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劳永逸》晴小青

15、爬山

　　江一帆好不容易酝酿起来的那么点儿睡意，被外面人这么一捣乱，顿时也散了个干净。她轻手轻脚地从睡袋里钻了出来，稍微整理下之后也爬出了帐篷。

　　五点钟的冬天，还是在山上，天色青灰青灰的，将远处的山树都笼上了一层浓浓的雾，透着一股子的苍凉和迷茫。江一帆把围巾拢紧了些，缩了缩脖子，抬脚往这四周唯一的一处火光走过去。

　　就如她猜的那样，在火堆旁坐着的果然是成逸。虽然也想过会不会是李清秀，但不知道为什么，又觉得他看起来不像是会起这么早的人。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见旁边多了一个人，成逸抬头问她。

　　江一帆往他身边挪了挪，指着自己的脸凑近了问道：“你帮我看看我黑眼圈重不重？”

　　成逸被突然凑近的人吓得脖子往后一缩，听到她的话之后才慢慢放松下来，却还是控制着自己的脖子不敢往前靠得太近。映着火光，他看到她眼睛下面确实有些乌青。

　　“没睡好？”

　　江一帆点点头，却没想告诉他自己一夜没睡，只说：“有点不太习惯……你怎么也这么早？”

　　成逸视线从她那张清丽的小脸上移开，抬头看了看远处，过了一会儿才回道：“要不要一起去山顶看日出？”

　　“去山顶？”江一帆睁大了眼睛，以为他是开玩笑的，却发现他正一脸认真地看着自己。

　　这天还没亮，她连上山的路在哪儿都看不清，他现在要她一起去爬山？这怎么听都像是玩笑话啊！哦对了，她想起来了，刚认识的时候，他是说自己喜欢爬山来着。但也不能是这么个爬法儿啊，万一有点什么危险呢？

　　可是看他这么认真的样子，她又不好意思当面吐槽了，只好委婉地说：“这里不能看吗？非要去山顶？我看这里视野也挺开阔的啊……”

　　谁知成逸又一本正经地答道：“看是能看，但不如在山顶看的好。而且我看今天有点小雾，如果一会儿不散的话，你看到的就不是日出了。”

　　这话江一帆就听不太懂了，问道：“那在山顶看就没雾了？”

　　成逸忽而一笑，也没跟她解释太多，只说：“视野会好一点。”他又回过头看她，同样的火光下，他想起昨天晚上她因为化了妆而明显娇艳不少的样子，跟现在简直是判若两人。也怪不了他昨天刚看见她的时候一时都不敢叫她，只不过那么嘟囔了一句，就被李清秀听见了，非要叫着试试看。

　　咳，想太远了。此刻那张清雅秀气的小脸显然一副不太乐意的样子，他也不喜欢勉强别人，就道：“没事，你要不想去就不去，山顶也冷，你在这儿看也一样。”他抬手看了眼时间，“太阳大概七点左右出来，你要是坐不住，还能进去再睡一会儿。”

　　江一帆见他说完便站起了身，就立马叫住他问道：“那你呢？你还上去？”

　　成逸点了下头，“嗯，有段时间没来这儿了，就当晨练吧。”

　　江一帆抿了抿唇，问：“从这儿爬到山顶大概要多久？”

　　成逸见她有些动摇，回道：“爬得慢的话，最多四十分钟吧，也没多远。”

　　江一帆咬咬牙，想着反正也睡不着，一个人也是干坐着，爬山就爬山吧。来都来了，这日出……这么多人想看，她倒要看看到底有多值得一看！

　　·

　　上山的盘山公路只修到他们露营的场地，再要往上，就得自己徒步走上去。天灰蒙蒙的，上山的小路两边都是树，密密疏疏地遮挡着仅有的天光。好在成逸早有所备，带了两个手电筒，和江一帆一人一个。

　　连手电筒都备好了，江一帆怀疑他是早有预谋。

　　不过这种在天黑的时候摸路上山的经历实在难得，她不相信这世上有鬼，所以非但没有害怕，反而有一种莫名的兴奋，像拍恐怖片似的。

　　刚开始时，江一帆爬得还挺快，一个人走在前面。成逸在后面跟着，让她慢点她也不听。慢慢的，石块修成的台阶越来越窄，路也越来越陡，开始因为兴奋而支撑起来的动力慢慢下降，江一帆的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

　　本来她视力就不太好，天又这么黑，加上一夜没睡，这么稍微一累，眼前就有些发蒙，手电筒照在地上的那一个亮亮的小圆圈也开始在她脑子里打起了晃儿。

　　成逸跟在后头见她脚步不稳，默默地摇了摇头，然后便几个跨步追了上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道：“慢点走，不着急。”

　　江一帆抬头拧着眉看他，可怜巴巴地问道：“咱们能不能休息一会儿？”

　　成逸默了默，道：“慢点走吧，现在停下来的话，我怕你一会儿就更不想走了。”他指了指前面的指示牌，“再坚持一下，只剩两百米了。”

　　江一帆瘪着嘴，心里却也知道他说的是对的。现在停下来休息，恐怕她一时半会儿还真不想继续往上了，赶不赶得上日出还另说，说不定就琢磨着要下山了。

　　想是这么想，可脸上却还是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她右手一抬，撅嘴道：“那这手电筒你帮我拿吧，我看着眼晕。”

　　成逸二话不说，接过了她的手电筒，还说：“两个合在一起，光还能亮一点。”

　　他态度这么好，江一帆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明明是她自己要跟上来的，人家还好心分给她一个手电筒呢，可现在她自己爬不动了，却反过头来做出一副“全都赖你”的姿态，人家见她走不动了还好心拉着她呢……

　　她这样，其实挺不讲道理的吧？

　　用在三次元里的时光倒退大法显然是行不通了，她又不想道歉，显得这件事好像多严重似的，只好磨蹭着小声道：“那个……谢谢啊。”

　　成逸没应她。

　　夜色迷茫，江一帆没看见他松动的嘴角，却能从他嘴里时不时地冒出的“当心脚下”听出来，他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真不错。

　　只是……不是说只剩两百米了吗？怎么感觉已经走了好久了还没到？半圈操场而已，需要爬这么久？江一帆挣了挣自己的手腕，因为被成逸拉着，她又失策地没带手套，放在外面这么久，都吹冻僵了。

　　察觉到她的不安，成逸偏头看到她眼里似乎又有了些不耐烦，便顺势松了手。

　　江一帆的手得到解脱，立马缩了回来两手使劲一通搓，边搓还边问：“你手不冷吗？”明明他也没带手套，怎么一点也看不出冷的样子？难道男人天生阳气足，还自带发热功能？

　　成逸这才想起来这丫头好像特别怕冷，好几次见她都是缩着脖子的样子。见她搓完手后就要把手往衣服口袋里塞，他立马长臂一伸，眼疾手快地把那只小手握在了自己手里。

　　“越往上路越不好走，手拿出来，保持平衡。”

　　看他这么一本正经地解释，江一帆没法儿不相信，只好愣愣地回了句：“哦。”另一只手自然也不好意思塞口袋里了，便缩了缩手臂，藏进了衣袖里，再从里面攥紧了袖口。

　　其实她可以两只手都缩进袖子里的……

　　他大概是怕她走不稳吧，之前不是也这么拉着她走的么。不过男人果然是有先天优势啊，他的手一点都不冷呢。温暖而干燥的掌心紧紧地包裹着她的，就像个自带发热功能的手套！

　　又走了好一会儿，江一帆像看见救命恩人一样又看见了个指示牌。

　　她刚刚走了一路都没敢抱怨，生怕成逸听了会不高兴，可这会儿看见这指示牌上的字，她终于忍不住了：“这牌子是哄人玩儿的吧！距离山顶一百米，怎么可能我们刚刚爬了那么久才爬了一百米！这是不是为了激励游客爬上山顶故意这么写的啊？”

　　她也不敢太生气，只好这么半疑问半抱怨地提出来。谁知成逸却道：“不是，这里的一百米，指的是高度。”

　　江一帆瞪大了眼睛，“高度？”

　　成逸伸出手指在空中斜着划了道线，道：“一百米是垂直高度，我们走的是斜坡，所以不止一百米。”

　　“那意思就是我们还要走刚刚那么久才能到山顶？”

　　“差不多，不过应该能比刚刚快一点，刚刚的斜坡走的也不是直线。你没感觉吗？我们不是转了好几个弯？再往上就不会这么绕了。”

　　江一帆顿时就懵了。这下好了，不仅暴露了自己没爬过山，还暴露了自己走路不带脑子。她聪明睿智精英女白领的形象全毁了。

　　还好她反应快，足够及时给自己找台阶下：“哦，不绕就好。”

　　·

　　江一帆终于气喘吁吁地登上山顶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出手机看一眼时间。六点零八分。

　　她把手机往成逸面前一竖，道：“不是说四十分钟左右就能到山顶嘛，你看，这都一个小时了才到。”

　　成逸很给面子地视线在她手机屏幕上一扫而过，然后眼皮一撩，对上江一帆那双略带质问的眼睛，淡淡地道：“我平常只用半个小时。”

　　江一帆被他一噎，讪讪地收回了手机，很快就认了个怂：“哦，嘿嘿，你不是喜欢爬山嘛，爬得快也正常。我只是很少爬而已。”

　　成逸别开眼去没回她，勾了勾嘴角。哪里是很少爬，压根儿就是没爬过。

　　山顶上并没有什么吸引人的景色，光秃秃的一个亭子，一口落了好些灰的大钟，还有一个关着门的小卖部，特别荒凉的样子，也不知道白天有没有人来开门营业。

　　好在有件值得一说的事是，大概因为他们站得高了，离天空也近了些。虽然没有星星，但透着冷光的下弦月此刻就实实地高悬于天边。江一帆之前眼前灰蒙蒙的什么都看不真切的感觉一扫而光，只觉得清亮了许多，看什么也都清楚了。

　　极目远眺，江一帆终于明白了成逸口中说的“视野会好一点”是什么意思。虽然这不是什么有名的大山，但周围的景物全都呈现在她的眼皮底下的样子，还真让她有一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成逸见她好长时间都一声不响地看着远处，心里便颇有了些成就感，问道：“怎么样，没白来吧。”

　　他的语气淡淡的，听起来不像在邀功，也不是炫耀，就是简单的感叹，让江一帆瞬间找到了共鸣。她跟着感慨道：“嗯，没白来。就是……你说太阳要七点才出来？还有五十几分钟，我们俩会冻死在这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