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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以我之名全你之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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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络来我家,碰见花树两三次。
我警告她,别再转什么念头,你公司里大把黄金单身汉,好好找一个大好青年恋爱结婚生孩子去。
阿络笑,阿错你不像我妹妹,像我妈妈,也像田宇的妈妈。又想想,还像花树的妈妈。
我是吗?我是吗?
花树的铅华洗不净,终于他又辞了工作,搬了家。再搬、再搬,终于搬到海边的顶层复式。
他还是来我们家吃饭,我和田宇还是一样待他,我说过的,田宇不看那些。他待花树好就是待花树好,花树怎样他都待他一样好。
花树还是适合那样的生活,眉目越发滋润起来,风彩无限、活色生香。越糜烂越美丽,像罂粟里开出的花,安心要诱惑你,安心要毁了你。
田宇创业初期,忙的整个不见人影。
花树打电话来,抱怨,好久没和你们一起吃饭了。
我说,你来吧,我在网上学了一道新菜,你来试试。
我烘了一只蛋糕,花树带来香槟。我们都记得,今天是田宇生日。
大概只有田宇自己不记得。
花树抱怨,向来只有人等我的,我花树几时等过人。噗的一声,把香槟打开,斟一杯给我,斟一杯给自己。
两个人,一般寂寞的心。
我静静伏在阳台栏杆上,满眼密密匝匝,都是人间灯火。这个寂寞的城市,灯光比星光多,喧哗比安宁多,寂寞比幸福多。
我终于忍不住问出来,你到底爱他什么?
花树想想,我不知道。或许是爱他不爱我吧。我这样一个没耐心的人,居然爱了他十年,就是因为他一直不肯爱我吧。我这一生里,不管男人女人,除了他,没有哪个不肯爱我的。只除了他。
我笑,你忘了,还除了我。
他不说话,慢慢走到我背后。
我感觉好像有一团火在靠近,那样灼热。
他轻轻伏在我背上,面颊温柔的贴在我裸露的肩上,呼吸均匀的落在我的耳根,像是在一下下温柔而固执的敲着一扇不肯开的门。
我口干舌燥,无法呼吸,发不出声音。
满天寂寞的灯光。
他固执的一下一下的敲我的门。
我的全部理智都在他的体温中被抽空。
我侧过头去寻找他的唇。
他微笑。我在灯光下看见他胜利的微笑。
我后退两步,再后退两步,终于清醒,警告他,以后别再开这种玩笑。
他笑,他只是笑。
这个城市不适合我们。
田宇像换了一个人,我像换了一个人,只有花树,越发活色生香。
我都不记得多久没和田宇一起吃过晚饭。
花树来家里找我,劈头就问,你听说了吗?
我沉默。
他倒大发脾气,你这个没用的女人,你怎么不把自己老公看好。
我靠在沙发上,有点疲惫的说,拜你所赐,花树,田宇从来也不是我老公。
花树愣了愣,不再说话。
我好累,花树,我为什么不能像别人一样,我爱的人只爱我,我只爱我爱的人。我的爱情里,为什么那么拥挤?
我们分手吧,田宇。
田宇诧异的望着我,不能置信一样,你要离婚。
我笑了,不,分手,不是离婚。我们从来就没结成婚,又如何离婚。
对不起,田宇说,阿错,是我不好,我太忙于公司的事儿,疏忽了你。从今天开始,我每天回家陪你,好不好?我们明天就去注册,好不好?
我重复,我们分手吧,田宇。
田宇蹙起眉头,阿错,你不要听信那些流言,我和她之间,只是合作伙伴。
不不不,我在心里默默说,不是因为这个,你明知道不是因为这个。
是的,他明知道不是因为这个,他也知道我知道他知道。我们固守着一个安全的秘密,谁都不会说破。
我微笑。
早前公司在西南成立分公司,顶头上司带了一群人马过去。
我打电话问他那里可还有我的位置。
他在电话那头诧异,阿错,我都不敢叫你,都知道你和你老公感情很好,绝对不会过来的。
我勉强讲笑,我从未结过婚,名誉都是被你这样的流言败坏了。
他笑,过来吧过来吧,无限欢迎。
新地方,新生活,新手机,新信箱。我和过去断了联系。
笑话,这个千丝万缕的世界,谁敢说自己能做到人间蒸发。我能说我和过去断了联系,只不过因为没有人自过去过来找我。
没人来找我,叫我又寂寞又安心,又不放心。
终于有一天办公室案头电话响起,传来熟悉的懒洋洋的声音,怎么,真的打算从此再不见我们了?
花树。
花树说,我就在你楼下,好歹出来见我一面吧。
拥挤嘈杂的星巴克里,我一眼望见花树。他在人群里像钻石一样醒目。
他把一杯咖啡推给我,我闻一闻,卡布其诺,是我的卡布其诺。
我抬起头来,向他笑了。
他大惑不解的望望四周,这里的星巴克,怎么像菜市场。
我笑,拿起桌上的咖啡,走吧。
我们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午后的太阳和气的照在我身上。周遭都是落叶和青草的味道。
你来干什么?旅游?我问。
花树简单的回答,巡回画展。
画展?你?我毫不客气的嗤的笑出声来。
花树白我一眼,我知道,你一向瞧不起我。
田宇他,结婚了。花树迟疑的告诉我。
我平静的听着,并不感到诧异。
花树递给我一个大牛皮纸信封,阿络叫我把这个给你。
我打开信封,里面是照片,结婚照。
我细细打量,嘴角挂着微笑。
你还好?花树不放心的看着我。
我抬起头,嘴角挂着微笑。
这个微笑自和田宇分手那天起一直挂在我嘴角,已经成为脸上的第六个器官。
微笑微笑微笑,不管心里在狂喜还是在流泪,微笑微笑微笑。
花树问,你会跟他们联系吗?
当然。我回答,自家姐妹,怎么会不联系。
他再问,那我呢?
我抬起头看着他。
那我呢?
我轻轻握住他的手,你依旧是我朋友。
他想想,点点头,走了。
我重新把照片拿出来看。
新娘依在新郎身边,光彩照人,婚纱美丽的像层迷雾。不知就里的人,看了也许还以为依旧是我呢。
其实早已换了人间。
我自嘲,阿络比我有办法,当年我出尽百宝,也没能迫得田宇同我去照婚纱照,他一向痛恨照相。
阿络善于以柔克刚。
阿络不偏执不骄傲,阿络懂得什么时候要放弃什么时候要把握。
原来愚得那个一直是我。
记得以前田宇问我为什么叫阿错。我告诉他这个错不是错误的错。
妈妈怀我们的时候在学女红,络和错,是两种结子的打法。
有时候我想,如果我早生十分钟,我就是阿络,阿络就是阿错。
可是阿络和阿错有什么区别呢,就算面孔一模一样性格南辕北辙,对于田宇来说,阿错和阿络有什么区别呢?
我闭上眼,扬起面庞,静静的感受阳光的温度。就像田宇一样,淡淡的,暖暖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