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香浮月华清（后宮－長恨歌）》雪莹若

59、赌了一生

　　其实在回来的时候，琉舒就有预感，这也许是最后一面了。
　　她回去宫中的时候，府上挂上了招魂的白幡，四娘的哭声还在耳边萦绕，她回过头去看了一眼，然后就离开了。
　　丞相谢道言死，皇上略表哀伤，也是让人去相府宽慰了几句赐了些东西了事。琉舒知道了也只是笑了笑，对皇上做法也没什么意见。
　　他是要天下知道，谢家要完了。
　　真狠。
　　回到了云瑛宫中，一切如常。琉舒没有提起丧父的事情，其他人也识相不会说。可私底下还是会讨论。
　　谢相死了，娘娘还每天抚琴作乐，也不知道心里怎么想的。
　　赵御媛在琉舒省亲时被请去了齐妃处住下，日子过得很好，琉舒也放下心来。
　　“娘娘，要不要奴才去找赵御媛？”见琉舒这几天正常得怪异，一点也不像丧父悲伤的样子。小东子担心地看着琉舒，小声提议。
　　“不用，就让赵御媛在那里住一会吧，她高兴就好了。”琉舒摆摆手，指尖刚触到了弦，她抬起头来。“小东子，你消息灵通，现在情况怎样了？”
　　小东子眼神闪烁，避开了琉舒的眼睛。
　　“奴才愚钝，不知道娘娘想听什么。”
　　琉舒只是笑着：“你聪明，该知道的。”
　　见是瞒不过了，小东子低下头道：“岳将军大捷归来，最近相府那边。。。。。。似乎出了点状况，恐怕。。。。。。”
　　没有预期的追问和忧心，琉舒从头到尾都表现得很平静。
　　“不用说，下去吧。”

　　第二天，水烟正在螺花镜前替琉舒梳妆。发丝如绸被捧在掌心，牙角梳一下一下地梳着，极是细心。
　　刚想着要绾怎样的发髻，门外就传来赵御媛欢快的声音。那久违的欢喜感觉似乎又充满了整个房间，琉舒回过头来看着赵御媛扑到自己怀里，撒娇着唤着自己的名字。
　　“姐姐回来也不告诉我一声，纤红好想你。”
　　琉舒伸手抚摸着赵御媛的发梢，嗅到了赵御媛身上久违的香气，那是家的味道，令人安心的香气。
　　“我也想你，好久不见了。”
　　红翠跟着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木漆雕花盒子。她将盒子放到桌面上，笑着朝琉舒行礼。
　　“欢迎宁嫔娘娘归来。齐妃娘娘特意让御媛娘娘捎了些老君眉和红酥喜饼回来，说是贺娘娘回宫。”说罢，红翠打开盒盖拿出一小罐茶叶和一些红酥饼，琉舒看了看，笑着道谢。
　　“齐妃娘娘有心了。”
　　还真是有心，就算赵御媛单纯不问事，谢相死了这么大一件事，她就不信这齐妃会不知道！喜饼啊，这喜贺的是什么？
　　“阿姐，我们过来吃东西好不好？”赵御媛拉着琉舒的手到藤木圆凳坐下，然后让红翠泡了些老君眉。赵御媛比较喜欢一些甜茶，于是她另外让人泡了壶桂花茶。笑着拉住琉舒的衣袖一劲儿地问省亲的事情。
　　“姐姐的府邸是怎样的？这次有出什么有趣的事情不？”
　　看着赵御媛期盼的眼神，琉舒品了一口老君眉，只觉得那茶有点苦，苦在舌尖，有点涩。
　　“我的家很好。我回去的时候一片灯火辉煌，家仆都排成了两排等候我归来。我一下轿车，爹娘兄长就笑着迎了出来，温柔地问候了我很多事情。。。。。。”琉舒的嘴角泛起淡淡的笑。“园子里的梨花开了，非常漂亮。”
　　赵御媛支着下巴听着琉舒的话，只觉得非常羡慕，她偏着脑袋不禁叹道。
　　“真是这样啊，也不知道有多幸福。听着听着倒让妹妹羡慕起来了。”
　　是啊，真是这样，也不知道有多幸福。
　　琉舒点点头，双手捧起茶杯，看着碧色的茶面，模糊地映着自己的模样，她喝了一口，这次有点甜。
　　“是啊，多幸福。”好像呓语般地说出一句，琉舒抬起头来正想夹一块红酥饼，却忽然腹中绞痛，一丝黑色的血丝从她嘴角溢出，接着琉舒皱起眉头，所有人见状皆是一惊，旋即炸开了窝。
　　“娘娘！娘娘！”水烟首先扑了上来，她扶着琉舒瘦弱的肩膀着急地喊着。“快叫御医！快！”
　　赵御媛站起来愣了好久，琉舒嘴角的黑血让她的心跳停了几拍，只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水烟的叫喊声冲击着她的心脏，半响才回过神来。她看着琉舒痛苦的表情，仿佛又看见那年中秋的情景，她也像那时候般，疯了似地奔出去。
　　“来人啊！快叫御医来！”赵御媛着急地大喊，红翠连忙跟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水烟抱住琉舒脆弱的身子，她急得泪都快掉出来了，只希望受苦的是她自己，而不是她苦命的小姐。
　　可当赵御媛和红翠都离开的时候，本来痛苦的琉舒却笑了，她的左手手软软地搭在水烟的肩膀上，右手里握着一包白色的东西，她将它交到水烟手里。
　　“快，快拿茶叶过来。。。。。。”
　　水烟不明所以，可是还是马上照做。她将茶叶拿过来，琉舒打开拿包白色的东西，将里面的一些小粉末倒进去。
　　“放回原位。”
　　水烟疑惑，本想问，可见琉舒又咳出了一口黑血，她怕得马上照做，放好了茶叶就折回来。
　　“娘娘，娘娘你不要再说话了！”
　　琉舒依偎在水烟怀里，嘴角沾染了黑红的血迹，她笑着，似乎是高兴，又似乎是凄凉。只是嘴角那抹红诡异得让人心惊，好像是最恶毒的诅咒那般。
　　“水烟。。。。。。你看我对他多好，连理由也找给了他。。。。。。”
　　水烟听不明白，她只是看着琉舒奇怪的笑容，听着琉舒的话。
　　“你什么也不必说，只要告诉他，我喝了齐妃娘娘的茶以后倒下了，就这样便可。”
　　水烟心里一惊，隐约明白了琉舒想要干什么。她惊讶地看着琉舒，琉舒朝她笑了，眼睛却望向远方，那满园的梨花，开得一片雪白。
　　“我的一生都在赌。。。。。。你说，这场赌。。。。。。我，我会不会是赢家？”