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公子》春从春游

38、番外（二）

　　宽阔的街道两旁到处停满了马和轿子，宾客们正在偌大的府院之中往来穿行，互相道贺。年幼的孩子在庭院的绿地上叫嚷奔跑，不时可以听见草地上响起的银铃一般的欢笑声。
　　当王府的骄子在苏府门前的台阶停下时，沐蕾看见从前堂一直延伸到后园的宽敞大厅里已经挤满了人，正门敞开着，穿着粉色绸裙的侍女们正提着裙裾在台阶上走动，面上洋溢着甜美而喜庆的笑容。
　　随父亲沐然下轿的时候，已有一众人迎在轿前。
　　值得一提的是今天的寿星，苏策苏老爷子。他身着一身淡金色束身长袍，微白的发丝一丝不乱的梳成发髻，久经风霜的面颊一扫往日的郁色，看起来红光满面。
　　沐蕾向长辈一一行过拜见礼后，微笑着看着苏策身后的人——那是一个十分年轻的男子，面容俊美至于摄人心魄，他一身淡蓝水纹绲边的白色云袍，面上带着礼节性的微笑，只是那笑意十分浅淡，怎么看都像融不进那双幽潭一般的眼眸里。
　　“篱儿，你带小蕾四处走走，我和你沐叔叔到前厅去坐会儿。”
　　话音刚落，一众人等都随着苏策和沐然往前厅去了，沐蕾和苏篱留在原地。
　　走廊上本也是十分喧闹的，这会儿却忽然安静下来，众人的视线都直直的望着一个方向，眼神里大多是震惊的痴迷——只见庭院之中一个恍如天仙的女子姣然而立，笑靥比春花星辰都更加璀璨动人，称得周围的女子顿时失去了颜色，这样的视觉冲击的确没有多少人能够经受得住。
　　沐蕾从很早的时候就已经习惯了被人这样注视，可是偏偏就有一个人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面对她都是同一副清醒冷静的面容，而这个人现在正在用一贯完美的冷静音色对她说：
　　“如果你不想看见我的话，我可以离开。”
　　沐蕾一怔，一双美目似笑非笑：“这么久没见，你就没有别的话要对我说么？”
　　苏篱微微欠首，侧身作了个“请”的姿势，态度从容。
　　两人经过池边的凉亭的时候，一阵欢快的笑声骤然响起。
　　侧首望去，可以看见那边的草地上一个兰衣公子正和一群孩子不知瞎闹什么，一群孩子笑得前俯后仰，有几个索性直接就在草地上搭起滚来，玩的不亦乐乎。
　　“是白大哥。”沐蕾一只手扶着亭柱，眼角微微翘起，像是在笑。
　　白西飞也看见了沐蕾，冲她扬手笑了：“沐大美人也来啦～～真是稀客啊～～”
　　话音落下的时候，人已经跑到近前来了。
　　“怎么没见曲姑娘？”沐蕾不无揶揄的轻笑。
　　白西飞嘿嘿笑了：“她不喜欢热闹……我劝了她好久的说，她不来我也没办法哇～～倒是你，大老远的居然从京城赶来！”
　　“当然要来的——”沐蕾说着，若有似无的斜睨了苏篱一眼，“今天可不只是苏老爷子的寿诞，还是苏大哥回府的好日子，这可是双喜临门呢。”
　　“说的也是，好久没见到小晴了，这家伙一走就是三年，现在又不声不响的做了杭州通判，也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了～～万一变成挺着大肚腩的胖子要怎么办哇～～”
　　两个一般大的俊男少女像是极为投缘的样子，你一句我一句的聊开了。
　　苏篱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们，在听见那人的名字时眼里闪过一抹郁色，难以觉察、并且稍纵即逝。
　　居然已经三年了啊。
　　从他离家赴京赶考，到他金榜题名，再到他殿前受封……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三年这么久了么？从来未曾这样长时间的分离过……那个人似乎走得越来越远，已经到了遥不可及的地方。
　　三年来他与这个家唯一的联系就是每月一封的家书，每次都只写了一些问候家人的话，关于他自己的公事却甚少提及。
　　这一次……是真的要回来了么。
　　苏篱的神情还带着浓得化不开的哀伤，默然转过身去。

　　人尽可以战胜自己，却敌不过时光荏苒。如果当年的青涩不在，你我又将变成什么模样。
　　隔了这样漫长的时光……谁能承诺心还和从前一样。
　　不敢让自私的情感成为你的牵绊，连一句关心的话也不敢对你讲……你已经不是当初会因为逃学而被罚的少年，也不必再为书院的考试而闭门苦读，一朝踏上了青龙殿，你已经不再是当初的你。
　　人说人心险恶官场黑暗，你在这三年的时间里经受了多少苦难和委屈，你是否还相信曾经的美好。
　　万一你用带着流于浮世的笑容嘲讽我们的从前，我要如何面对你？
　　万一你走到我的面前，用尊敬与疏远的笑容喊我一声“弟弟”，我要如何面对你？
　　万一你携手一个如花美眷问我嫂子好不好看……我又能如何面对你？
　　万一你用宽宏的微笑淡定的告诉我，过去的一切都是我们年少轻狂时犯下的错误……我要如何面对你……
　　只是想像而已，心居然就要像撕裂一半，痛得我不能呼吸了。
　　那么多的万一，我能不能不要你的万一。
　　心里明明有最渴望的声音在呼唤着你快回来，可是又有同样恐惧的声音在呐喊着不要回来……让现实来得再慢一点，至少幸福的幻想可以迟一些幻灭。
　　如果最后我依然失去了你的爱……但愿我将沉睡，永不再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