量他们也跑不了。”李经迈笑着道。
一收到胡家漏网的消息，淮军立刻开始布置。
随便猜都能知道，胡家只有两条路。往北，逃往上海，进入租界，躲在洋人的地盘里；向南，逃往湖北，求故主张芝洞庇护。
上海方向，淮军已经加急追了过去，守住了要害，等待胡家自投罗网。
至于湖北，李经迈丝毫不担心。
张芝洞和李弘章是什么关系？除了多年的同僚，他们还是姻亲。
李经迈的儿子李国杰娶了张芝洞兄长的女儿。
张芝洞会庇护旧幕僚胡博明？呵呵呵。
信息严重滞后的李弘章和盛宣槐并不知道，几百淮军已经埋骨杭州凤凰山了。
“慈曦下一步会做什么？”李弘章对胡家不以为意，注意力再次集中到了朝政当中。
盛宣槐道：“无非是暴跳如雷而已。”最强的东南沿海诸省联合在一起，望眼整个大菁，有谁能敌？
手下递上一封电报。杭州同知投靠了慈曦，大骂李弘章。
“呦，大菁还有下注慈曦的官老爷？”李弘章哈哈大笑。
这种买冷门的赌徒，多半要输掉底裤。
众人笑，丝毫不以为意。
区区一个杭州同知，苍蝇一样的角色，完全没有必要理会。
……
“什么！湖广总督张芝洞、闽浙总督许应骙、山东巡抚袁世铠、浙江巡抚刘树棠、安徽巡抚王之春、广东巡抚德寿，陕西巡抚端方、四川总督奎俊，都站到了李弘章这一边？”杭州同知颤抖着看着这份迟到的电报，心中绝望到了火星。
该死的！这么重要的电报，为什么延误了！这是要掉脑袋的！
一群杭州官员怜悯的看着杭州同知，杭州知府挂了，杭州同知眼看也完蛋了，杭州一下子一把手二把手的位置都空了出来，真不知道该震惊还是惊喜。
杭州同知在公堂愣愣的坐到半夜，忽然明白，事到如今，只有一条道走到黑了。
……
杭州松木场。
十余个人将一口薄木棺材埋进了土里，一个中年男子微微叹息，胡解不是胡雪岩的后人，但是，居然有意想不到的胆略，就这么死了，真是太可惜了。
少年胡解一心想做胡雪岩的后人，爹娘祖宗都舍弃了，身边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最后，还是胡雪岩的后人，念着这个小子的固执，出面打理后事。
“是胡公雪岩的后人吗？”有个带着上海口音的人问着。
“正是。”中年男子点头道。
半晌后，闲谈的两人客气的拱手道别。
上海旅客脸色很是不好看，来迟了，来迟了！胡博超已经被腐朽的满菁朝廷通缉了，所幸胡家消息灵通，提前逃走。
“必须立刻派人回去，告诉秋堇。”上海旅客决定着，“其余人跟我走，去接引胡博超同志，他往南去了。”
被卖国贼李弘章通缉，胡博超的“同志”二字，称呼的理所当然。
“另外，告诉秋堇，胡博超的女儿……还是算了。”上海旅客摇头道。一个小女孩砍死几百人，压得整个杭州的满菁狗官不敢动弹，这是传奇故事吧？汇报回去一定会被笑掉大牙的。
……
宁波。
“我要回杭州。”胡博超淡定的说道。
胡博明苦笑：“就知道你会这么做，但是，你想过没有，你回杭州，除了做灵珊的拖累，还能做什么？”
一百个胡博超都打不过胡灵珊一只手，回去就是拖后腿，别做猪队友。
胡博超笑了：“我知道，所以，我准备了这个。”
胡博超从怀里取出一颗药丸。
要是被菁兵抓住了，胡博超立刻就会吞下这个药丸。
“何必呢？”胡博明叹息。
胡博超笑了笑：“人总有一些明知道是错的，但必须做的事情。”
大祸临头，居然让一个女孩子顶在最前面，就因为她能打？
大祸临头，全家逃得不见踪影，任由一个女孩子浴血奋战，就因为她能打？
大祸临头，当爹的逃之夭夭，任由女儿被敌人乱枪打死，就因为女儿能打？
这种非常正确非常理智的事情，当日在武林门就已经做过一次，胡博超不想再做第二次。
猪队友就猪队友吧，胡博超义无反顾。
“由他去吧。”胡老爷平静的说道。
胡老太太咬着牙，泪水直流。
渔船起航，胡博明胡老爷胡老太太站在船头，泪眼朦胧的看着岸上的胡博超。
胡博超用力挥舞着拿着快枪的手臂。
海中的渔船慢慢变成手掌大小，又变成铜板大小，最后终于变成一个黑点，然后消失不见。
胡博超依旧挥着手臂。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猪队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