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责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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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进门之前因不知会面对什么情况而心生胆怯的话，那么在跨进门槛的一瞬间，无论是表面还是内心，竟俱是出奇的镇定。就像以前考试前总是忐忑不安，可当坐在考场拿到卷子的一刹那，就莫名什么心都定下来了。管他成绩考得好不好，轩辕箭的事会不会败露，横竖就这样了。
破罐子破摔一向是我的专长。
所以当我看到被李靖一怒之下扔掷在地的东西是放置震天箭的木盒，并且里面仅有的一支箭亦暴露在外时，仅存的一丝侥幸没了，但也并不曾慌乱害怕到哪里去。
此时站在我身旁的三兄弟倒也神情各异，木吒瞪大了眼睛，显然还没搞清状况，如果不是看李靖脸色阴沉，恐怕早就忍不住出声询问了；而金吒起先也是讶异，细细看了一阵地上的羽箭，再略一思索，登时脸色大变；再说哪吒，在看到地上之物时仿若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眸中似有些波澜，微不可察，不过也很快就平复如初，也没见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想想也对，连我都还算镇定，像哪吒这样的家伙，估计天塌下来也只是皱个眉头的事，能指望他有什么反应呢？
其实我一直觉得哪吒这人，才是真正的破罐子破摔。
见皆无反应，李靖脸色更寒，扫了一眼方才一气之下扔出去的木盒，眸中一道凌厉之色闪过，声音沉沉隐有雷霆之怒，“是谁动了轩辕箭？”
此话一出，连先前一头雾水的木吒也大略清楚了李靖发怒的原因，再看向地上那只箭，也隐隐知道了此时状况，不过眉目间的疑惑并没有因此淡了下去，反倒越发不解，“就算轩辕箭被人动过，爹不追查向来趋之若鹜的妖类异兽，反先在此审问起我们来，怕也太不合常理了吧。”
其实木吒这番言论是很有道理的，只是......
我瞄了眼面色不善的李靖，心下也清楚得很，李靖并不是鲁莽无智之人，从我们刚进门时便色厉质问，想必已有了站得住脚的凭据才能如此笃定是我们当中人做的。
李靖负手而立，向我们这边踱了几步，似在打量每个人的神态表情，半天才从鼻孔中哼了一声，“轩辕箭虽是山精妖兽竞相追逐的圣物，但凡是神器圣物，都自身带有抵制妖邪入侵的封印，轩辕箭的自我封印尤其牢固，一般妖魔决计察觉不了轩辕箭所在之处，更遑论接近半步，可今日，山间瘴气所化的妖兽竟能发现这里是圣物所在之地，并大量往这边赶来，这说明......”
李靖顿了顿，看向俱是沉默不语的兄弟三人，目光瞬间化为利刃，一一割过，“有人已然破了轩辕箭的封印！”
此话一出，除了哪吒，金吒木吒俱是一惊，我也不禁低眉沉思，这么说来，轩辕箭的封印极有可能是哪吒最初的那一箭射破的，想到这个，已经渐渐淡忘的忧虑又重新泛了上来，那一箭的归处，也是我一直不能释怀的。
不由皱起了眉头。
还是金吒最先反应了过来，面色已不复刚开始的惨白，“最近朝歌城里着实不太平，极有可能是其它异类破除了封印。”
“你以为轩辕箭的封印是谁都可以随随便便说破就破的么？”李靖眯着眼睛再次看了地上的那支箭，语气陡然间添了几丝危险，“还是你们都认为，任谁都可以射出两支震天箭？”
连我都可以感觉到，李靖说这话时，眼神一直盯着某个方向，目光灼灼。
要是换做一般人，早就被这目光盯得双腿发软，冷汗津津了，意志稍不坚定的没准儿当场就招了，可罪魁祸首哪吒依旧事不关己，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我暗暗擦了把冷汗，还好还好，若是某嫌疑人一直这么理直气壮的死不承认，没准儿这破罐还能保住。
金吒脸色变了变，还是硬着头皮道，“四海之大，奇人异士多不胜数，妖术高强的精怪也不是没有......”
“好了！”李靖冷冷截断金吒的话，音量虽不大，威慑力却十足，看得出来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怒气，“至少为父时至今日，从未见识过能驭得了轩辕箭的的高人，更别提兽妖一类。”
我忍不住想，这高人不就是你儿子么。
李靖神色一寒，睨向一直沉默的哪吒，突然话锋一转，“哪吒，你认为呢？”
眼看着被点到名，哪吒不似之前的神色漠然，竟就这么高抬起头，直愣愣地与怒气待发的李靖对视，眸中坦然而不驯。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
“那两支箭，是我射的。”
哪吒话音刚落，我就两眼一花，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千疮百孔的破罐子，还是碎成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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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伯母被李靖进府时怒气冲冲，脸色气得煞白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问跟在后头脸色同样好看不到哪里去的金吒木吒，金吒木吒看着前面李靖和哪吒的背影，俱是摇头叹气，李伯母更是担忧，连忙走过来抓着我的手问究竟发生了何事，我此刻也是六神无主，只回握了李伯母的手，梗了好久才扯出一句，“放心，不会有事的。”
其实更像是安慰自己。
见我们都是这样，李伯母一下子慌了，我定了定神，但实在不知该该如何解释，只得将方才的宽慰之语重复了一遍，随即扶着李伯母，跟随着他们走入正厅。
此时李靖正坐于上位，或许是一路上也冷静了不少，脸色较于在木楼刚得知真相时的勃然大怒要好一些，当时真的有一种下一刻他就要冲过来掐死哪吒的错觉，将我和金吒木吒着实吓得不轻，相比之于当事人，哪吒倒是毫无惧色，像是丝毫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事闯下了祸，这一路，我和他两个哥哥都为他捏了不少汗。
破了轩辕箭封印，两支震天箭下落不明，态度还这么嚣张强硬，仔细想想，其实也不怪李靖发这么大脾气。
李靖严辞横目，“哪吒，你还有什么话要讲？”
哪吒面容桀骜，没有一点要服软的迹象，“该说的刚刚都已经说了，那两支震天箭，是我射的。”
此话一出，李伯母大致也猜到了七八分，身子顿时一软，我连忙手臂提力扶稳。
“你这个逆子！”李靖怒火又被哪吒这态度给挑起，“那两支震天箭，你射向了何处？”
我闭了闭眼，这是个最难回答的问题，第一支箭误射出去，去向不明，若是说出来对于李靖来说一定是个隐患，到时不知会被气成什么样，而第二支箭，若是坦白，必得牵连出哪吒与敖丙的宿怨，虽说主要过错不在哪吒，但这就跟敖丙上次挨了一箭，宁愿吃哑巴亏都不上报龙王一样，管你什么缘由什么结果，惹是生非就是不对，一向护短的龙王都是如此，何况李靖。
而且与东海龙宫三太子结怨一事，此时牵扯进来无异于火上浇油。
果然，等了许久，哪吒始终没有开口回答这个问题。
其实再仔细一想，哪吒既然都敢直接承认轩辕箭的事，那么其他的一起交代的话，能引起李靖多大怒火想必也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所以我猜，哪吒之所以不回答，是单纯不想将他与敖丙的事牵扯出来，不想李靖干涉这件事。
我暗叹一口气，果然都是这家伙奇怪的自尊心在作祟......
哪吒一沉默，李靖当然百般揣测疑心震天箭的下落，怕是想到了最坏的去处，气的扶着木椅一把站起，烦躁地来回踱步，脸色难看至极，手颤抖着指向哪吒，“逆子！逆子！当初就不该一时心软将你这孽畜留下来！怪我糊涂！怀了整整三年六个月竟诞下一只肉球！本就是妖异不详之兆！如今果然给我闯下如此大祸！悔不当初，就该一剑劈了你这孽畜！”
李伯母豆大颗的眼泪不停滑落，“老爷......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而哪吒原本桀骜带着些许漠然的神情在听到李靖这番话之后，几不可察地划过一丝隐忍疼痛之色，但也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被一种更加漠然更加乖张的神色替代。
我的心像被什么狠狠揪住了一般，哪吒怪异的出身，乖张的性格，一直是父子俩之间的隔阂，也是哪吒的隐痛，李靖大约也是被气得口不择言了，才将平时大家都刻意避开的话题这般血淋淋地再次揭露出来。
“跪下！给我跪下！”
哪吒充耳不闻，依然傲然直立，眼神直视李靖，隐有挑衅之意，只是眼眶竟有些发红。
分明是少年意气的模样，我从一旁看着哪吒始终挺立却单薄不已的脊背，只感到阵阵心疼。
“我没错！为何要跪！”
“你这孽障不仅不知悔改，竟连错都不认！”李靖勃然大怒，面色一阵白一阵红，“忤逆至此！还不给我跪下！”
哪吒依然不动。
而两旁的金吒木吒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爹，您就消消气，不要再说气话了。弟弟，你就听爹一次，认个错，跪下吧。”
李伯母也瘫倒在地，声泪俱下，“哪吒，哪吒，跪下认个错，认个错就好......”
我再也忍不住，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毕竟主意是我出的，虽然知道此时我扯也改变不了什么，但此时能有个人帮他承担一部分也是好的......
我也一下子跪倒在地，看着哪吒，“其实......”
“你住口！”哪吒突然大吼一声，“这是我的事，什么时候有你这个外人插嘴的份了！”
我被他这一吼，顿时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只是泪水再也止不住，一个劲往外涌。
他竟然，竟然知道我要说什么......
李伯母只当哪吒拿我出气，低喊声中带了丝责怪，“哪吒......”
金吒木吒也对哪吒这突然一句骂吼极为不解，只是现在正处于悲痛焦急中，也没多放在心上。
哪吒闭了闭眼，下一刻，在所有人的目光中，竟毫无预兆地弯曲膝盖，对着上堂慢慢跪了下来，只是后背，依旧孤傲的直挺着。
“我没错。”
虽是依着大家的话跪下了，但哪吒依旧重复着这句。
“好！很好！”李靖被哪吒的倔脾气气的咬牙切齿，“金吒木吒！”
“......在！”
“杖责三百！给我狠狠打！”
金吒一时没反应过来，“......爹？”
“没长耳朵么！给我狠狠打这逆子三百棍！打到肯认错为止！”
“爹，三百棍太也......”木吒皱紧了眉头，小心翼翼的求情。
“老爷......”李伯母泣不成声。
“好！你们不打！我亲自来打！”李靖气冲冲到迅速到里间拿了根成人男子手臂粗的木棍，金吒木吒急忙跪着爬过去一把拦下，“爹，不要！”
李靖一把甩开他们，李伯母此时已哭得没多少力气了，哑着声音道，“老爷，你这是要了他的命啊！”
李靖看了李伯母一眼，闭了闭眼，终是一狠心，“谁再敢为这逆子求一句情，再加五十棍！”
我一惊，急忙跪爬到哪吒面前，哭道，“哪吒哪吒，你就认个错吧，我求求你，求求你......”
哪吒终是看了看我，这是他这么多天第一次抬眼看我，我因为满眼的泪止不住的往外流，只看见哪吒朦朦胧胧的一张近在眼前的脸，氤着水汽，看不清表情，而下一刻，只听见哪吒冷冰冰的声音响起，“大哥二哥，劳烦你们将她拖出去，总晃在眼前，心烦。”
金吒木吒被他这句话弄的茫茫然，不明所以，一时愣住。
“没听到么？快将她带走！”哪吒低喊了一声。
木吒眸光一转，像是想到了什么，率先走了过来，拉着我一直手臂，“阿影。”
金吒叹了一口气之后也过来拉住我，“阿影，走吧。”
我仿佛全身力气被一下子抽干了，只能任随他们二人将我搀扶走。
出了门，我仿佛才得了些气力，靠在石阶上，“我就在这里，就让我在这里，好不好？”
金吒木吒对望一眼，有些不放心道，“真的没事么？”
我举起袖子一把撸了撸脸，道，“没事。我一个人可以的，你们快去照看李伯母吧。”
兄弟俩看了看我，点头应了，转身又进了厅内。
不多时，里面便传出了木棍与肉身相撞的沉重响声，以及李伯母的啜泣声。
我一把捂住嘴巴，强忍住不管不顾冲进去的冲动，泪水再次冲刷了双眼。
里面声响不知道持续了多长时间，我也没数究竟是不是三百下，只知道，除了偶尔的闷哼声，自始至终，哪吒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里面声响终于全部停止，李靖略显疲惫的声音响起。
“将哪吒关入拘房禁闭三日，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拘房半步！”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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